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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破舊的木門被一腳踹開。
“江泠音!”蕭玦的聲音淬着冰。
“本王真是小瞧了你!既然不是你下毒,你何必一而再與太醫串通,裝死博同情?”
江泠音艱難地睜開眼,想辯解,喉嚨卻幹澀灼痛,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說話?心虛了?”蕭玦冷笑,向前一步,陰影徹底籠罩住她。
“來人!把她給本王抬到‘聽雨軒’偏房!從今日起,她負責爲明昭撫琴安神,直至太後壽宴!”
“若再敢耍半點花樣,或讓明昭有半分不適——”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江泠音那雙曾引以爲傲、此刻卻無力垂落的手。
“本王便廢了她這雙手,讓她此生再也碰不得琴!”
心口取血的傷被粗暴的動作牽扯,痛得她眼前發黑。
柳明昭以“受驚過度,需琴音寧神”爲由,命江泠音每日撫琴至少三個時辰。
江泠音指尖因長時間按壓琴弦,磨出了血泡。
柳明昭卻總能挑出“瑕疵”——“姐姐,這音色不夠清亮,重來一遍吧。”
江泠音只能咬牙忍耐,一遍遍重復,琴弦盡染紅痕。
直到吞下假死藥的第五天,柳明昭突然屏退了所有下人。
“泠姐姐,你知道嗎?王爺爲我尋到了一位‘故人’。”
她輕笑,帶着勝利者的炫耀。
“是當年江南蘇家因戰亂失散的老仆。他‘認出’我了呢,說我正是蘇家當年被拐走的嫡出大小姐!”
江泠音猛地抬頭,瞳孔驟縮。
江南蘇家?
那個詩禮傳家、清貴無雙,連皇室都要禮讓三分的百年望族?!
柳明昭欣賞着江泠音瞬間褪盡血色的臉和眼中的震驚,笑容愈發燦爛:
“王爺已奏明陛下和太後。太後娘娘憐我身世坎坷,允諾在壽宴上當衆認我爲義女,宣布我爲蘇氏女的身份!壽宴之後......”
她拖長語調,聲音狠狠扎進江泠音的心。
“便是陛下親自下旨,賜婚我與王爺之時!靖王正妃之位,非我莫屬!”
她站起身,走到江泠音面前,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道:
“你裝死也好,真死也罷,都改變不了你注定被碾入塵埃的命運。”
“你的琴?你的命?在王爺爲我鋪就的這條青雲路上,連一粒絆腳的石子都算不上!”
江泠音緩緩抬起眼,目光空洞地掠過柳明昭那張得意嬌豔的臉,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只剩兩天了。
這人間,這王府,這所謂的“情意”與“恩典”,於她而言,無一絲值得留戀。
回偏院的路上,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拉住江泠音。
她試圖掙脫,卻換來劉管事更用力的鉗制:“老實點!誤了大事,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劉管事幾乎是半拖半拽地把江泠音摔進了書房。
“王爺!柳姑娘!不好了!”劉管事聲音帶着誇張的驚慌。
“宮中急報!百獸園爲太後壽宴準備的祥瑞靈獸,突然集體狂躁發狂!”
“欽天監說是‘邪音入耳’,必須以至純‘琴心’之人,今夜子時入園,在獸群環伺之中撫奏《清心普善咒》整整一夜!否則…壽宴吉慶難保!”
蕭玦立刻決斷:“江泠音,今夜子時,你入百獸園,驅邪安靈。務必確保萬無一失!”
又轉頭看到柳明昭微蹙的眉頭和眼中的“不安”,心頭一軟。
“明昭莫怕,壽宴事大,更關乎宮中安危,本王的許諾定會兌現。”
“只是......今夜委屈明昭了,聽不成安神曲。待此事了結,本王再讓江泠音日日爲你撫琴,可好?”
江泠音緩緩抬頭,目光掠過劉管事完成任務後輕鬆的眼神,再看向柳明昭眼底一閃而過的得意......
什麼宮中急報!什麼欽天監占卜!什麼“邪音入耳”!
這分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殺局。
百壽園的野獸出了名的凶殘,連馴獸師都難以馴服,更何況她區區樂師?
心,已經冷得不能再冷。
她緩緩垂下頭,額頭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