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如雪,在黃昏的巷道中綻開。
林淵的身影仿佛化作一道青煙,在七八柄兵器的圍攻中穿梭自如。他的劍法並不花哨,每一招都簡潔凌厲,直指要害。
“噗!”
長劍刺穿一個漢子的肩膀,帶出一蓬血花。那漢子慘叫一聲,鬼頭刀脫手落地。
林淵抽劍回身,側步避過斜劈而來的鋼刀,同時左手探出,在持刀漢子的手腕上一按一撥。
“咔嚓!”
清脆的骨折聲響起。那漢子悶哼一聲,鋼刀落地,抱着手腕踉蹌後退。
“點子扎手!一起上!”獨眼漢子厲聲喝道,手中鬼頭刀掄圓了劈下,刀風呼嘯,勢大力沉。
林淵不閃不避,長劍迎上。
“鐺!”
刀劍相交,火星四濺。獨眼漢子只覺一股灼熱的氣勁順着刀身傳來,震得他虎口發麻,幾乎握不住刀。
“內力外放?!”他駭然變色。
一流高手!這小子居然是一流高手!
情報有誤!
獨眼漢子心中叫苦,但此時已騎虎難下。他一咬牙,鬼頭刀舞得更急,刀光如幕,將林淵籠罩其中。
林淵卻顯得遊刃有餘。
純陽無極功第三層的真氣源源不斷,配合太極拳的借力打力、繞指柔劍法的綿密纏柔,讓他面對圍攻依然從容不迫。
他一邊應對,一邊觀察這些人的武功路數。
鬼頭刀法、五虎斷門刀、瘋魔杖法……都是江湖上常見的粗淺功夫,但這些人使出來卻狠辣刁鑽,顯然是經過實戰磨煉的亡命徒。
“不像是孫公子能調動的力量。”林淵心中判斷。
孫公子雖然跋扈,但畢竟是官宦子弟,手下應該多是家丁護院之流。而這些人的招式間,透着草莽氣息,更像是……江湖幫派的人?
正思索間,身後忽然傳來破空聲。
三支弩箭成品字形射來,角度刁鑽,封死了所有閃避路線!
林淵眼神一冷。
這些人,居然還有後手!
他深吸一口氣,純陽真氣全力運轉,長劍在身前劃出一道圓弧。
“叮叮叮!”
三聲輕響,弩箭被劍光盡數絞碎。但林淵也被震得後退半步,氣血微浮。
就在這一瞬間,獨眼漢子抓住了機會。
他暴喝一聲,鬼頭刀以力劈華山之勢當頭斬下!刀未至,勁風已壓得林淵衣袍獵獵作響。
這一刀,凝聚了他畢生功力,便是江湖一流高手,也不敢硬接。
但林淵沒有退。
他眼中閃過一絲精芒,長劍忽然變得柔若無骨,如靈蛇般纏上了鬼頭刀。
繞指柔劍法第四層——柔絲縛虎!
“哧……”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長劍沿着刀身蜿蜒而上,劍尖直指獨眼漢子握刀的手腕。
獨眼漢子大驚,想要變招,卻感覺刀身仿佛陷入泥沼,被一股柔韌的力量牢牢纏住。
“撒手!”
林淵低喝一聲,劍身一震。
獨眼漢子只覺手腕劇痛,再也握不住刀。鬼頭刀脫手飛出,“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長劍順勢而上,停在獨眼漢子的咽喉前三寸。
“別、別殺我!”獨眼漢子面如土色,聲音顫抖。
其餘幾人見首領被制,都停了下來,不敢再動。
巷道裏一時寂靜,只有粗重的喘息聲。
林淵看着獨眼漢子,平靜問道:“誰派你們來的?”
“是、是孫公子……”
“說實話。”林淵手腕微動,劍尖又近了一分。
獨眼漢子感覺到劍鋒上的寒意,額頭冷汗涔涔而下:“是……是‘黑虎幫’的幫主!孫公子給了三百兩銀子,讓我們……讓我們做了你!”
黑虎幫?
林淵想起在茶棚遇到的那三個漢子,他們自稱是黑虎幫的。看來這個幫派在襄陽一帶確實有些勢力。
“黑虎幫幫主叫什麼?什麼修爲?”
“幫主叫雷震,外號‘霹靂手’,練的是鐵砂掌,是……是一流高手。”獨眼漢子不敢隱瞞,“他還說,事成之後,孫公子會安排我們離開襄陽,去別處發展……”
林淵若有所思。
看來孫公子與黑虎幫早有勾結。今日在金刀寨壽宴上丟了面子,便迫不及待地要報復。
“雷震現在何處?”
“在、在城西的‘猛虎賭坊’……”
話未說完,獨眼漢子忽然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林淵身後的巷道盡頭,一道人影正緩緩走來。
那是個五十來歲的老者,面容枯槁,身形佝僂,手中拄着一根黝黑的鐵杖。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上,給人一種沉重的壓迫感。
“鐵……鐵杖翁……”獨眼漢子聲音發顫。
林淵沒有回頭,但神識已感應到來人的氣息。
很強。
至少是一流巔峰,甚至可能觸摸到了先天的門檻。
“小輩,放下劍,老夫留你全屍。”老者的聲音嘶啞難聽,如同鐵片摩擦。
林淵緩緩轉身,長劍依然指着獨眼漢子,目光卻落在老者身上。
“閣下是?”
“老夫‘鐵杖翁’,受人之托,來取你性命。”老者停下腳步,鐵杖頓地,“咚”的一聲悶響,地面青石板竟出現蛛網般的裂痕。
好深厚的內力!
林淵眼神凝重起來。
他知道,真正的強敵來了。
“孫公子還真是看得起我。”林淵淡淡道,“先派黑虎幫的嘍囉,再請閣下這樣的高手。”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鐵杖翁面無表情,“小子,看你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修爲,死了可惜。你若自廢武功,老夫可以饒你一命。”
“不必了。”林淵鬆開獨眼漢子,長劍指向鐵杖翁,“要戰便戰。”
“不知死活。”鐵杖翁眼中寒光一閃。
他動了。
佝僂的身形瞬間挺直,如一頭蟄伏已久的凶獸蘇醒。鐵杖帶起淒厲的風聲,化作一道黑影砸向林淵!
這一杖簡單直接,毫無花哨,卻蘊含着開山裂石的力量。
林淵不敢硬接,梯雲縱施展到極致,身形向後飄退三丈。
“轟!”
鐵杖砸在地上,青石崩碎,碎石四濺。地面出現一個尺許深的坑洞。
一擊之威,竟至於此!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鐵杖翁冷冷道,鐵杖再次揮出。
這一次,杖影如山,封死了林淵所有退路。
避無可避!
林淵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既然避不開,那就不避!
純陽真氣瘋狂運轉,灌注長劍。劍身嗡鳴,泛起淡淡的赤金光芒。
太極拳意融入劍法,繞指柔劍的綿柔中,多了一分剛猛。
“鐺!”
劍杖相交,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林淵悶哼一聲,倒退七步,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深的腳印。他握劍的手微微顫抖,虎口崩裂,鮮血染紅了劍柄。
好強的力量!
鐵杖翁也退了半步,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好小子,竟能接下老夫七成功力的一杖。武當劍法,果然名不虛傳。”
他頓了頓,又道:“可惜,你太年輕了。若再給你十年時間,老夫未必是你的對手。但今日,你必死無疑。”
林淵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
這一戰,是他穿越以來遇到的最強對手。鐵杖翁的內力雄渾霸道,杖法剛猛絕倫,幾乎沒有破綻。
硬拼,自己絕不是對手。
必須智取。
他腦海中飛速思索着對策。純陽無極功的特性是綿長醇厚,適合持久戰;太極拳擅長借力打力,以柔克剛;繞指柔劍法則精於變化,刁鑽詭異……
有了!
林淵眼神一凝,主動出擊。
長劍化作點點寒星,如春雨般灑向鐵杖翁周身大穴。這一招看似凌厲,實則虛多於實,旨在試探。
鐵杖翁冷哼一聲,鐵杖橫掃,勁風如牆,將所有劍光盡數蕩開。
“雕蟲小技。”
他踏步上前,鐵杖直搗黃龍,杖尖直指林淵胸口。
這一杖太快,太猛!
林淵似乎來不及閃避,只能舉劍格擋。
“鐺!”
又是一聲巨響。
林淵整個人被震得飛起,向後跌出兩丈有餘,落地時踉蹌幾步,險些摔倒。他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臉色蒼白。
“結束了。”鐵杖翁搖頭,似乎有些遺憾。
他緩緩走向林淵,鐵杖舉起,準備最後一擊。
但就在他踏出第三步時,異變陡生!
原本看似重傷的林淵,忽然挺直了身體。他嘴角的血跡未幹,眼中卻閃爍着銳利的光芒。
“多謝閣下手下留情。”林淵忽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鐵杖翁一愣。
下一刻,他臉色大變。
一股灼熱的氣勁不知何時已侵入他體內,正在經脈中瘋狂肆虐!那氣勁至陽至剛,霸道無比,所過之處,經脈如被烈火灼燒!
“你……你何時……”鐵杖翁驚怒交加。
“就在剛才。”林淵抹去嘴角血跡,“閣下內力雖強,卻過於剛猛,缺少變化。貧道以純陽真氣爲引,借閣下之力,反沖閣下經脈。現在,閣下可還覺得必勝無疑?”
原來,剛才那看似硬拼的兩招,林淵都暗中留了後手。
第一次交手時,他將一縷純陽真氣順着鐵杖傳入對方體內,潛伏不動。第二次硬接時,他故意示弱,誘使鐵杖翁全力出擊,同時引爆那縷潛伏的真氣,借力打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這是太極拳“四兩撥千斤”的精義,也是純陽無極功“綿裏藏針”的妙用。
鐵杖翁臉色變幻不定。他試圖運功壓制那股純陽真氣,卻發現越是壓制,真氣反彈得越厲害。幾個呼吸間,他已感覺五髒六腑如被火燒,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好手段……”鐵杖翁咬牙道,“老夫認栽。”
他深深看了林淵一眼,忽然轉身,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巷道盡頭。
竟是直接退走了。
林淵沒有追。
他站在原地,調息了好一會兒,才將翻騰的氣血平復下來。
這一戰看似取巧,實則凶險萬分。若鐵杖翁一開始就全力出手,或者看破他的算計,結果難料。
“實力還是不夠啊。”林淵輕嘆一聲。
一流巔峰尚且如此艱難,若是遇到玄冥二老那樣的頂尖高手,豈不是毫無還手之力?
必須盡快提升修爲!
他收起長劍,看向那些呆若木雞的黑虎幫衆。
獨眼漢子見鐵杖翁都敗走了,早已嚇破了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以後再也不敢了!”
其餘幾人也紛紛跪下求饒。
林淵冷冷道:“回去告訴雷震,若再敢來找我麻煩,我不介意去猛虎賭坊走一趟。”
“是是是!一定傳到!”獨眼漢子連連磕頭。
“滾吧。”
幾人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逃走了。
巷道裏恢復寂靜。
夕陽的餘暉將青石板染成金色,也照亮了地上的斑斑血跡。
林淵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虎口的傷口還在滲血。他從懷中取出金瘡藥,簡單包扎了一下。
“系統。”他在心中默念。
光屏浮現:
【戰鬥結束,評價:以弱勝強,智勇雙全】
【獎勵:積分+200】
【當前積分:250】
【提示:宿主傷勢輕微,建議調息恢復】
林淵關閉光屏,盤膝坐下,運轉純陽無極功。
真氣流轉過受傷的經脈,帶來溫熱的滋養感。純陽真氣本就擅長療傷,不過一炷香時間,傷勢便好了七七八八。
他睜開眼時,天色已完全黑下來。
該回去了。
林淵起身,正要離開,忽然心中一動,看向巷道深處。
那裏,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是個女子。
她約莫二十三四歲年紀,一身素白長裙,腰間系着一條淡青色絲絛。月光照在她臉上,映出一張清麗絕俗的面容,眉如遠山,目似秋水,氣質清冷出塵,宛如月宮仙子。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裏,仿佛已經站了很久。
林淵心中警鈴大作。
他竟然完全沒有察覺這女子的到來!若非對方故意泄露一絲氣息,他到現在都發現不了。
高手!
絕對的高手!
“姑娘是?”林淵握緊了劍柄。
白衣女子沒有回答,只是上下打量着他,目光中帶着幾分好奇,幾分審視。
良久,她才緩緩開口,聲音清冷如冰泉:“武當弟子?純陽無極功?”
林淵心中一凜。
她竟能看出自己修煉的功法?
“正是。”林淵坦然承認,“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白衣女子淡淡道,“只是路過,見有人交手,便看看熱鬧。”
她頓了頓,又道:“你的純陽無極功,已到第三層了吧?能在你這個年紀練到此境,資質不錯。只是……根基尚淺,還需打磨。”
這話說得老氣橫秋,但從她口中說出來,卻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林淵心中更加警惕。
這女子,絕不簡單。
“多謝姑娘提點。”他拱手道,“若無他事,貧道告辭了。”
“等等。”白衣女子忽然道,“你可是要去江南?”
林淵腳步一頓:“姑娘爲何如此問?”
“猜的。”白衣女子嘴角微揚,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武當弟子此時南下,多半是爲了張翠山夫婦的事吧?”
林淵沉默片刻,點頭道:“正是。”
“江南現在很亂。”白衣女子語氣平淡,“天鷹教、海沙幫、黃河幫,還有朝廷的人,各方勢力攪在一起。你此去,凶險重重。”
“即便如此,也得去。”林淵道。
“爲何?”
“師門之命,同道之義。”
白衣女子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異彩:“好一個師門之命,同道之義。不過……光有義氣是不夠的。江南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
她從袖中取出一物,拋給林淵。
林淵接住一看,是一枚玉牌,通體潔白,正面刻着一朵蓮花,背面是一個“月”字。
“若在江南遇到難處,可持此牌去‘明月樓’求助。”白衣女子道,“就說……是月姑娘讓你去的。”
說完,她轉身欲走。
“姑娘爲何幫我?”林淵問道。
白衣女子沒有回頭,只是輕輕道:“就當是……還武當一個人情吧。”
話音未落,她身形一晃,已消失在夜色中。
來無影,去無蹤。
林淵握着手中的玉牌,觸手溫潤,顯然不是凡品。
“月姑娘……明月樓……”
他記下這兩個名字,將玉牌收入懷中。
今夜發生的事太多了。黑虎幫的襲殺,鐵杖翁的截擊,還有這個神秘的月姑娘……
襄陽城,果然不是久留之地。
林淵回到悅來居時,已是亥時三刻(晚上十點)。
掌櫃還沒睡,見他回來,連忙迎上來:“道長,您可算回來了!下午官府的人來查過,說是搜查逃犯,但我看他們是沖着您來的!”
“我知道。”林淵點頭,“掌櫃,給我結賬吧,我今夜就離開襄陽。”
“這麼急?”掌櫃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也好,孫公子勢大,您早些離開是好事。我這就去算賬。”
片刻後,林淵背着行囊,走出悅來居。
夜風微涼,街上行人稀少。
他最後看了一眼襄陽城,轉身向南。
此去江南,山高水長。
但無論如何,他都要找到張翠山夫婦,完成師門之托,也完成系統的任務。
江湖路遠,唯劍作伴。
月光下,一道青影掠過城牆,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而此時的襄陽知府衙門後堂,孫公子正大發雷霆。
“廢物!都是廢物!黑虎幫的人廢物!鐵杖翁也是廢物!連個年輕道士都拿不下!”
他摔碎了手中的茶杯,臉色鐵青。
下首,一個師爺模樣的中年男子躬身道:“公子息怒。那道士能擊敗鐵杖翁,必是武當嫡傳,非同小可。依我看,此事不如暫且放下……”
“放下?!”孫公子瞪着他,“本公子手腕現在還疼!這口氣,我咽不下!”
“可是公子,若繼續糾纏,萬一惹怒了武當……”
“武當又怎樣?”孫公子冷笑,“我爹是襄陽知府,朝廷命官!武當再厲害,敢跟朝廷作對?”
師爺苦笑,不敢再勸。
孫公子來回踱了幾步,忽然道:“那道士往哪去了?”
“據城門的守軍說,是往南去了,應該是要去江南。”
“江南……”孫公子眼中閃過一絲陰冷,“好,很好。江南現在亂得很,天鷹教、海沙幫、還有那些反賊……死個把人,太正常了。”
他看向師爺:“傳信給江南那邊,就說……有個武當道士身上帶着重要情報,關乎朝廷機密。讓他們‘好好招待’。”
師爺心中一寒,但不敢違逆,只能躬身道:“是……”
“下去吧。”
師爺退下後,孫公子走到窗邊,望着南方的夜空,嘴角浮起一絲獰笑。
“小子,你以爲離開襄陽就安全了?江南,才是你的葬身之地!”
夜風吹過,燭火搖曳。
一場更大的危機,正在江南等待林淵。
而林淵對此,一無所知。
他此刻正全力趕路,只想盡快到達江南,找到張翠山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