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襄陽第三日,林淵已行至漢水中遊。
時值春末夏初,漢水兩岸綠柳成蔭,江面開闊,百舸爭流。林淵沒有走陸路,而是雇了一艘小舟順流而下——這樣既能節省體力,也能避開陸上可能遇到的麻煩。
撐船的是個五十來歲的老船夫,姓陳,皮膚黝黑,手上滿是老繭,一看就是常年在水上討生活的。
“道長,您坐穩了。這段水路不太平,咱們得小心些。”老陳一邊搖櫓,一邊提醒道。
“不太平?”林淵坐在船頭,看着江面上的景色。
“是啊。”老陳嘆了口氣,“前些年還好,這兩年漢水上的水匪越來越猖獗。聽說上遊的‘飛雲寨’最近又擴招人手,專門劫掠過往商船。官府剿了幾次都沒剿幹淨,反而讓他們越發壯大。”
飛雲寨?
林淵想起系統任務中提到的“剿滅飛雲寨”。看來這夥水匪確實爲禍不淺,連普通船夫都聞之色變。
“官府不管嗎?”
“管?怎麼管?”老陳苦笑,“那些當兵的,剿匪時敷衍了事,撈油水時倒是一個比一個積極。聽說飛雲寨的大當家‘翻江龍’蔣天雄,早就在官府打點好了,只要不鬧得太大,官兵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林淵沉默。
這就是亂世。官府腐敗,匪患橫行,苦的永遠是百姓。
正說着,前方江面忽然傳來呼救聲。
“救命啊!救命!”
林淵抬眼望去,只見一艘商船正被三艘快船圍住。那三艘快船上站着幾十個手持刀劍的漢子,個個凶神惡煞,正往商船上拋鉤索,顯然是要登船劫掠。
商船甲板上,幾個護衛模樣的漢子正在拼命抵抗,但寡不敵衆,很快就被砍倒兩人。
“是……是飛雲寨的人!”老陳臉色發白,“道長,咱們快繞開吧!”
林淵卻站了起來。
“靠過去。”
“什、什麼?”老陳以爲自己聽錯了。
“我說,靠過去。”林淵重復道,語氣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
老陳看着林淵背上的長劍,又看看那些凶惡的水匪,咬了咬牙:“好!道長您小心!”
他調轉船頭,向那艘商船劃去。
此時商船上,戰鬥已近尾聲。
七八個護衛倒了大半,只剩下兩個還在苦苦支撐。一個穿着綢緞衣裳的胖商人嚇得癱坐在甲板上,面如土色。幾個水匪正獰笑着逼近他。
“王掌櫃,識相的就交出貨物和銀兩,我們大當家說了,只要你配合,可以留你一條命。”一個獨眼水匪陰森森道。
“給、都給!全都給你們!”王掌櫃連聲哀求,“只求好漢饒命!”
“早這樣不就完了?”獨眼水匪得意大笑,正要下令搬貨,忽然聽到一聲輕喝:
“住手。”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衆水匪轉頭看去,只見一艘小舟不知何時已靠近商船。船頭站着一個年輕道士,青衫負劍,神色淡然。
“哪來的牛鼻子,敢管我們飛雲寨的閒事?”獨眼水匪喝道。
林淵沒有回答,只是輕輕一躍,身形如飛鳥般掠上商船甲板。
這一手輕功讓衆水匪心中一凜。
但獨眼水匪仗着人多,還是硬着頭皮道:“小子,看你年紀輕輕,修行不易。現在滾蛋,爺爺可以當沒看見你。否則……”
“否則怎樣?”林淵淡淡道。
“否則就把你扔進漢水喂魚!”
林淵笑了。
他緩緩拔出長劍,劍身在陽光下泛起寒光。
“貧道正好想會會飛雲寨的好漢。一起上吧,省得麻煩。”
“狂妄!”獨眼水匪大怒,“兄弟們,剁了他!”
十幾個水匪一擁而上,刀劍齊出。
林淵動了。
他的劍法並不快,卻精準得可怕。每一劍刺出,必有一人兵器脫手,或者手腕中劍。不過幾個呼吸間,沖在最前的五六個人已慘叫着退開,手中兵器叮叮當當地落了一地。
獨眼水匪臉色大變。
他看出來了,這道士的武功遠在他們之上。
“結陣!”他厲聲喝道。
剩下的水匪迅速變換位置,三人一組,呈品字形將林淵圍在中間。這是飛雲寨慣用的“三才水陣”,攻守兼備,專門用來對付武功高強的敵人。
林淵眼中閃過一絲興趣。
這些水匪雖然武功不高,但配合默契,顯然受過訓練。看來飛雲寨能橫行漢水,不是沒有道理。
但他並不在意。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陣法都是徒勞。
“殺!”
三組水匪同時發動攻擊。刀光劍影從三個方向襲來,封死了所有閃避路線。
林淵卻不閃不避。
他長劍一圈,劃出一道圓弧。純陽真氣灌注劍身,劍光如虹。
“鐺鐺鐺……”
一連串的金鐵交鳴聲響起。九把刀劍同時被蕩開,幾個水匪虎口崩裂,鮮血直流。
林淵趁勢突進,劍光如雨,瞬間又點倒三人。
獨眼水匪見勢不妙,悄悄後退,想從船邊跳入水中逃走。
但他剛退到船舷,眼前忽然一花,林淵已到了他面前。
“想走?”
劍尖停在獨眼水匪咽喉前三寸。
獨眼水匪僵在原地,冷汗涔涔而下。
其餘水匪見首領被制,都不敢再動。
“道、道長饒命!”獨眼水匪顫聲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道長,求道長饒命!”
林淵冷冷道:“飛雲寨在何處?有多少人馬?”
“寨、寨子在漢水西岸的黑風峽,有……有兩百多兄弟。”獨眼水匪不敢隱瞞,“大當家蔣天雄,二當家‘浪裏蛟’劉三,三當家‘過江龍’陳彪……”
“蔣天雄什麼修爲?”
“大當家練的是‘翻江掌’,是、是一流高手。”
林淵點點頭,收回長劍。
“回去告訴蔣天雄,三日之內,解散飛雲寨,否則貧道親自登門拜訪。”
“是是是!一定傳到!”獨眼水匪如蒙大赦,帶着手下連滾爬爬地跳回快船,倉皇逃去。
商船上,王掌櫃這才反應過來,連滾爬爬地來到林淵面前,跪下磕頭:“多謝道長救命之恩!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王掌櫃請起。”林淵扶起他,“舉手之勞,不必如此。”
“對道長是舉手之勞,對王某卻是救命之恩啊!”王掌櫃激動道,“這些貨物是王某全部身家,若被劫去,王某只有投江自盡了!道長,請受王某三拜!”
他又要跪下,被林淵攔住。
“王掌櫃不必多禮。倒是貧道有一事相問:掌櫃可聽說過張翠山、殷素素夫婦?”
王掌櫃一愣:“張翠山……可是武當張五俠?”
“正是。”
“聽過,聽過!”王掌櫃連連點頭,“前些日子在安慶府,聽說張五俠夫婦被海沙幫圍困在‘聚賢莊’,後來好像突圍出去了,但去了哪裏,就不知道了。”
聚賢莊?
林淵記下這個名字。
“多謝王掌櫃相告。”
“道長客氣了。”王掌櫃猶豫了一下,又道,“道長若是要去江南,王某建議走陸路。漢水這一段不太平,飛雲寨吃了虧,定會報復。”
林淵點頭:“貧道正有此意。”
他看向老陳:“陳伯,就近找個碼頭靠岸吧。”
“好嘞!”
小舟轉向西岸,在一處小碼頭靠岸。林淵付了船錢,又額外給了老陳十兩銀子:“陳伯,這些錢你拿着,最近別在漢水上跑了,避避風頭。”
老陳眼眶一紅:“多謝道長!道長真是好人啊!”
辭別二人,林淵踏上陸路。
他按照王掌櫃指點的方向,向東南而行。沿途多是丘陵地帶,山路崎嶇,人煙稀少。
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前方出現一片竹林。
時值午後,陽光透過竹葉灑下斑駁光影,林間靜謐,只聞鳥鳴蟲唱。
林淵正要穿林而過,忽然心中警兆驟生。
他停下腳步,目光掃視四周。
太靜了。
剛才還有鳥鳴,現在卻一片死寂。
有埋伏!
林淵握緊劍柄,純陽真氣悄然運轉。
“出來吧。”他淡淡道。
話音未落,竹林深處傳來一聲長笑:
“好警覺的小子!”
人影晃動,十幾個人從竹林中走出,將林淵團團圍住。
爲首的是個四十來歲的虯髯大漢,身材魁梧,豹頭環眼,手中提着一柄九環大刀。他身後跟着的人,個個太陽穴高鼓,顯然都是練家子。
“飛雲寨?”林淵問道。
“不錯!”虯髯大漢聲如洪鍾,“老子就是飛雲寨三當家,‘過江龍’陳彪!小子,你打傷我寨中兄弟,還敢口出狂言,讓大當家解散山寨?真是活膩了!”
林淵神色不變:“所以,你們是來報復的?”
“報復?”陳彪獰笑,“老子是來取你性命的!兄弟們,布陣!”
十幾個漢子迅速散開,占據各個方位。他們手中拿的不是刀劍,而是一種特制的漁網——網線烏黑發亮,顯然是浸過桐油,又摻了金屬絲,堅韌無比。
“天羅地網陣!”陳彪大喝一聲,“收!”
十幾張漁網同時拋出,從四面八方罩向林淵。這些漁網在空中展開,互相連接,竟真的形成了一張覆蓋三丈方圓的巨網,將林淵所有退路封死。
這一招,是飛雲寨對付高手的殺手鐗。任你武功再高,被這特制的漁網罩住,也是插翅難飛。
林淵眼中閃過一絲凝重。
他不敢怠慢,長劍出鞘,純陽真氣全力運轉。
“破!”
劍光如虹,刺向頭頂的漁網。
“嗤……”
劍尖刺中漁網,卻沒能刺穿,只劃開了一道口子。那漁網不知用什麼材料制成,堅韌異常,而且極具彈性,劍刺上去如陷泥沼。
“哈哈!沒用的!”陳彪得意大笑,“這漁網是用南海烏金絲混合天蠶絲編織而成,水火不侵,刀劍難傷!小子,乖乖受縛吧!”
漁網越收越緊,林淵的活動空間越來越小。
危急關頭,他忽然靈光一閃。
漁網怕什麼?
火!
純陽無極功修煉出的真氣,至陽至剛,若是全力催發,能產生高溫……
想到就做。
林淵深吸一口氣,將純陽真氣催發到極致。他全身經脈鼓脹,皮膚泛起淡淡的赤金色,周圍的空氣都開始扭曲。
“他在幹什麼?”一個水匪疑惑道。
陳彪也感覺到不對,厲聲道:“快!收網!”
但已經晚了。
林淵長劍一震,劍身竟泛起熾熱的紅光。他一劍刺出,不再是刺,而是斬!
“純陽劍罡!”
一道赤金色的劍氣破空而出,斬在漁網上。
“嗤啦……”
如同熱刀切黃油,堅韌的漁網被劍氣斬開一個大口子。而且劍氣所過之處,漁網竟然燃燒起來!
“什麼?!”陳彪大驚失色。
林淵趁勢沖出,身形如電,瞬間到了陳彪面前。
“你——”
陳彪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長劍已抵在他咽喉。
“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嗎?”林淵平靜問道。
陳彪臉色慘白。
他縱橫漢水十幾年,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武功。那劍氣竟然能點燃特制的漁網,這簡直超出了他的認知。
“道、道長饒命……”陳彪顫聲道。
“帶我去飛雲寨。”林淵收回長劍,“或者,我現在就殺了你,再自己去。”
陳彪一咬牙:“我帶你去!”
“三當家,不可啊!”一個水匪急道,“大當家說了……”
“閉嘴!”陳彪喝道,“你想讓我死嗎?”
那水匪不敢再言。
林淵點點頭:“帶路。”
在陳彪的帶領下,一行人向黑風峽方向行去。
路上,林淵從陳彪口中得知了更多信息。
飛雲寨確實與官府有勾結,每年給襄陽知府孝敬大量銀兩。作爲回報,官府對飛雲寨的劫掠行爲睜一只眼閉只眼。
“大當家蔣天雄,早年是黃河幫的舵主,後來犯了事,逃到漢水,建立了飛雲寨。”陳彪道,“他的翻江掌已練到第八重,掌力能斷金裂石,道長千萬小心。”
“二當家劉三呢?”
“劉三水性極好,能在水下閉氣一炷香時間,擅長水下偷襲。他的‘分水刺’詭異刁鑽,防不勝防。”
林淵默默記下。
約莫一個時辰後,前方出現一道險峻的峽谷。
兩側山崖高聳,中間一道湍急的河水奔騰而過,正是漢水的一段支流。峽谷入口處,建有一座簡陋的寨門,上有瞭望台,幾個水匪正在放哨。
“到了,這就是黑風峽。”陳彪道。
瞭望台上的水匪看到陳彪,高聲問道:“三當家,您回來了?那道士……”
話未說完,他看到了陳彪身後的林淵,臉色大變。
“敵襲!敵襲!”
警鍾敲響,寨門大開,數十個水匪沖了出來。
爲首的是個五十來歲的老者,身材瘦小,眼神陰鷙,手中握着一對分水刺。正是二當家“浪裏蛟”劉三。
“老三,你怎麼帶敵人回寨?”劉三厲聲道。
陳彪苦笑:“二哥,我也是被逼的……”
劉三看向林淵,冷笑道:“小子,敢獨闖飛雲寨,膽子不小。不過,來了就別想走了!”
他一聲令下,幾十個水匪同時出手。
飛鏢、袖箭、毒蒺藜……各種暗器如雨般射向林淵。
林淵長劍一圈,劍光如幕,將所有暗器盡數擋下。
“雕蟲小技。”
他踏步上前,正要出手,峽谷深處忽然傳來一聲長嘯:
“何人敢在我飛雲寨撒野!”
聲如雷霆,震得人耳膜生疼。
一個身穿黑袍的魁梧大漢從寨中走出。他約莫四十多歲,面如黑鐵,目如銅鈴,雙手大如蒲扇,掌緣布滿老繭。
正是大當家,“翻江龍”蔣天雄!
他一出現,所有水匪都躬身行禮:“大當家!”
蔣天雄擺了擺手,目光如電,看向林淵:
“小子,就是你打傷我寨中兄弟,還揚言要老夫解散山寨?”
林淵坦然道:“正是。”
“好!有膽!”蔣天雄怒極反笑,“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敢說這樣的大話!”
他踏步上前,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腳印。氣勢如山,壓得周圍的水匪都喘不過氣來。
林淵神色凝重。
這蔣天雄,比鐵杖翁還要強!
至少是一流巔峰,甚至可能觸摸到了先天的門檻。
這一戰,恐怕會是他穿越以來,最艱難的一戰。
但他眼中沒有畏懼,只有戰意。
長劍斜指,純陽真氣瘋狂運轉。
“請賜教。”
話音未落,蔣天雄已動了。
他一掌拍出,掌風如怒濤,卷起漫天塵土!
翻江掌第八重——驚濤駭浪!
林淵不退反進,長劍如龍,直刺掌風中心。
純陽無極功第三層,全力爆發!
劍掌相交,爆發出震天巨響。
整個黑風峽,仿佛都震動了一下。
決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