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宜動手給兩人夾燙好的菜，好奇的問了句。
“薇薇姐，爲什麼要吊着你家裏啊？”
這些年，極光背後的投資運營，程薇等人也沒避着劉家宜。這孩子性子不錯，而且幾乎是以程薇馬首是瞻，程薇只需要稍微給他授意，他就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再加上他也有出錢入股，所以幾人幾乎是組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小團隊。
“因爲我不高興。”
程薇淡定說，“誰讓程峰今天又吼了我，讓他等着吧。”
陳洵笑了一聲，“你薇姐脾氣大着呢。”
劉家宜卻滿眼小星星，“才沒有，薇薇姐做事都有她的道理。”
程薇獎勵的給他夾了塊涮好的羊肉，“還是宜寶最乖了。”
劉家宜笑了笑，和熒幕上的各種營業式笑容不同，他私下在程薇等人面前更自然可愛。
三人一邊聊天一邊吃火鍋，程薇手機很快響了，是歐陽雨過來的新消息提示。
歐陽雨：程小姐記得下周一入職，如果有任何疑問，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程薇很快給他回了句謝謝，又重新放下手機。
陳洵適時拿出平板，將歐陽雨的資料調出來給程薇看。
“這麼多年了，歐陽雨爲人行事始終謹慎，還好終於被我們蹲到了。這老東西，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程薇接過資料大致看了一眼，應該是歐陽雨去年將某一項目的工程款挪作他用導致項目停工，且至今還有一部分的工程款，材料款被惡意拖欠着沒還。
不過這件事因爲事發之地偏遠，再加上他欺上瞞下的作風極爲老成，沒人鬧大這事捅到寧城程峰面前來。事情就這麼被拖着，陳洵能僥幸查到，也是因爲他的人在跟蹤歐陽雨的時候，蹲到了千裏迢迢來要欠款的材料商。
陳洵的手下順着這一突破口查了下去，才終於把歐陽雨這些年的錯漏都查了個底朝天。
程薇看完，緊繃的臉上，終於鬆懈了幾分。
陳洵丟了手裏的煙，轉而拿起果汁咬着吸管喝，看到程薇的臉色好了許多，他心中也鬆下了一口氣。
還好，總算沒讓她失望。
一旁，劉家宜也拿出一份紙質的資料放在程薇面前。
“薇薇姐，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在查徐書阿姨車禍的真相，這裏面的東西，我想能夠幫到你。”
程薇詫異看向劉家宜，“這些東西，你哪兒來的？”
劉家宜和家裏鬧翻這麼多年了，一直跟在她們身邊往娛樂圈發展，當年的車禍牽扯很廣，按理說，劉家宜沒有這個手段也沒有路徑從當初的車禍中查出蛛絲馬跡的。
劉家宜的表情有幾分別扭。
“我不想騙你，這些是我哥查到的，你這幾年總不理他，他還挺難過的。雖然他把東西交給我的時候只是說順便查到的讓我幫忙給你，但是我知道。”
“他肯定是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弄到的。”
程薇頓時有些愣住，劉家信？怎麼會，他爲什麼會莫名其妙的幫自己……他不是一直討厭她的嗎。
見程薇想要開口，劉家宜又說道。
“薇薇姐，以我對我哥的了解，他那個人最愛口是心非。不過好在這幾年在你身上栽跟頭了，所以，他現在改了好多，再也不亂說話了。”
“……”
這頓火鍋散場後，孫姨散完步回來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去樓下休息了。
程薇洗完澡，在陽台的秋千坐下，她打開了劉家宜給的資料，目光仔細的看着裏面的內容。
當年的車禍因爲涉及到寧城一落馬高官比較敏感，所以對外很多信息都無法查到。不知道劉家信是怎麼做到的，但他似乎真的查到了很多內幕。
拋開其他的，程薇終於看到了關於小姨的信息。
徐書和那個高官從調查來看，明面上幾乎是毫無交集的。但驚人的內幕竟是徐書爲他生了一個孩子，種種跡象表明，男人不能讓這個孩子在國內露面所以很早就把他送去國外了。後來大約是他的原配察覺到了什麼，便寫了信找他的競爭對手舉報，最後男人成功被調查，那天晚上正是他察覺到了風聲想要卷款逃離的夜晚。
車內的錄音也斷斷續續又模糊，幾乎無法判斷出那晚具體情形的任何前因後果。
只是後來查出的證據表明徐書並沒有長期和男人保持不正當關系，那意外的一夜情仿佛只是被風隨意吹散的一頁紙，翻過便再也沒有任何痕跡了。
程薇盯着“當年意外的一夜情”字眼看了許久，這所謂的意外發生的時間，正是程家拿下飛龍灣這個百億項目的關鍵時期。
看起來，這場車禍仍和當年的事脫不開關系。
抓着手頭已有的調查資料看了許久，程薇這一晚幾乎沒怎麼睡。不過還好有周末的時間在，她稍微補了一下睡眠，調整好作息，很快就在周一的時間去新銳入職了。
新銳成立的時間很早，公司地址在市中心附近，上班倒是不怎麼方便，大清早很容易堵車。
程薇開了輛低調的大衆出行，九點入職報到，她八點五十上了新銳所在的辦公大樓。
歐陽雨親自來接她，入職所需的手續都在他辦公室就近處理好了。
等其他工作人員離開後，程薇對歐陽雨笑得謙虛。
“歐陽經理，您在公司以後就叫我的名字程薇吧，程小姐這個稱呼，將來工作起來也不方便。”
歐陽雨笑得更是客氣，“那既然如此，咱們以後在工作上就以正常職位相互稱呼。”
他說着，又搓了一下手，“好了，那接下來我再帶你熟悉一下公司。”
“好的。”
歐陽雨帶程薇到公司的各個部門打招呼，不過介紹時只說她是新來的助理，並沒有表明她程家大小姐的身份。
快一個小時後，歐陽雨接了通電話，要馬上去忙，把程薇送到她辦公室後又找了個有經驗的秘書帶她就先走了。
助理戴維跟在歐陽雨身邊，把他送出公司，上車後，歐陽雨降下車窗，臉上的神色微微冷下來，他眼神示意眼前這個跟了自己許多年的心腹。
“我接下去要出差兩周，這個程薇，就交給你‘好好帶’了。”
戴維抬起手扶了一下透明眼鏡框，他和歐陽雨對上眼神，點頭應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歐陽雨能如今在新銳獨大，完全取決於程峰這些年已經將重心轉移到了另一家科技公司上。現在程薇這個空降兵也算得上頂級關系戶了，就算歐陽雨對這些千金小姐有自信不如自己，但他也謹慎的要讓身邊的人防着，絕對不能讓她接觸到公司的核心機密。
程薇最好只是來公司當個花瓶做做樣子，否則，若是她敢擋了他們的財路……
歐陽雨升上車窗，很快離開了，沒讓戴維看到他眼底劃過的一絲狠意。
樓上，辦公室內。
帶程薇的是另一個秘書名叫高玟，她今年也有四十出頭，但是保養得還不錯，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年輕個十歲左右。
“來，小程，這是公司的一些手冊，裏面有關於公司考勤和咱們總助辦的一些工作具體事宜，你先看會兒。”
高玟說話起來很溫柔，看着脾氣也好，她對程薇說話溫聲細語的。
“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我，我就在你隔壁。對了，你剛來公司不太熟悉這裏，一會兒中午我提前叫你一起去食堂吃飯吧。”
“好的，謝謝你高玟姐。”
程薇禮貌接受後送她離開了辦公室，才回頭去翻桌上的冊子。
很快到了十一點，高玟叫上了另外兩個同事，帶着程薇一起下樓去食堂。
一行人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周圍的幾個女生開始聊天。
程薇安靜的聽着她們從今天天氣如何聊到公司接下來在城南即將與許氏合作的事。
“聽說許氏今年新上任的總裁很帥。”
“我去，我在許氏上班的姐妹說了，那長相氣場簡直比她線下追的明星還牛！她說可惜了這個總裁看起來氣質太生人勿近，她們都不敢拍照片！不過接下來咱們和他們有合作，或許有機會可以看到他本人呢！”
“你這樣一說我也好期待啊啊啊。”
程薇聽到城南和許氏的合作，就大概知道是爺爺前些年做主拍板買下的那塊地了。
只是提到這個，她忽然想起了程星挽不是正要因爲這塊地和許少澤訂婚嗎？怎麼一直沒有消息傳出來。
這一點確實有些奇怪。
午餐時間很快結束，一行人重新回辦公室。
午休過後，下午忙起來，高玟收到歐陽雨在異地辦公的郵件，開始處理起繁雜的工作。其中有一份來自各處施工項目的質量檢查記錄的手寫數據需要整理，她直接交給了程薇。
程薇看着電腦郵件中的紙質圖片，裏面的字跡寫得繁雜凌亂，有些拍照也不清晰。而她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內容整理成清晰準確的電子版數據。
這個很費眼睛，程薇花了一下午時間，才整理了一半。
戴維在下午六點的時候，給程薇送了份晚餐進來。
“怎麼樣，今天第一天，還適應嗎？”
程薇接過晚餐，一臉的疲憊，“戴助理，這些手寫的記錄好復雜，大部分都特別亂，有的圖片還模糊根本不好辨認，真是太難做了。”
戴維笑了笑，“沒事兒，一開始我們都這樣的，這些東西呢，等你熟練以後就好做了。”
“你的意思是像這種工作還有以後啊？”程薇一臉生無可戀，“天呐，我以前怎麼不知道做總助還得幹這些……無語死了。我還以爲當助理就打印打印文件，跑跑腿呢。”
戴維看着她的眼色略有變化，他又笑了一下，“這些也是我們的工作一部分，只是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大多數時候，我們是要協助歐陽總經理處理更多更復雜的問題。”
程薇皺着眉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直接把電腦合上，拿出飲料猛喝了幾口。
戴維看着她，雖然看起來才剛上班一天，但是其崩潰的神態和公司那些多年的老油條想死的時候沒什麼兩樣。
他不禁在心中微微鬆下一口氣，果然這種千金大小姐連這種工作都勝任不了，更別提其他的了。看樣子，以後用這些工作拖住她也就夠了。
戴維最後安慰了程薇幾句，就回去加班了。
晚上九點，程薇終於在高玟的關懷下，可以關燈下班走了。
“你瞧我，忙起來也沒顧得上叫你下班。”
高玟和她一起打完卡往外走，也關切了幾句她今天的工作情況。
而她也得到了和戴維大差不差的答案，程薇看起來快要被那些圖片給折磨得想死了。
“沒事兒，你要是覺得這個太難做了，我回頭給你找點別的活。”
高玟關懷的說，“你才來第一天，真是辛苦了。”
“算了高玟姐，這樣對其他同事應該也不公平吧。”
程薇掩飾不了眼底的疲憊，她笑容勉強的說道，“我明天一定盡力做完給你。”
“那好。”
高玟鼓勵她，“我等着你的好消息，那我就先走啦，拜拜？”
“嗯。”
兩人在樓下分開，程薇很快從自己包裏拿出車鑰匙，往路邊自己的大衆走去。
車內的駕駛座早已有人，陳洵在車裏剛好打完一把遊戲，看程薇坐上車的時候，一臉的疲憊。
“喲，今兒第一天進自家公司，怎麼一臉剛搬完幾千塊磚的疲累？”
陳洵收起手機，一邊準備開車，一邊調侃的說道，“歐陽雨不把你當程家大小姐看啊？”
程薇淡定的拿起車裏的水喝了幾口，隨後簡單的把今天的情況跟他說了。
“歐陽雨不過是想用這種復雜難搞的基礎工作讓我知難而退。”
車子緩緩開始啓動，程薇眼神平靜的看着車窗外的車水馬龍，“他借着出差的借口，應該早就和身邊的總助辦打好招呼了。”
總之他人不在，這些折磨程薇的工作又不是他派的。就算程薇回去告狀，他也能找到借口脫身。
甚至他還期望程薇回去哭訴，也好讓程家人看清楚，這個大女兒是個連一點基礎工作都做不好的廢物，先前那些什麼自請出去實習不過都是做樣子的，如今原形畢露，更不用談什麼接管新銳了。
歐陽雨不愧是混跡了多年的老狐狸，玩兒得一手好牌。只是可惜，他碰到的是現在的程薇。
兩人在車裏簡單的聊了會兒，不多時，陳洵將車子開回了小區。
進了電梯，陳洵雙手插兜，又說。
“城南華清區那塊地，程許雙方已經出了初步的方案，他們準備將新建的附屬中學周圍打造成高端住宅社區。尤其是居住這塊，程峰大力推舉引入智能化家居系統。許氏旗下的智能家居研發不太行，所以程峰極力想要促成楊啓華那邊和許氏的合作。”
“你想好了，如果我們要用這個項目卡程家，那……”
陳洵眼神有些猶豫的看向程薇，“以後勢必也會順帶得罪許家。”
程薇要報復程家倒是無所謂，可是許家到底是實力過硬，說實話，陳洵覺得得罪他們真是沒必要。尤其是，這個項目真挺賺錢的，簡直是坐在風口起飛的程度。
電梯門開，兩人一起走了出來。
程薇停在門口，她有些沉默的停了片刻，然後看了陳洵一眼，那眼神……不似平時帶着精明強幹或是僞裝。反而是最脆弱的，痛苦的，隱忍和難過。
“我從沒忘記過我家裏給小姨帶來的傷害。”
時隔這麼多年了，陳洵早已忘記上次看到她這樣破碎的眼神是什麼時候。他只知道在這一刻，程薇的眼神仿佛一顆子彈擊碎了他的心防。
無聲的嘆了一口氣，陳洵點點頭，他抿了抿唇。
“行。”
本來一開始也說好了，程薇的初衷就是爲了復仇，這些年的商業積累，也是靠着她打拼下來的。
陳洵很快跟她一起進屋，摸了一把趴在門口的多多，繼續問。
“所以，楊啓華讓我問你，大概什麼時候能點頭。其實他也心動這個項目。”
“一個月吧。”
程薇淡定的說道，“在研究人工智能這方面，飛天魚的口碑目前最冒尖，程峰肯定不會輕易放棄。不過，程峰這個人，在商言商，他一向精明。只有等他急了，才會讓我們有機可趁。”
陳洵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回去告訴他。”
他說完，剛要告別離開的時候，程薇又開口道謝。
“陳洵，謝謝你。”
“謝什麼，沒有你就沒有現在賭贏的我。”
陳洵攤手，“當年都陪你賭過來了，現在還怕什麼。”
程薇笑了笑，“嗯。”
陳洵很快離開，程薇把多多牽回客廳抱了一會兒，才去洗漱睡覺。
接下去工作的日子，程薇被塞過去越來越多的復雜量大的工作。
她也以最快的速度加入公司摸魚大軍，一有空就去加入八卦群聊摸魚偷懶。
程薇的這些行爲被戴維看在眼裏，匯報給歐陽雨時，歐陽雨反而叫他別打擾程薇，就目前的狀態就行。
歐陽雨出差回來後，假模假樣的關懷了程薇幾句，接着就讓自己的心腹看着她了，他就懶得管了。
一日午休期間，程薇來了大姨媽，衛生間的位置都滿了，她只好到阿姨放清潔工具的單間去換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