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的警笛聲,劃破了海邊別墅區的寧靜。
顧景深抱着渾身是血的蘇曼柔,雙腿發軟,幾乎是被人架着上了車。
他腦子裏一片空白。
只剩下蘇曼柔暈倒前那驚恐的眼神,和那片不斷擴大的、刺目的紅色。
“病人孕早期,有先兆流產跡象,快!準備手術室!”
“血壓下降,快上監護儀!”
急診室裏一片混亂。
醫護人員的呼喊聲、儀器的滴答聲、推車輪子滾動的聲音……
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像一把把重錘,狠狠砸在他的神經上。
林晚星站在二樓的窗前,目睹了這一切。
救護車紅藍交錯的燈光,映着她清冷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
“已經走了。”陸行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手裏端着一杯溫水,“陳嫂給你加了點安神的洋甘菊。”
林晚星接過杯子,指尖觸到杯壁的溫度,才感覺自己僵硬的身體有了一絲知覺。
“謝謝。”
“你不下去看看?”陸行舟問,語氣平靜。
林晚星搖了搖頭,目光投向遠處黑暗的海面。
“沒什麼好看的。”她說,“不過是另一場鬧劇的開端罷了。”
她不是沒有感覺。
當看到那抹鮮紅時,她的心還是不可避免地揪了一下。
不是爲蘇曼柔,而是爲那個尚未成型的、無辜的生命。
它和她的孩子一樣,被動地卷入這場肮髒的成人戰爭裏,成了最無辜的犧牲品。
何其相似。
何其諷刺。
她轉身,不再看窗外,走向自己的畫板。
“提款機那邊,最新一期的設計稿差不多了。我發過去,也算了了一樁事。”
她坐下來,拿起筆,神情重新變得專注而冷靜。
仿佛剛才樓下那場驚天動地的鬧劇,不過是一陣吹亂了她圖紙的微風。
只有她自己知道,握着筆的手,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沒有顫抖。
陸行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陪在她身邊。
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語言都是蒼白的。
對她而言,沉浸在自己熱愛的設計世界裏,才是最好的療愈。
***
市第一人民醫院。
手術室外的紅燈,亮了整整三個小時。
顧景深像一尊雕塑,一動不動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他身上還穿着昨晚那件沾了酒氣的襯衫,頭發凌亂,眼底布滿血絲。
整個人散發着一種頹敗的絕望。
他腦子裏反復回放着兩個畫面。
一個,是蘇曼柔倒在血泊裏的樣子。
另一個,是林晚星隔着對講機,用冰冷的聲音說:“我親手籤字,把他送上了手術台。”
兩個孩子。
一個生死未卜。
一個……已經被他親手扼殺。
“家屬,顧景深。”
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產科主任趙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臉上滿是疲憊。
“醫生,她怎麼樣?孩子……”顧景深猛地站起來,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大人沒生命危險,孩子……也算保住了。”
趙醫生的話,讓顧景深緊繃的神經鬆了一半。
“但是,”趙醫生話鋒一轉,表情嚴肅起來,“孕婦只有七個半月,屬於早產。孩子出生體重只有三斤二兩,心肺功能發育不全,有嚴重的呼吸窘迫綜合征。”
“必須立刻送進新生兒重症監護室的保溫箱。”
“能不能活下來,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也要看未來幾個月的治療。”
三斤二兩……
這個數字,像一根針,狠狠地刺進顧景深的耳朵裏。
他的孩子,他和林晚星的那個孩子……
引產前做最後一次產檢時,醫生說,已經快五斤了,非常健康。
趙醫生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眼神裏閃過一絲不忍,但更多的是專業和冷酷。
他見過太多這樣的豪門恩怨,最終受苦的,永遠是孩子。
“顧先生,作爲醫生,我必須提醒你。”趙醫生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從我們對顧太太身體的檢查來看,她這次早產,固然有外力撞擊的誘因。”
“但更重要的,是她長期情緒緊張、精神壓力過大。”
“並且,我們在她的血液裏,檢測到了一些安神類藥物的殘留。這些藥物,對胎兒的發育極爲不利。”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着顧景深。
“一個合格的丈夫,應該爲懷孕的妻子提供一個穩定、安全的環境,而不是讓她天天活在驚嚇和算計裏。孩子是無辜的。”
說完,趙醫生不再理會他,轉身安排護士將嬰兒送往NICU。
顧景深像是沒聽到趙醫生的後半段話。
他只抓住了那句“孩子送去保溫箱”。
他踉蹌着,跟着護士的推車,隔着玻璃,看到了那個“孩子”。
那甚至不能稱之爲一個完整的嬰兒。
他太小了,小得像一只瘦弱的貓崽,蜷縮在巨大的保溫箱裏。
皮膚是半透明的紅色,薄得能看到皮下的青色血管。
臉上罩着呼吸機,小小的胸膛費力地起伏着。
各種顏色的管子,像醜陋的藤蔓,從他的身體裏延伸出來,連接着旁邊一堆冰冷的、發出滴滴聲的機器。
這就是他的孩子?
這就是蘇曼柔口中,那個他期盼已久,用來彌補“救命之恩”的延續?
脆弱,渺小,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他伸出手,想去觸碰一下保溫箱的玻璃,指尖卻在半空中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
這一刻,他腦海裏浮現的,不是蘇曼柔的臉,也不是這個孩子的未來。
而是林晚星。
他想起那個大年夜,她穿着柔軟的家居服,扶着七個月大的孕肚,在廚房裏爲他煲湯的背影。
他想起她撫摸着肚子,眼神溫柔,對他說:“景深,寶寶今天又踢我了,你說,他以後會像你,還是像我?”
他想起她最後一次產檢回來,興高采烈地告訴他,醫生說寶寶發育得非常好,是個健康、強壯的小家夥。
健康……強壯……
那個健康強壯的孩子,被他親手,用最惡毒的語言,和一紙冰冷的協議,推進了地獄。
而眼前這個,從出生起就要在保溫箱裏掙扎求生的脆弱生命,卻是他用盡一切去維護的“責任”。
一股巨大的、荒謬的痛苦,混雜着遲來的、尖銳的悔恨,如同海嘯,瞬間將他淹沒。
他捂住臉,靠着冰冷的牆壁,緩緩地滑坐到地上。
壓抑的、如同困獸般的嗚咽,從他的指縫間溢出。
他終於,爲那個他從未見過面,卻被他親手放棄的孩子,流下了第一滴眼淚。
***
顧景深的崩潰,並沒有引來任何同情。
新生兒重症監護室外的走廊,向來是人世間最冷酷的劇場。
這裏只有來去匆匆的醫生護士,和同樣沉浸在自身悲喜中的家屬。
不知過了多久,高宇終於找了過來。
看到自家總裁像個流浪漢一樣蜷縮在牆角,無聲地抽泣,他也不由得嘆了口氣。
“顧總,太太已經轉到VIP病房了,人還沒醒。”高宇遞過去一瓶水和一條幹淨的毛巾。
“公司那邊,我已經都安排好了。您……還是先整理一下自己吧。”
顧景深沒有接,只是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高宇,我是不是……做錯了?”
高宇沉默了。
作爲下屬,他不能評判老板的家事。但作爲一個人,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裏早有答案。
“顧總,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高宇選擇了一種最理性的方式回答。
“您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麼處理後續。”
“蘇小姐的情況,需要一大筆醫療費用。還有公司的股價,因爲您昨天私自離開,今天開盤已經有了小幅波動。”
“董事會那邊,幾位老先生都在等您的解釋。”
錢,又是錢。公司,董事會。
這些顧景深曾經最引以爲傲,認爲可以掌控一切的東西,此刻聽起來,卻無比刺耳。
他揮手打翻了高宇遞來的水瓶。
“都滾!”他低吼道,“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高宇無奈,只能將一沓文件放在他旁邊的椅子上,默默退開。
那是公司最新的財務報表,和林薇團隊對“國風賀歲”系列優化後的最終設計稿和市場預估。
他希望這些理性的數據,能讓他的老板盡快清醒過來。
***
另一邊,陸家別墅裏,卻是另一番光景。
林晚星已經完成了“國風賀歲”的全部設計稿。
她以“Aurora”的名義,加密發送到了顧氏的指定郵箱。
郵件末尾,她附上了一句話:“合作愉快。尾款請按合同約定日期支付。此後,後會無期。”
做完這一切,她感覺像搬走了一塊壓在心口很久的巨石,整個人都輕鬆了。
她走出書房,看到林曉冉正和陸行舟坐在客廳裏。
兩人面前擺着一盤剛切好的水果,氣氛卻有些嚴肅。
“晚星,你快來看!”林曉冉一看到她,立刻像找到了救星,將自己的平板電腦遞過來,“出大事了!”
屏幕上,是海城本地一個頗有名氣的八卦公衆號的爆文。
標題聳人聽聞:《豪門風雲!顧氏總裁夫人疑因與神秘女子爭夫,情緒失控早產!》
文章寫得繪聲繪色,配圖雖然打了碼,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顧景深抱着蘇曼柔沖上救護車的照片。
還有一張,是別墅區門口,阿哲那兩個保鏢如山般的身影。
文章極盡煽風點火之能事,將“神秘女子”描繪成一個心機深沉、蓄意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
而蘇曼柔,則成了爲愛受傷的悲情女主角。
“這寫的都是什麼狗屁!”林曉冉氣得臉都紅了,“這不就是你家門口嗎?這保鏢大哥我認識啊!什麼神秘女子,這幫人也太能編了!”
她義憤填膺,完全沒注意到林晚星就是那個“神秘女子”。
林晚星看着文章,表情卻很平靜。
她早就預料到了。蘇曼柔最擅長的,就是引導輿論,將自己塑造成受害者。
“我已經讓阿哲去處理了。”陸行舟開口,語氣沉穩。
“寰宇的公關團隊會接手,半小時內,所有相關的不實報道都會消失。”
“另外,那家公衆號的老板,會收到一份來自我們法務部的律師函,關於誹謗和侵犯隱私。”
他處理這些事情,就像在談論今天天氣如何一樣輕鬆自然。
林曉冉立刻星星眼地看着他:“陸大哥,你太帥了!簡直是正義的化身!”
林晚星看着陸行舟,心裏劃過一絲暖流。
這個男人,總是在她需要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爲她擋下所有風雨。
“叮咚。”
林晚星的手機響了一下,是一封新郵件。
發件人,是顧氏集團財務部。
她點開一看,竟然是一筆巨額轉賬的通知。
是“國風賀歲”系列的全部尾款。
按照合同,這筆錢至少要在一個月後才會支付。
她有些詫異。
***
與此同時,醫院走廊裏。
顧景深終於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沒有去看蘇曼柔,而是拿起了高宇留下的那沓文件。
翻開第一頁,就是“國風賀歲”系列優化後的3D效果圖。
設計圖旁邊,是林薇寫的詳細報告。
報告裏,林薇毫不客氣地指出了“Aurora”原始設計稿裏,存在的諸多“商業化”和“反專業”的細節。
比如爲了趕工而忽略了佩戴舒適度,爲了視覺沖擊而選用了華而不實的鑲嵌方式等等。
然後,她又詳細闡述了自己的團隊,是如何在保留“Aurora”設計靈魂的基礎上,進行了二次創作和技術優化,使其更符合市場和品牌定位。
顧景深一頁頁地翻着。
他不懂設計,但他看得懂林薇報告裏,那種專業人士對另一個專業人士的“吐槽”和“拯救”。
他終於明白,林晚星那句“提款機”是什麼意思了。
她用他最看不起的、敷衍了事的“垃圾”,換走了他十億的真金白銀。
而他,還沾沾自喜地以爲自己掌控了一切,甚至把這些半成品,當成蘇曼柔能力的證明。
可笑。太可笑了。
他就像一個自作聰明的傻子,被人賣了,還在興高采烈地幫人數錢。
他翻到最後一頁,是市場部的預估報告。
報告預測,經過林薇團隊優化後的“國風賀歲”系列,一旦上市,極有可能成爲年度爆款。
預計能爲顧氏帶來超過三十億的銷售額,和難以估量的品牌價值提升。
三十億。
他用十億,買來了林晚星的“敷衍”。
而這份“敷衍”,經過真正的專業人士之手,卻能創造出三十億的價值。
那如果……
如果當初,他沒有逼她放棄事業,如果他支持她,讓她用盡全力去創作,她能爲顧氏帶來什麼?
一個他從未敢想象的商業帝國。
一個全新的珠寶王朝。
原來,他親手扔掉的,不只是一個妻子,一個孩子。
他扔掉的,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一座寶藏。
“高宇。”他拿起電話,聲音裏沒有了憤怒,只有一種死灰般的平靜。
“顧總。”
“把‘國風賀死’……不,‘國風賀歲’系列,全部尾款,立刻,馬上,支付給Aurora。”
高宇在那邊愣了一下:“顧總,按照合同……”
“我讓你付,你就付!”顧景深打斷他,“這是我們欠她的。”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以後,別再讓我聽到‘蘇曼柔’這個名字,出現在設計部的任何文件上。”
掛了電話,他將那份文件扔進垃圾桶。
然後,一步步,走向了蘇曼柔的病房。
他需要一個答案。
一個關於,那場恰到好處的“意外”,和那個躺在保溫箱裏,掙扎求生的孩子的答案。
……
海城的天,藍得像一塊沒有瑕疵的頂級藍寶石。
陽光透過落地窗,在林晚星面前的設計圖上,投下溫暖的光斑。
寵物貓歡歡蜷成一個雪白的球,睡在圖紙旁,尾巴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着。
一切都靜謐得恰到好處。
“完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這片寧靜,被一陣風風火火的咋呼聲和急促的門鈴聲徹底打破。
林晚星不用看也知道,是林曉冉。
她放下鉛筆,無奈地揉了揉眉心,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林曉冉像一陣小旋風似的沖了進來。
她手裏揚着一個牛皮紙大信封,臉上的表情又是氣憤又是擔憂。
“晚星!你快看!這是什麼東西!”
“剛才有個穿制服的人送到我那兒,說是你的,我看你門鈴沒反應,就幫你籤收了。”
“現在的騙子也太猖狂了,還僞造法院傳票!”
林曉冉把信封“啪”地一聲拍在茶幾上,氣鼓鼓地坐進沙發,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
“我跟你說,這肯定是顧景深那渣男搞的鬼!”
“他是不是想嚇唬你?咱們可不能上當!”
“我剛在網上查了,這種僞造國家機關公文的,可以報警抓他!”
林晚星看着那個印着國徽和“海城市人民法院”字樣的信封,神色沒有絲毫波瀾。
她走過去,平靜地拆開封口,從裏面抽出了幾張紙。
果然是傳票。
原告:顧景深。
被告:林晚星。
訴訟請求:請求判令被告交出婚生子顧某的撫養權。
“還真是法院的?”林曉冉探過頭,看清上面的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瘋了?他哪來的臉啊?”
“他不是跟那個蘇什麼柔連孩子都有了嗎?還來跟你搶孩子?他要組建一個足球隊嗎?”
林晚星看着訴狀上那些顛倒黑白的字句。
顧景深將自己描繪成一個思念孩子、卻被前妻惡意阻撓的可憐父親。
字裏行間,都在暗示她將孩子藏了起來,以此作爲報復和博取同情的籌碼。
荒謬。
可笑。
“看來,蘇曼柔流產的消息,讓他徹底瘋了。”林晚星將那幾張紙輕輕放回桌上,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
“啊?那個綠茶流產了?什麼時候的事?”林曉冉的八卦雷達瞬間開啓,但很快又拉了回來。
“不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現在反咬你一口!晚星,你打算怎麼辦?”
“要不,咱們也找個律師?我認識一個專門打離婚官司的,嘴皮子特溜,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不用。”林晚星搖了搖頭。
她轉身走進書房,從一個上鎖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個文件盒。
她將盒子放在茶幾上,打開,裏面整整齊齊地碼放着一疊資料。
林曉冉好奇地湊過去。
最上面的是一份離婚協議,清楚地寫着“雙方無共同子女”,以及顧景深的親筆籤名。
往下,是民政局頒發的、嶄新的離婚證。
再往下,是一份完整的病歷,包括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入院記錄、各項檢查報告。
以及那張……她親手籤下名字的,《引產手術同意書》。
鮮紅的指印,像一滴凝固的血。
最下面,是一疊打印出來的微信聊天記錄。
從顧景深通知她大年夜回家吃飯,到他帶着蘇曼柔出現。
兩人之間冰冷刺骨的對話,再到他發來結婚照示威。
每一句,每一個字,都清晰地記錄着,他是如何一步步將她推向深淵的。
“我……”林曉冉看着這些東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股寒意從她腳底板升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她無法想象,林晚星是在怎樣一種心情下,平靜地整理、保存下這些記錄了自己所有痛苦的證據。
“這些,就是我的答案。”林晚星將資料重新整理好,放回文件盒裏。
她的動作沉穩,沒有一絲顫抖。
“他要打官司,我奉陪。”
“他想把家醜揚到法庭上,讓所有人看看他顧大總裁的真面目,我成全他。”
她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從她決定走進手術室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想過要用這個孩子的消失去博取任何人的同情。
她留下這些證據,不是爲了報復,而是爲了保護自己。
保護自己不被這盆髒水潑到,保護自己未來的生活,不會再被這個男人無休止地糾纏。
“太酷了……晚星,你簡直是我的偶像!”林曉冉看着她,眼睛裏閃爍着崇拜的光芒。
她原本還擔心林晚星會崩潰,沒想到她早已鑄好了最堅硬的鎧甲。
“叮咚。”
門鈴再次響起,這次的節奏,從容不迫。
林曉冉跑去開門,門口站着的是陸行舟。
他手上提着一個精致的食盒,看到屋裏劍拔弩張的氣氛,眉梢微挑。
“我來的不是時候?”
“不,陸大哥你來得正是時候!”林曉冉立刻把他拉了進來,指着桌上的傳票,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你快給評評理!這世上怎麼有這麼不要臉的男人!”
陸行舟聽完,並沒有像林曉冉那樣義憤填膺。
他只是走到林晚星身邊,目光落在那個文件盒上,然後看向她,眼神沉靜而溫和。
“需要幫忙嗎?”他問。
他的聲音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沒有居高臨下的掌控,也沒有泛濫的同情,只是最簡單、最直接的尊重。
林晚星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溫暖的泉水包裹。
她搖了搖頭,嘴角難得地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不用。這種小場面,我自己能處理。”
“好。”陸行舟點點頭,將手裏的食盒放在桌上。
“陳嫂燉了點清肺的雪梨湯,我給你送些過來。”
“法院那邊,如果你改變主意,寰宇的法務部隨時待命。他們處理這種‘商業糾紛’,很專業。”
他巧妙地將這場官司定義爲“商業糾紛”,瞬間沖淡了其中令人不適的私人恩怨色彩。
林曉冉在一旁聽得直點頭:“對對對!告他!告他商業欺詐!用一個不存在的孩子,騙取你的感情投入!”
林晚星被她逗笑了,心頭最後一絲陰霾也隨之散去。
是啊,她還有朋友,有鄰居,有……一個懂得尊重她的陸行舟。
她不再是那個在顧家莊園裏孤立無援的林晚星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陽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