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苗眼眶一紅,她運氣真好,好不容易找了借口出來,竟然遇見如此熱心的好人。
她狠了狠心,也不在乎家醜不家醜了。
“我男人叫王前進,我和他四年前辦了酒席,他其實已經服役八年了,這四年聚少離多,家裏家外都是我操持,不對,錢是我婆婆捏着的,活都是我幹的……”
她憋悶得太久了,有些話不適合和外人說,但是她真的忍不住了,淚水劃過粗糙的臉頰,仿佛皮膚上細細裂痕都能被淚水浸出刺痛。
“你慢慢說,不急啊,姑娘……”牛嬸看得出,即便因爲操勞,面枯槁身形消瘦,但是女人年紀並不大。
“雖然常年不在家,但是他在部隊中表現挺好的,也算村裏年輕一代中最有出息的一個,所以我想着日子再苦再累,再熬幾年,有了隨軍的資格,就是出頭的日子……”
她開始娓娓道來變故的開始。
上個月,宋苗出了家門準備下地幹活,半路想起忘記帶水壺,折返回去時,公婆倆人在廚房裏說話。
開始她也沒在意,轉身離開時卻聽見公公說:“你小聲點。”
婆婆立刻回道:“怕什麼,家裏又沒人,兒子這是要攀上高枝了,幸虧沒領證呢,阿苗那悶性子要不是當初的娃娃親,怎麼配得上我們兒子呢,我們未來親家可是首長,親家母還是大幹部,以後我們的孫子可就是高幹子弟……”
當時宋苗感覺天都塌了,眼前陣陣發黑,他們說的話,清晰在耳邊環繞,如同奪命索,令她窒息。
“這件事瞞不了,等那邊結婚後,生了娃,總要回來的呀,你也不怕她鬧起來。”
“就她那三棍打不出一屁的性格還鬧,她娘家那三間土房,這四年,她弟弟也生了兩個孩子,加上她大哥一家五口人,加上她爸媽,一共是十一口人,她家也得有地方讓她擠得下去啊。她娘家是回不去了,離開了我們無家可歸!敢鬧就說她四年了,前進也回來了三次,都揣不崽,不好生養,到時候還不如留在我們家,好好幹活,給她一口飯吃,還得感謝我們呢。”
老實的王老頭看着在家四年當牛做馬的兒媳婦總有些不忍。
“阿苗還年輕,她還可以再嫁人,你也不怕把人逼狠了鬧到部隊,影響前進,讓兒子今年回來一趟,就說現在反對包辦婚姻,提倡婚姻自由,讓他們自己好聚好散,她娘家收不收留是她自己事情,別影響了前進要緊。”
“你這老頭子糊塗,紅豔和解放都還沒畢業呢,家裏一堆活誰幹!兒子就是比你聰明,信裏說了,若是家裏忙不過來,這事就先瞞着,反正他不回來,阿苗也出不去,等紅豔高考後,那邊也早成定局,阿苗再鬧也掀不起浪花,對了,兒子說了,關於這件事的信件都燒了,別留下證據……”
王老頭想了想,悶悶地哼了一聲,也同意了老婆子的話,畢竟他們年紀大了,家裏多個勞動力輕省不少。
兒媳婦嫁到他們家後,老倆口除了下地幫幫忙,家務還真的沒沾過手了。
何況宋苗無處可去,他們收留她有遮風擋雨的地方,她留在家裏照顧一大家子,就當她的回報吧,雖然沒領證,在村裏人眼中,就是結了婚的,前進不要她,就是被休了,再嫁也難,名聲不好,所以留在他們家是最好的選擇。
縮在牆角,完整聽完的宋苗,已經淚流滿面,她恨不得立刻沖進去大罵王家人良心被狗吃了。
明明王前進這個混蛋權衡利弊,爲了攀上高枝嫌棄她拋棄她,他父母還想榨幹她的一切!
她當初瞎了眼,嫁進這樣的人家。
牛嬸和千蘊在一旁聽得火冒三丈!
到了傷心處,宋苗捂着臉嗚嗚地哭起來,牛嬸心疼地拍着她的背。
“你爲什麼出不來?這種事鬧到他的部隊,有他好果子吃。”
宋苗哽咽道:“村長是他的親伯伯,我開不到介紹信的,我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辦,嗚嗚……我今天去郵局想給他寄信,看他願不願意回來跟我打結婚證……你們說我蠢也好,我只要一個明確的答案,然後聽見你們要去同一個jun區……”
信件終究是信件,和人親自到軍區,她肯定選擇後者。
親眼所見,才能徹底斬斷一切僥幸。
千蘊從挎包裏拿出小本子和筆,“姐,你別哭,這個忙我們一定幫你,現在同名同姓的多,你詳細告訴下你男人詳細情況,籍貫,身高相貌,明顯相貌特征,有啥痣啦,疤痕啦,父母的名字,我們去了那兒仔細給你打聽,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
宋苗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
等千蘊記錄好了一切,牛嬸擔心地開口道:“若是這個王前進真的攀龍附鳳,拋棄糟糠之妻,你咋辦那,姑娘?”
宋苗的眼淚又開始大滴大滴落下來。
夫家是狼窩,娘家條件有限,幫不了她,她現在就一個念頭,就算最後魚死網破,也決不能讓人當傻子耍。
“毀了我一輩子,我不會讓王家人好過的!”
宋苗眼中閃爍着決絕,她們隱隱聽出同歸於盡的沖動。
千蘊則認真道:“苗姐,不要因爲人渣嗎而賠上自己的人生,要不你來我們村吧,我們村設立了一個手工作坊,就是專門幫助你們這些遇見困難卻無人幫扶的婦女們,可以預支三個月住宿費和夥食,等你們工作上手後,再慢慢還,晚上還展開培訓課,掃盲班,縫紉機的使用,法律的科普等等……就算你們以後離開了作坊,也能有一技之長好謀生。”
宋苗感覺憤怒的火焰瞬間熄滅,激動地握着千蘊的得手,有這麼好的地方!
只要有後路,她會好好地活出模樣,讓這些渣滓看看,她沒有他們也可以活得很好!
牛嬸狠狠拍了一大腿,“我咋忘記這茬了!”
辛千蘊仔細給她謀劃:“你這段時間先不要打草驚蛇,我們抵達jun區後第一時間給你查實這件事,到時候我直接電話通知我們村委會,讓我們村的人去你那兒找你,結果是好的最好,若是壞的,反正沒領證,你直接打包走人,跟着我們人回很黑村,也安全點,這邊我會吩咐好,安排你去手工作坊上班。”
宋苗緊緊握住千蘊的手,“謝謝你小妹!因爲沒有後路,我好害怕最後,他們始作俑者有恃無恐還安然無恙,而我會像一條狗一樣被趕出去!謝謝你們!真的謝謝你們願意幫我!”
辛千蘊:“你若擔心,我讓過去接你的的人和你對一下暗號,天王蓋地虎,小雞燉蘑菇;寶塔鎮河妖,蘑菇放辣椒,記住了嗎?”
宋苗:“……嗯。”
“十有八九會是我三嬸過去,臉圓圓的,笑起來嘴角有兩個酒窩,你記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