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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漫長得讓沈凌霜絕望。
直至破曉時分,陽光刺破天際,地下室緊閉的大門才被打開。
陸硯辭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宛如一個破布娃娃的沈凌霜,他踉蹌幾步,直至撐住牆才緩住身體,
“凌霜,凌霜你撐住,家庭醫生......不,我帶你去醫院......”
沈凌霜死氣沉沉地看着眼前這個失態的男人,最終眼前一黑,暈倒在他的懷裏。
......
鼻尖縈繞着熟悉又刺鼻的消毒水味,沈凌霜艱難地睜開眼。
她看見一向矜貴冷傲的陸硯辭,竟然圍在醫生做小伏低,一遍又一遍詢問着照顧病人的各種注意事項。
“病人醒了。”
醫生上前查看沈凌霜的狀況,見病情穩定,他又叮囑了幾句讓沈凌霜好好休息。
臨走前,醫生朝沈凌霜感嘆道,
“你先生真的很愛你。”
“他大清早抱着你從醫院大門一路跑進我的診室,開口第一句就是求我一定要救你。”
聽到醫生的話,沈凌霜低下頭,嘴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等醫生離開,陸硯辭才推門進來。
“凌霜,我......”
沈凌霜直接閉上眼,
“出去。”
陸硯辭站在床前,久久無言地看着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沈凌霜。
病房裏靜謐無聲,氣氛沉悶得仿佛要溺死人。
鐺 ——!
突然,一聲尖銳刺耳的金屬墜地聲。
沈凌霜被嚇得應激地睜開眼。
她看見一向理智克制的陸硯辭此時單膝跪在自己面前,舉手立誓,
“我,陸硯辭,以血爲誓!”
“從此以後,絕不讓我唯一的摯愛沈凌霜,受到任何傷害!”
“如違此誓言,此生不得好死!”
陸硯辭小臂多了幾道猙獰可怖的傷口,血珠正順着小臂肌理蜿蜒流下,在地上積成一小灘暗紅。
沈凌霜驚愕地看着他鄭重其事的模樣,有一瞬間的動容。
她決定給陸硯辭最後一個機會,
“你和許薇薇之間,有沒有什麼事瞞着我?”
陸硯辭溫柔地替她掖了掖被角,
“當然沒有,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沈凌霜感覺身體裏的血液一寸寸地冷下來,又不由得一陣慶幸。
幸好。
幸好她很快就會離開......
恰逢陸硯辭的手機鈴聲響起,許薇薇三個字出現在屏幕上方。
見陸硯辭爲難,沈凌霜輕笑一聲,
“你去吧,我相信你。”
陸硯辭搖搖頭,直接掛斷電話,
“不,今天我會陪着你。”
下一瞬,陸硯辭的主秘急切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陸總,許小姐鬧着要見你,說如果不見到你她就從天橋跳下去......”
陸硯辭神色一變,站起身焦急道,
“人命關天,凌霜,你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沒等沈凌霜回應,陸硯辭就推開門徑自帶着人離開。
沈凌霜冷眼看着陸硯辭離開,她拔出手上的留置針,也離開了醫院。
回到陸家老宅,沈凌霜開始一件一件地收拾自己的行李。
雖然在陸家老宅生活了六年,可屬於她的東西卻很少。
第一年的結婚紀 念日,陸硯辭送給沈凌霜一件高定裙子,許薇薇直接把沈凌霜衣櫃裏的所有衣服剪爛燒毀。
第二年的結婚紀 念日,陸硯辭偷偷送給沈凌霜一個素圈銀戒指,許薇薇直接把沈凌霜首飾盒裏的所有首飾全部砸碎......
於是,擔心許薇薇生氣,陸硯辭不再送給沈凌霜任何的東西,哪怕是一個簡單的蛋糕,都不曾有過。
將所有的東西收好裝進行李箱,帶不走的則委托傭人送去垃圾焚毀場,沈凌霜打開手機替自己和媽媽定了兩張機票。
離婚協議已經交給律師,接下來的事沈凌霜全權委托給律師處理。
可還有一個月的離婚冷靜期,沈凌霜決定帶着媽媽離開蓉城前往國外。
國外的療養院有更完備的醫療器械,對媽媽的病情很有幫助。
沈凌霜拎着行李箱前往媽媽療養的精神病院。
沈凌霜父母在她十八歲成年禮當天時遭遇一場車禍,父親當場喪生,媽媽在父親的保護下雖然得以幸存,卻終生離不開輪椅。
由於接受不了丈夫的離開,沈凌霜的媽媽患上嚴重的幻想症,病情最嚴重的時候,甚至出現自殘的行爲。
後來,沈凌霜發現當提及自己的婚姻時媽媽會有一陣短暫的清醒。
於是,在陸硯辭最愛她的那一年,她向陸硯辭求婚,並把他帶到媽媽面前。
她果然看見媽媽重新變回記憶裏那個溫婉慈愛的媽媽。
沈凌霜起初只是將陸硯辭當做幫助媽媽恢復清醒的工具人,可後來,她終究是迷失在了陸硯辭溫暖的愛意裏。
如果說陸硯辭的愛意是她在這六年暗無天日的生活裏慰藉,那媽媽,就是她堅持的精神支柱。
想到主治醫生說媽媽的病情有痊愈恢復的希望,沈凌霜眼神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可剛走到病房門口,卻見門虛掩着,裏面空無一人。
沈凌霜心頭一緊,她踉踉蹌蹌跑到護士站,聲音發顫,
“我媽媽呢?301病房的那位病人去哪了......”
護士見狀,臉色發白,
“沈小姐,剛才...... 剛才來了一行人,說是您媽媽的親屬,不由分說就把人帶走了,我們攔都攔不住!”
沈凌霜如遭雷擊,手腳冰涼,腦海中一片空白。
手機的鈴聲驟然響起,是媽媽的號碼!
沈凌霜急忙按下通話鍵,電話那頭卻響起許薇薇囂張的聲音,
“沈凌霜,我說過你媽一臉早死相,她就必須早死!”
電話裏隱約響起媽媽驚恐地哀嚎聲,霎時間,沈凌霜腦子裏一片暈眩,險些站立不穩。
她努力壓抑心裏的憤怒,放低姿態哀求,
“許薇薇,殺人是犯法的,你冷靜點......你想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不要傷害我媽媽......”
許薇薇嗤笑一聲,
“殺人,我可沒那麼蠢。”
“沈凌霜,想見你這早死媽,十分鍾後到城郊廢棄的殯儀館,記住,一個人來。”
隨即,聽筒裏只剩下一片死寂。
一路上不知道催促司機闖了多少個紅燈,沈凌霜才勉強在約定時間抵達殯儀館。
殯儀館荒廢多年,內裏雜草叢生。
一進來,沈凌霜就聽見媽媽絕望的哭喊聲,她拼命地沖過去。
剛進屋,她目眥欲裂地看着媽媽被關進一個狹小的狗籠,更恐怖的是,籠裏還有無數條瘋狂扭曲蠕動的蛇,正吐着蛇信子緊緊纏繞在媽媽身上......
而許薇薇幾人,就站在一旁舉着手機拍攝着媽媽在籠子裏痛苦地哀嚎掙扎的模樣。
沈凌霜尖叫着沖過去要把那個狗籠打開,卻被許薇薇一腳狠狠踢開。
“沈凌霜,你媽又沒死,急什麼?”
沈凌霜痛苦地捂着小腹,聲音嘶啞,
“你們這樣是在殺人!犯罪!”
聞言,許薇薇笑得眼淚都快掉出來,
“殺人?哈哈哈哈......你可別亂潑髒水,這狗籠都沒上鎖,而且是你媽自己鑽的狗籠。”
“再說了,這狗籠子我用來裝蛇,你媽非說你爸藏在籠子裏,要自己鑽進去找,我攔都攔不住。”
密密麻麻的蛇團擠在狗籠裏,媽媽的呼喊聲越發微弱,沈凌霜幾乎要崩潰了,她哀求着,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求你先把我媽媽救出來......”
許薇薇剛要出聲,她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閉嘴!等我接個電話再考慮。”
說完,她轉過身不再理會沈凌霜,徑自和電話那頭的人肆意聊起來。
沈凌霜心急如焚,可她剛一動,許薇薇身旁的男人就重重一腳踹過來。
這時,她隱約聽到許薇薇電話那頭傳來陸硯辭的聲音。
瞬間,沈凌霜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陸硯辭!救救我媽媽!許薇薇把我媽媽關進狗籠子裏讓蛇咬......”
她話還沒完,就被許薇薇一巴掌惡狠狠甩來的一巴掌打斷。
許薇薇盛氣凌人地和陸硯辭告狀,
“硯辭,我昨晚挨了沈凌霜一巴掌,我又不是泥捏的人,拿她媽撒撒氣怎麼了?而且那些蛇還都只是無毒的寵物蛇。”
電話那頭,陸硯辭沉默了一瞬,隨即才繼續對沈凌霜開口道,
“凌霜,你昨晚打了薇薇一巴掌,薇薇受了委屈,她現在只是在耍小性子嚇唬阿姨。”
“薇薇有分寸,她鬧夠了自然會把阿姨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