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深夜十一點半。
林秋冥坐在出租屋裏,面前的桌上攤着三樣東西:打印的第三人民醫院平面圖、洪石整理的90個失蹤者名單復印件、還有那枚從趙三爺那裏買來的漆黑木牌。
木牌此刻正在發燙。
倒計時歸零前十分鍾,所有“驛客”身上的印記會產生感應——這是洪石在過去六天裏,從一個隱秘的“驛客論壇”挖出的情報之一。那個論壇需要特殊的“邀請碼”才能訪問,而邀請碼本身,就是一件消耗性詭器。
“我們被當成‘可消耗資源’了。”洪石當時在三人小群裏說,“論壇裏有人在交易情報、詭器,甚至……買賣‘替死鬼’。”
窗外的城市夜景依舊燈火通明,但林秋冥知道,這片安寧之下藏着另一個世界。過去六天裏,他經歷了三次“認知滲透”:一次是鏡子裏的自己對他眨眼;一次是深夜聽到門外有規律的、像是擔架輪子滾動的聲音;還有一次,他在超市買東西,收銀員找零時遞來的硬幣上,沾着洗不掉的血漬。
污染度從9.8%升到了10.3%。
每一點上升,現實與詭驛的邊界就越模糊。
手機震動,加密聊天室跳出消息。
石頭(洪石):我的污染度8.1%,但設備檢測到能量波動異常。第三人民醫院舊址周圍,從今晚八點開始,出現了持續的“空間褶皺”,範圍在擴大。就像……那個地方正在從現實世界裏“浮”出來。
白瑾瑜(白):我已經在附近了。看到三輛空出租車停在廢棄醫院門口,車裏沒人,但計價器都在跳表。
白瑾瑜(白):還有,醫院三樓的某個窗戶,剛才亮了一下燈。
林秋冥看向左手腕。戲台印記上的牡丹紋路正在滲出淡淡的血光,玉簪化成的紋路在皮膚下微微蠕動。他拿起桌上的老舊登山包——裏面裝着鹽、強光手電、便攜醫療包、還有用防水袋封好的黃紙朱砂。趙三爺說,黃紙朱砂對某些“老東西”有用,但前提是畫符的人心念夠正。
最後三分鍾。
他給父母發了條“今晚加班,勿等”的短信,然後將手機調至飛行模式——洪石說,任務期間電子設備會失靈,但提前開啓飛行模式能減少“信號污染”,避免某些東西通過電子信號定位他們。
十一點五十九分。
手腕上的印記突然劇痛,像是被烙鐵燙了一下。林秋冥咬緊牙關,看見那血色紋路從皮膚上凸起,延伸出細密的紅色絲線,順着手臂向上蔓延。
下一秒,房間裏的燈滅了。
不是停電——窗外的城市燈火也同時熄滅。整個世界陷入絕對的黑暗,連聲音都被吞噬。他只能聽見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
然後,黑暗中亮起兩點昏黃的光。
是車頭燈。
那輛老舊的公共汽車,再次從虛無中駛來,停在窗外——不,不是窗外。林秋冥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房間裏。他站在一片荒蕪的空地上,身後是第三人民醫院鏽蝕的柵欄門,身前是敞開的車門。
車內景象讓他瞳孔一縮。
乘客多了。
除了上次那些面色慘白的老面孔,還多了幾個新人——一個穿着外賣制服的年輕人,一個抱着公文包的中年女人,一個染着黃毛的學生。他們臉上是相似的茫然和驚恐。
司機還是那個灰制服、低帽檐的背影,一動不動。
林秋冥踏上車的瞬間,立刻尋找白瑾瑜和洪石。他們在最後一排,白瑾瑜朝他點了點頭,洪石則快速比了個“七”的手勢——車上包括他們,一共七個“驛客”。
新人們驚慌地交流。
“這、這是哪?我明明在送最後一單……”
“我加班剛下樓……”
“我打完遊戲出來買夜宵……”
沒有人能給出答案。
車門關閉,發動機發出老舊拖拉機的轟鳴。車子緩緩啓動,駛向醫院深處——不是現實中的廢棄醫院,而是某種“重疊”的狀態。林秋冥透過車窗,看見醫院的建築在變化:斑駁的牆皮變得潔白,破碎的窗戶恢復完整,空蕩的院子裏甚至出現了老式的路燈。
它在“回溯”到某個過去的時刻。
車子停在醫院主樓門口。門楣上掛着的牌子不再是“第三人民醫院”,而是褪了色的“市立傳染病醫院”。時間:1999年3月17日。
電子屏亮起血字:
【第四站:市立傳染病醫院】
【任務:在凌晨四點前,收集至少三十個“病患的名字”】
【規則:1.本院共七層,每層有十四個房間;2.急診室只在午夜十二點至凌晨一點開放;3.不能回答走廊裏呼喚你名字的聲音;4.不要進入標有“隔離”的房間,除非你已獲得“醫生身份”】
【提示:九十個人消失了,但他們的名字還留在這裏。找到名字,送他們離開。】
【失敗懲罰:成爲第九十一個“留院觀察者”】
車內的溫度驟降。
“開、開玩笑吧……”外賣小哥顫聲說。
公文包女人突然尖叫起來:“放我下去!我要報警!”
她撲向車門,瘋狂拍打。司機沒有任何反應。女人又去捶打駕駛座的隔離欄,就在她的手指觸碰到欄杆的瞬間——
她的動作定格了。
皮膚從指尖開始,迅速失去血色,變成死寂的灰白。灰白色蔓延到手臂、肩膀、軀幹……最後是整個身體。她變成了一具石膏像般的僵化物,保持着拍打欄杆的姿勢,臉上還凝固着最後的驚恐。
“違規者,提前下車。”司機嘶啞地說。
後車門“哧”地打開,一股無形的力量將石膏化的女人推出車外。她摔在醫院門口的水泥地上,“咔嚓”一聲,手臂斷裂,斷面沒有流血,只有石膏般的粉末。
車內死寂。
黃毛學生癱坐在座位上,褲子溼了一片。
電子屏上的倒計時開始跳動:03:59:59。
“下車。”白瑾瑜第一個站起來,背起他的戰術背包——裏面裝着改裝的工具和那截染血的戲台木。
林秋冥深吸一口氣,跟上。洪石拍了拍嚇傻的外賣小哥和黃毛:“不想變成那樣,就跟緊我們。記住規則,一個字都別犯。”
七人下車。車門在身後關閉,老舊的公交車緩緩駛入黑暗,消失不見。
醫院主樓的大門敞開着,裏面透出慘白的熒光燈燈光。大廳的掛鍾指向十一點五十五分。
牆上貼着一張泛黃的《醫院守則》:
“1.本院實行夜間靜默制度,請勿大聲喧譁。”
“2.醫護人員穿着白色制服,如遇穿灰色制服者,請勿對視。”
“3.取藥窗口在二樓,但午夜後不提供口服藥。”
“4.如需幫助,可前往急診室,但請確認急診室的燈是綠色的。”
規則之外還有規則。
“我們先分組。”白瑾瑜快速說,“醫院七層,我們七個人,理論上可以……”
“不能分。”林秋冥打斷他,指向《守則》第一條,“‘夜間靜默制度’。如果我們分開,遇到危險連呼救都不能。而且規則裏提到‘灰色制服’——你們還記得趙三爺說的嗎?”
“別相信穿灰制服的人。”洪石臉色難看,“那是現實世界的警告,但在這裏……可能意味着更糟。”
外賣小哥叫小李,黃毛自稱阿飛。加上一個一直沉默、戴着眼鏡的瘦弱男人(他自稱陳老師),這就是全部新人了。
“跟着我們,別亂跑,別亂碰東西,最重要的是——”白瑾瑜盯着三個新人,“別回應任何呼喚你們名字的聲音。記住,在這裏,名字是危險的。”
大廳的掛鍾“咔”地跳了一格:十一點五十八分。
急診室的方向,傳來推車滾輪的聲音。
“急診室要開了。”林秋冥說,“規則說它只在午夜十二點至一點開放。我們必須在那個時間段進去,拿到第一批‘名字’。”
五人走向急診通道。走廊很長,兩側的病房門都緊閉着,門上的觀察窗一片漆黑。但林秋冥有種感覺——那些窗戶後面,有東西在往外看。
急診室的指示燈牌掛在走廊盡頭。此刻是紅色的“停診”。
十一點五十九分三十秒。
推車聲越來越近,還夾雜着凌亂的腳步聲,像是很多人穿着軟底鞋在奔跑。空氣中彌漫起消毒水和某種腐敗物混合的氣味。
“叮——”
醫院裏響起刺耳的鈴聲,像是老式電話的響鈴,又像是某種警報。
指示燈牌“啪”地跳成綠色“急診中”。
急診室的雙開門自動向兩側滑開。
裏面的景象讓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那不是現代的急診室,而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布局:綠色牆圍,老舊的操作台,玻璃藥櫃裏擺着早已淘汰的藥品。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急診室裏“有人”。
三個穿着白色護士服的女人背對門口,正在操作台前忙碌,手裏拿着針管和托盤。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背對着他們,俯身在一張病床前,似乎在檢查病人。
病床上躺着一個人形,蓋着白布。
一切看起來如此正常——如果沒有那些細節的話。
護士們的手臂以不自然的角度彎曲,像關節被反向折斷。醫生俯身時,後頸的衣領下露出一片潰爛的皮膚。而最恐怖的是,急診室的地面上,有十幾雙溼漉漉的腳印,正從洗手間的方向延伸出來,停在房間中央,仿佛有一群看不見的人站在那裏。
“歡迎……就診。”
三個護士同時轉過頭。
她們的臉是空白的——沒有五官,只有平滑的皮膚。但她們的聲音卻從胸腔裏發出來,幹澀而機械。
“請……按序……排隊。”
護士之一抬起扭曲的手臂,指向急診室牆邊的長椅。長椅上,此刻正坐着四個“人”。
他們穿着病號服,低着頭,一動不動。但從林秋冥的角度,能看見其中一人的側臉——那是張蠟像般的臉,眼睛是畫上去的,嘴角卻帶着詭異的微笑。
“是蠟像?”洪石壓低聲音。
“不。”林秋冥盯着那些“病人”的手,“手指在動。”
極其輕微,但確實在動——像是在數着什麼,又像是在虛空中寫字。
醫生也轉過身來。他有五官,但每樣五官的位置都有些微的錯位:眼睛一高一低,嘴巴歪向左側。他手裏拿着一本病歷本,封面上用血寫着兩個字:名冊。
“新病人……”醫生歪斜的嘴扯出一個笑容,“來……登記……”
他走向五人。每走一步,地上的水腳印就多出一對,緊緊跟在他腳後。
“我們不是病人。”白瑾瑜上前一步,擋在衆人前面,“我們是來……幫忙的。”
“幫忙?”醫生停在三步外,歪斜的眼睛打量着白瑾瑜,“你有……行醫資格嗎?”
“我……”白瑾瑜語塞。
林秋冥突然開口:“我們有‘護理經驗’。”他抬起左手,露出手腕上的印記——那朵血色牡丹在急診室的綠光下格外妖異,“而且,我們帶來了‘特效藥’。”
他從背包裏,取出一個用黃紙包着的小包——那是趙三爺給的“固魂香”的殘渣。實際上沒什麼用,但此刻需要唬住對方。
醫生的鼻子抽動了一下,錯位的五官露出困惑的表情:“這氣味……沒見過……”
“新研發的。”林秋冥面不改色,“我們需要查看醫院的‘患者名錄’,確認哪些病人需要這種藥。”
這是試探。規則要求“收集名字”,而醫生的病歷本上寫着“名冊”。
醫生的表情變得詭異起來:“名冊……不能隨便看。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們完成‘交接’。”醫生指向那三個無臉護士,“她們該下班了。但今晚的‘夜班護士’還沒來……你們,願意‘暫代’嗎?”
【支線任務觸發:暫代夜班護士】
【要求:在凌晨一點前,完成至少三次‘護理操作’】
【獎勵:可查閱《急診室名冊》十分鍾】
【警告:操作失誤將導致‘職業暴露’,永久獲得‘患者身份’】
洪石快速在手機備忘錄打字(雖然沒信號,但還能用):“他在把我們往規則裏套。‘醫生身份’是進入隔離房間的前提,但‘護士身份’可能是陷阱。”
白瑾瑜回看:“接不接?”
林秋冥思考兩秒,打字:“接。但只能一個人接。規則沒說必須全部人當護士。”
他抬起頭,對醫生說:“我一個人暫代。他們是我的‘助理’,只負責協助。”
醫生歪着頭,似乎在權衡。地上的水腳印開始不安地移動,圍成一個小圈。
“可以……”醫生最終說,“但‘護理操作’,必須完成三次。第一次……去給7號床病人‘換藥’。”
他指向急診室最裏面的那張病床。白布下的人形,此刻微微動了一下。
無臉護士之一遞過來一個托盤,上面放着紗布、鑷子、還有一瓶渾濁的液體。液體裏漂浮着黑色的絮狀物。
林秋冥接過托盤,手很穩。他走向7號床,其他四人跟在後面,但被醫生抬手攔住:“‘助理’……保持距離。”
白瑾瑜握緊拳頭,但沒硬闖。
林秋冥走到病床邊。白布蓋得很嚴實,只能看出一個人形輪廓。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掀開白布的一角——
下面是一具蠟像。
但蠟像的臉,是外賣小哥小李的樣子。
栩栩如生,連額頭的青春痘都還原了。蠟像的眼睛緊閉,嘴角卻帶着詭異的微笑。它的胸口有一處“傷口”,裏面塞着髒污的紗布。
林秋冥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回頭看向門口,真正的小李還站在那裏,一臉驚恐。那麼這蠟像是……
“快……換藥……”醫生在不遠處催促。
林秋冥定下心神,用鑷子夾出舊紗布。傷口內部不是血肉,而是空腔,裏面塞着一團用紅線纏着的頭發。他按照正常流程,用新紗布蘸了點那渾濁液體,擦拭空腔內部——
蠟像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它直勾勾地盯着林秋冥,嘴唇沒動,但一個聲音直接響在他腦海裏:
“我知道你的名字……林……秋……冥……”
聲音像是很多人重疊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規則三:不能回答走廊裏呼喚你名字的聲音。
但這聲音直接出現在腦子裏,算不算“呼喚”?
林秋冥沒有回答。他繼續手上的動作,將幹淨的紗布塞進空腔。蠟像的眼睛一直盯着他,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從皮膚滲入骨髓。
“你想知道你姐姐在哪裏嗎?” 聲音再次響起,“她在……第七層……最後一個房間……她在等你……”
林秋冥的手抖了一下。
姐姐。
但他強迫自己繼續動作。包扎完畢,他蓋上白布,蠟像的眼睛重新閉上。
“第一次操作……完成。”醫生說,語氣聽不出情緒,“第二次……去處置室,處理‘醫療廢棄物’。”
處置室在急診室隔壁的小房間。門一打開,濃烈的腐臭味撲面而來。
房間中央是一個巨大的不鏽鋼桶,桶邊堆着幾個黑色塑料袋。桶裏盛着半桶暗紅色的液體,表面漂浮着棉籤、針頭、還有……指甲。
人類的指甲。
“把袋子裏的廢棄物……分類處理。”無臉護士之二站在門口,空洞的“臉”對着他。
林秋冥戴上手套(托盤裏有),打開第一個袋子——裏面是沾滿血污的紗布、用過的輸液管。第二個袋子裏,是碎裂的玻璃藥瓶。第三個袋子……
他解開結的瞬間,愣住了。
袋子裏是幾十張病歷紙。
每張紙上都寫着一個名字、年齡、診斷,但診斷欄全是同一行字:“病因待查,建議留院觀察”。而名字欄,有的字跡清晰,有的被血污模糊。
這就是“名字”!
他快速翻看,腦子飛速記憶:“張建軍,男,47歲……王秀英,女,62歲……李國慶,男,34歲……”一口氣記了十幾個。
“請……分類……”護士催促。
林秋冥將病歷紙單獨拿出來,然後將其他廢棄物扔進桶裏。當病歷紙全部取出後,他數了數——二十三張。
離三十個的目標,還差七個。
“第二次操作……完成。”醫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最後一次……去給‘等待區’的病人‘量體溫’。”
等待區就是牆邊長椅。那四個蠟像病人還坐在那裏。
林秋冥拿起托盤裏的老式水銀體溫計,走向第一個蠟像。這是個老人形象的蠟像,穿着條紋病號服。他按照流程,將體溫計放在蠟像腋下——雖然知道毫無意義。
蠟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力氣極大,像是鐵鉗。蠟像的臉緩緩轉過來,眼睛依舊是畫的,但嘴巴開合,發出聲音:
“三十個名字……不夠……”
“九十個人……都想離開……”
“你要帶走誰……留下誰?”
問題直接拋來。
林秋冥掙扎,但手腕紋絲不動。他感覺到蠟像的手指在變熱,像是要融化粘在他皮膚上。
“回答問題……”醫生在後面說,聲音帶着詭異的期待,“這是……護理溝通的一部分。”
陷阱在這裏。
如果他回答“我全要帶走”,可能觸怒其他沒被帶走的“存在”。如果他說“我只帶三十個”,可能被剩下的六十個怨恨。怎麼答都是錯。
林秋冥突然想起伶魂玉簪的能力——模仿聲線。他心念一動,手腕上的牡丹紋路發熱。
他模仿醫生的聲音,用那種錯位的、扭曲的語調說:
“按……規矩……辦……”
蠟像的手鬆了一下。
林秋冥繼續說,依舊模仿醫生的聲音:“名冊……決定……誰走……”
這是把問題拋回給規則本身。
蠟像的手完全鬆開了。它恢復成靜止狀態,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林秋冥抽出體溫計——水銀柱停在42度的位置,那是水銀體溫計的極限刻度。
“第三次操作……完成。”醫生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他走過來,將那本《急診室名冊》遞給林秋冥,“十分鍾……計時開始。”
林秋冥立刻翻開名冊。
裏面是手寫的名單,按日期排列。他快速翻到1999年3月16日——失蹤前一天。那一頁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正好九十個。每個名字後面都有床號、診斷、醫生籤名。
他拿出手機拍照——閃光燈自動關閉,但拍照功能還能用。連續拍了十幾張,確保全部記錄。
“時間到。”醫生準時抽回名冊。
林秋冥走回同伴身邊。洪石立刻低聲說:“我掃描了那四個蠟像,它們內部……有類似人類的骨骼結構。這些蠟像,可能是‘容器’。”
白瑾瑜則盯着急診室深處:“我剛才看到,醫生背後的影子……不止一個。有很多個影子重疊在一起,像是很多人擠在他身體裏。”
小李、阿飛和陳老師三人已經嚇得面無人色。
掛鍾顯示:凌晨十二點三十五分。
急診室的門突然發出“嘎吱”聲,開始緩緩關閉。
“急診時間……結束。”無臉護士們集體轉身,走向急診室深處,消失在黑暗的走廊裏。
醫生站在原地,歪斜的嘴咧開:“接下來……是‘查房時間’。你們……該去該去的樓層了。”
他抬起手,指向大廳方向。
大廳的樓梯口,不知何時出現了七個穿着灰色制服的護工。他們站成一排,低着頭,雙手交疊在身前。
每個護工手裏,都拿着一張紙條。
“帶他們……去‘指定樓層’。”醫生說完,轉身走進黑暗。
灰制服護工們同時抬起頭。
他們的臉——和司機一樣,被帽檐的陰影完全遮蓋,只能看見下巴。但林秋冥注意到,其中一個護工的制服袖口,露出一截紋身:是一條盤繞的蛇。
趙三爺的警告在耳邊回響:“別相信穿灰制服的人。”
七個護工,七個驛客。
一對一的“護送”。
第一個護工走向小李,遞出紙條。小李顫抖着接過,上面寫着一個數字:2。
第二個走向阿飛:4。
第三個是陳老師:1。
第四個是洪石:3。
第五個是白瑾瑜:5。
第六個走向林秋冥。
這個護工就是袖口有蛇紋身的那個。他遞來的紙條上,不是數字,而是一個詞:
“隔離”
林秋冥心頭一緊。
護工抬起頭——帽檐下,露出一雙完全漆黑、沒有眼白的眼睛。他咧開嘴,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聲音像是砂紙摩擦:
“林秋冥……你姐姐……托我給你帶句話……”
(第四章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