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來的野種就是養不熟!”
劉春霞咒罵着,手裏的棍子又往她腿上招呼,“當初就該把你扔回路邊,省得現在學些狐媚手段勾引男人,丟盡我張家的臉!”
張瑤瑤怯生生往後躲,露出手臂上以往被打的那些舊傷痕。
她望着養母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喉嚨發緊。
只有她知道,劉春霞眼底那股恨意從不只因“撿來的孩子”,更因那個藏了十八年的秘密。
當年在縣醫院,是劉春霞偷偷把剛出生的張瑤瑤,和劉春霞生下的女兒換了包,對外只說張瑤瑤是從垃圾堆旁撿來的棄嬰。
“我沒有……”她攥着衣角顫抖,聲音細若蚊蚋。
每次劉春霞打她,都會翻來覆去說“撿來的”三個字。
像是在反復確認這個謊言,又像是在怕什麼。
“沒有?”劉春霞追上來,一棍抽向她的後背。
張瑤瑤已經往旁邊躲,還是被擦到,疼得她那張小臉更顯蒼白。
“鄰居都看見你被個穿軍裝的男人抱着從吳家出去,小小年紀不學好,學會勾引男人了!我看你就是骨子裏的賤!”劉春霞伸手去抓她的頭發。
“要不是我心善撿了你,你早就喂野狗了,現在倒敢給我惹事!”
眼看張瑤瑤就被抓住,一道低沉的嗓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住手。”
陸今安已經擋在了張瑤瑤的身前,軍綠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格外挺拔。
他的目光掃過身後渾身顫抖的身影,頭發散亂,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深邃的眼眸瞬間覆上冰霜。
劉春霞的手猛地僵住,看清來人一表人才,意識到這個應該就是村民嘴裏提到的軍官。
當即,嚇得腿一軟差點癱倒。
“陸、陸團長……這是我家的事,撿來的丫頭不聽話,我教訓教訓而已。”
“就算是撿來的,法律上你們也是母女關系。如果按照你說的張瑤瑤是野種,那養大她的人又是什麼?”陸今安目光冷冽地掃向劉春霞。
劉春霞臉上的表情僵住,眼角卻不住瞟着牆根下扎堆的鄰居。
“陸團長您別往心裏去,都怪我這張嘴沒把門的。”她往陸今安身邊湊了半步,被男人身上的寒氣逼得又縮回去,“吳家那婆娘帶着女兒找上我家,說瑤瑤勾她女婿,我這不是被氣糊塗了嘛。”
陸今安抬眼掃過巷口那些伸長的脖子,喉結動了動,聲音不高卻帶着穿透力,“今天在縣醫院,醫生給張瑤瑤同志做了檢查。醫生說張瑤瑤同志渾身都是舊傷,都是長年累月攢下的。身子虧空得太狠,加上今天吃錯東西才會突發癲癇。”
說完,他的目光落在劉春霞發白的臉上。
劉春霞頭皮發麻,想辯解卻看見張瑤瑤露在外面的手上,青紫的傷痕正對着衆人。
“這……這裏面有誤會。瑤瑤啊,你趕緊跟陸團長好好解釋清楚,媽雖然脾氣大了點,但可舍不得真的動手打你啊。”她拼命給張瑤瑤擠眉弄眼。
旁邊看熱鬧的婆子們交頭接耳,雖然聲音不大,但也能聽到幾句。
“瑤瑤這孩子從小到大可沒少挨打,之前我在河邊洗衣服,看到她手臂上都是傷。”
“上回她下地幹活,中暑暈過去,你們猜怎麼着,下午我從張家經過,看到張瑤瑤還在家裏院子裏幹活呢,比田裏的牛還勤快。”
“誰不知道他們張家就沒把這個養女當人,也難怪張瑤瑤想攀高枝,嫁出去可比待在張家被當成丫鬟使喚的好。”
劉春霞見這些老婆子越說越多,氣得破口大罵,“行了,這是我們張家的事情,一個個碎嘴子,也不怕閃了舌頭!”
周圍稍微安靜下來後,她又擠出笑容說,“陸團長,我聽人家說,那些醫院裏很多醫生爲了讓病人花錢,都會故意把情況說得嚴重,說不定啊你們今天也被糊弄了。”
陸今安臉色一沉,“喔?那你現在就跟我去軍醫院,讓軍醫重新幫張瑤瑤同志檢查。”
劉春霞早已經是汗流浹背,秋風一吹涼得刺骨。
她慌忙擺着手說,“不用不用!陸團長見多識廣,肯定比我這鄉下婦人懂得多。”
眼角瞥見陸今安愈發陰沉的臉,又補了一句,“是我老糊塗了,哪能懷疑縣醫院的醫生呢。”
這時,張瑤瑤眼尖地發現,三哥張衛國和小妹張桂蘭往外走。
她看時機差不多了,從陸今安身後慢慢站出來,站在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身邊,襯得她身形愈發單薄。
她低着頭,聲音發顫:“陸團長,都怪我身體不爭氣,麻煩您送我去醫院。今天的醫藥費,我一定會盡快還給您。”
人群裏,村東頭的王二嬸搭話,“你不是在村衛生院幫忙嗎?每月三十塊工資呢,怎麼會沒錢?”
張瑤瑤的睫毛顫了顫,抬頭時眼裏含着怯怯的光,聲音卻清晰得很,“媽說幫我存着,留着以後當嫁妝。”
這話精準扎在劉春霞心上。
她的臉色瞬間一陣青一陣白,這不等於告訴別人,當媽的算計女兒嗎?
周圍的老婆子們立刻交換眼神,誰不知道劉春霞把家裏的錢看得比命還重,哪會真替撿來的丫頭存嫁妝。
陸今安看着張瑤瑤垂在身側的手,那雙手還在微微發抖。
他忽然想起醫院繳費單上的數字,正好是張瑤瑤一個半月的工資。
喉結動了動,他卻看見臉色鐵青的劉春霞,把到了嘴邊“醫藥費不用還。”這句話,又咽下去沒說。
繼而扭頭對着劉春霞說,“醫藥費,一共一百。”
張瑤瑤愣住一瞬,明明醫藥費是四十五。
但她又立刻反應過來,這是陸今安幫她撐腰呢。
此時,張衛國和張桂蘭站在門邊,兩個人惡狠狠瞪着張瑤瑤,那眼神仿佛要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他們從小就跟着劉春霞一起欺負張瑤瑤,換成平時,早就輪流教訓張瑤瑤這個沒血緣關系的養女。
可現在陸今安的氣場實在是太強,加上他團長的身份壓着,兩人也不敢亂說話。
劉春霞慌忙拍着大腿打圓場,“孩子家家不懂事,我是怕她亂花錢,這才給她存嫁妝。”
說着往張瑤瑤身邊湊,想把她拉過來。
張瑤瑤故意順着她,被她拽時,身體一個踉蹌,一頭往前栽倒下去。
劉春霞還想躲開,但張瑤瑤卻故作慌張地死死抓住她的手臂,兩個人一起倒地。
“哎喲——你這個小畜生,想要壓死我啊!”
張瑤瑤整個人都壓在她身上,一點都沒受傷。
張衛國和張桂蘭趕緊沖過過去,動作粗暴地把張瑤瑤從劉春霞身上推開。
張瑤瑤趁亂故意往旁邊的石堆滾過去,手臂上都是小石子劃出的擦傷,還有血珠往外冒,看上去傷得比劉春霞更嚴重。
“張瑤瑤你這個賤人,看咱媽被你摔成什麼樣了?你個黑心肝的怎麼這麼惡毒啊!”張桂蘭看到那個團長這麼護着張瑤瑤,眼紅嫉妒的要命,當即借題發揮,扭頭沖過去扯張瑤瑤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