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今安見狀,一個健步上去,伸手用鐵臂一擋。
正好擋在張瑤瑤的身前,使得張桂蘭撲過來的手抓了個空,但她的指甲狠狠刮過陸今安的襯衣袖口。
刺啦一聲,結實的棉布被撕開一道寸長的口子,露出底下麥色的皮膚。
張桂蘭手僵在半空,臉瞬煞白,盡管她心裏慌了,可還是硬着頭皮跟脖子嚷嚷,“陸團長,這是我們的家事!剛才大家都看見了,是張瑤瑤故意往媽身上摔,她就是想壓死咱媽!明明能往旁邊躲,偏要往人身上撲,安的什麼黑心?”
陸今安垂眸瞥了眼撕裂的袖口,眼神冷得仿佛覆蓋了一層霜。
他俯身先把張瑤瑤從地上扶起來,攔到自己身後。
吩咐小劉,“去車上拿醫藥箱。”
“是,團長!”小劉扭頭跑向吉普車。
陸今安冷冽的目光又落在張家人身上,“你們的家事,外人的確沒資格管。但就算是家人也不能惡意傷人,在我這裏就是犯罪。”
張衛國被他眼神掃過,後頸直冒冷汗,卻被張桂蘭肘彎狠狠一撞。
他硬着頭皮往前挪了半步,“陸團長,話不能這麼說,我四妹從小到大在家裏,什麼活都能幹,身體壯實得跟牛一樣,什麼時候這麼虛弱了?”
說着,還朝張瑤瑤斜了一眼過去,又問,“現在當着人家陸團長的面前,四妹你在裝什麼?”
這種情況放在平時,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村裏誰家都有打孩子,兄弟姐妹之間不和睦,動手的情況,大家早就習以爲常,壓根就沒當回事。
誰家都是打打鬧鬧過來的。
突然被扣上‘犯罪’這麼大一頂帽子,他們張家人平時欺負張瑤瑤慣了,根本接受不了。
“陸團長你第一次來向陽屯不知道,也可以問問咱們村其他人,張瑤瑤是不是這麼柔弱!”張桂蘭咬着牙,眼裏對張瑤瑤的火都快噴出來了。
張瑤瑤在心裏冷笑。
她在張家處境不好,養父母和哥哥妹妹對她都非打即罵,可用別人的話來說,以前別人家飯都吃不飽,還願意收養一個賠錢的丫頭,那就是天大的恩情了。
大家都說,要不是張家,她在出生那會兒早就死在路邊。
上輩子她不知道自己是被養母故意調包之前,也跟別人一樣認爲,雖然養父母一家對自己不好,但他們給了自己活着的機會,就是恩人,她被推下樓梯流產發瘋之前,都沒有恨過張家。
可知道真相後,她已經被關進精神病院,不管她想什麼辦法,都沒能離開。
最後活活被折磨得精神崩潰,選擇自殺結束一切。
張瑤瑤壓下心頭對張家滔天的恨意,再度抬起頭來的時候,又是一副小鹿般無辜又委屈的樣子。
加上她從小到大在張家都任勞任怨,無論張家人怎麼打罵她都沒反抗過,更沒有在別人面前說過半句張家人的壞話。
大家對她的印象,就是個沒脾氣,好欺負,任人拿捏的軟包子。
她咬着唇,怯生生地解釋,“我剛剛真的是不小心沒站穩,不是故意往媽身上摔。”
王二嬸在旁邊搭腔,“要說故意,我看瑤瑤這孩子根本就沒這膽子。”
趙家老太太搖着頭嘆氣,“瑤瑤這孩子打小就沒脾氣,看着也不像是故意的,你們說到底都是一起長大的,十幾年了就算是養條狗都有感情。”
這時,陸今安察覺到張瑤瑤低垂的眼眶溼潤,這副強忍着委屈,不敢抱怨的樣子,當他心頭不由地生出幾分怒意。
他當即往前朝着張衛國逼近一步,身上的壓迫感讓張衛國不由自主地後退,差點被身後的台階絆倒。
“三哥,小心。”張瑤瑤假跑過去拉他,實則,一腳故意往他腳背上狠狠踩下去。
“啊——”張衛國本來扶着牆已經站穩了。
可張瑤瑤這一腳,疼得他頭皮發麻,整個人狼狽地跌坐在地上,倒吸一口冷氣。
張衛國氣得反手拍開張瑤瑤的手臂,“走路沒長眼啊!”
“對不起,三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剛剛太着急……怕三哥摔倒才沒注意。”張瑤瑤弱弱地解釋,聲音哽咽。
“哭什麼哭,摔的是三哥,真是晦氣死了。”張桂蘭沒好氣地沖她嚷嚷。
只有陸今安注意到張瑤瑤手臂上的擦傷,比剛剛更嚴重,滲出了更多的血珠,紅得刺眼。
他冷聲開口,“領養不代表你們可以對張瑤瑤同志隨便欺負,不尊重她。她是人,不是你們張家的物件,可以任由你們擺布。”
“就算……你是團長,這種事情也輪不到你來管吧?”張衛國憋了一肚子氣,還是忍不住發作出來。
陸今安當即轉身,幽深如潭的目光看向張瑤瑤,俯身靠近她耳邊,壓低聲音問,“我可以幫你離開張家這個火坑,如果你需要,只要點點頭,我就幫你解決後續的一切麻煩。”
從他嘴裏說出來的一字一句,鄭重其事。
張瑤瑤抬眸,溼漉漉的眼裏有驚訝,有錯愕,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她現在的腦子很亂,本來想借今晚的沖突,讓陸今安看清楚張家人的品性有多惡劣,根本沒把她當家人,以後就可以避免陸今安再誤會她想攀高枝嫁到陸家這種事情。
卻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
記憶裏這個沉默寡言,又非常被動的男人,今天不止一次爲了維護她,擋在她的面前,還說要爲她遮風避雨。
她如果說內心不動搖,那就是自欺欺人。
可是她始終覺得,自己和陸今安之間的差距太大。
還沒等她做出決定,身後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緊接着她聽到吳海燕的哭聲。
吳海燕被鄒紅梅摟着,哭得眼淚鼻涕一臉,指着張瑤瑤的手都在發抖,“我把你當親姐妹,你居然爲了搶陸團長裝病。我們爺爺輩定下的娃娃親,你也敢撬,張瑤瑤你安的什麼心!”
鄒紅梅往前躥了半步,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張瑤瑤臉上,“劉春燕怎麼沒把你打死?小小年紀就學會勾引男人,還是有娃娃親的!真是撿來的野種沒教養!我們家海燕哪裏配不上陸團長,要你用裝病這種下作手段!”
陸今安擋到張瑤瑤身前,背影像堵鐵牆。
他掃過撒潑的母女倆,嘴角勾起抹冷笑,“本來按我爺爺的意思,這婚是該結的。可今天在你們吳家吃完那頓飯,我這肚子就沒安生過。”
鄒紅梅的眼皮猛地一跳,強作鎮定地笑道:“陸團長說笑了,午飯大家都吃了,怎麼會……”
“怎麼不會?”陸今安打斷她,故意用話詐吳家母女的反應,“我和張瑤瑤同志都去醫院做了檢查,報告上寫得清清楚楚,食物中有特殊成分。”
他故意把“特殊成分”四個字咬得很重,銳利的目光盯着鄒紅梅和吳海燕的臉,“說來也巧,偏偏就我和張瑤瑤同志兩個不舒服,你們說怪不怪?”
這話讓鄒紅梅臉色瞬間褪成紙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