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轟隆!

最後一塊封堵洞口的沉重山岩,在纏繞着青紫雷罡的拳頭下,如同腐朽的爛木般轟然炸碎!刺骨的寒風裹挾着細碎的冰晶,如同無數把冰冷的刀子,狠狠灌入狹窄的地底甬道。

子受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混雜着濃鬱的水汽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亙古洪荒的陰寒氣息,瞬間刺入肺腑,帶來撕裂般的痛楚,卻也將最後一絲石室中粘稠的龍脈氣息徹底驅散。他踉蹌一步,身體重重撞在溼滑冰冷的岩壁上,才勉強穩住身形。

眼前豁然開朗,卻又被一種更加深邃的黑暗與寒意所籠罩。

這是一片巨大的、完全由萬年玄冰構成的穹頂空洞!穹頂高逾百丈,倒懸着無數犬牙交錯、閃爍着幽幽藍光的巨大冰棱,如同巨獸的獠牙,隨時可能墜落。空洞的中央,是一片死寂的寒潭。潭水並非尋常的幽藍,而是一種近乎墨色的深黑,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瀝青,表面平滑如鏡,不起一絲漣漪。刺骨的寒氣正是從這深不見底的寒潭中彌漫而出,空氣中飄蕩着肉眼可見的淡白色寒霧,呼吸間都帶着冰渣的脆響。

九嶷山寒潭!比幹以七竅玲瓏心最後靈性指引之地!

子受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片死寂的墨色寒潭之上。潭水深處,隱隱透出一抹極其微弱、卻異常純粹的暗金色光暈,如同沉睡在深淵之下的太陽。那光暈散發出的氣息……古老!神聖!帶着一種補天填海、造化萬物的浩瀚意志!與他記憶中驛館廢墟下那塊神血石的氣息同源,卻更加精純、更加磅礴!

神血石!媧皇補天遺澤!

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瞬間攫住了子受的心髒!心口那道黯淡的劍意烙印仿佛受到了牽引,極其微弱地悸動了一下,傳遞出一絲渴望與警示交織的復雜情緒。體內那剛剛恢復一絲的、狂暴不安的雷罡之力,也如同嗅到了獵物的凶獸,在殘破的經脈中躁動起來。

生路!唯一的生路就在潭底!

子受眼中厲色一閃,沒有任何猶豫!他強忍着經脈撕裂的劇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一步踏出狹窄的甬道,踏上了寒潭邊緣那光滑如鏡、散發着刺骨寒氣的玄冰地面!

滋啦——!

靴底與玄冰接觸的瞬間,一層肉眼可見的冰霜瞬間蔓延而上!刺骨的寒意如同活物般順着腳踝瘋狂向上攀爬,試圖將他徹底凍結!子受悶哼一聲,體內殘存的雷罡之力自發運轉,青紫色的電光在體表一閃而逝,強行驅散了侵入的寒氣。但每一次雷光的閃爍,都帶來經脈針扎般的劇痛,讓他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

他一步步走向寒潭邊緣,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之上。越靠近寒潭,那刺骨的陰寒之氣便越發恐怖!空氣中飄蕩的淡白寒霧,此刻竟凝聚成無數細小的、閃爍着幽藍光芒的冰晶利刃,如同擁有生命般,無聲無息地朝着他周身要害切割、攢射而來!

叮叮叮——!

子受反應極快,手臂揮舞,纏繞着微弱雷罡的拳頭化作一片模糊的光影,將襲來的冰刃紛紛擊碎!冰刃碎裂,爆開一團團更加陰寒的凍氣,如同跗骨之蛆,瘋狂侵蝕着他的護體雷光。每一次碰撞,都讓他身體劇震,氣血翻騰。

“哼!” 子受眼中凶光更盛,心知不能久耗!他猛地加速,如同離弦之箭沖向潭邊!同時,那只凝聚了殘存雷罡之力的右手高高舉起,五指箕張,掌心之中,一點混沌青紫的光點再次艱難地凝聚!雖然遠不如誅殺妖狐時那般凝練恐怖,卻也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

“給孤……開!!!”

一聲嘶啞的咆哮在空曠的冰洞中回蕩!子受將掌中那凝聚了最後力量的混沌雷罡光點,狠狠朝着腳下那墨色如鏡、堅逾金鐵的寒潭冰面,按了下去!

轟——!!!

震耳欲聾的爆鳴瞬間撕裂了死寂!刺眼的青紫色雷光如同怒龍般炸開!狂暴的雷霆之力混合着湮滅一切的雷罡,狠狠貫入寒潭冰面!

咔嚓!咔嚓嚓——!!!

堅不可摧的玄冰,在這毀滅性的雷罡面前,終於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以子受手掌爲中心,無數道粗大的裂痕如同蛛網般瘋狂蔓延開去!瞬間覆蓋了方圓數丈的冰面!墨色的潭水順着裂痕噴涌而出,遇到冰冷的空氣,瞬間凝固成尖銳的冰刺!

子受一擊即退,身體因脫力而劇烈搖晃,大口喘息着,口鼻中噴出的白氣瞬間凝結成冰霜。他死死盯着那布滿裂痕的冰面中央。

轟隆!

又是一聲悶響!承受了雷罡核心沖擊的那片冰面終於徹底崩塌!一個直徑丈許、邊緣犬牙交錯的巨大冰窟窿赫然出現!粘稠的、散發着暗金色光暈的墨色潭水,如同沸騰般翻滾着,散發出更加濃鬱、更加刺骨的陰寒氣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洞口,如同巨獸張開的大口,呈現在冰窟窿之下!

潭底通道!開了!

子受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沒有絲毫猶豫,他縱身一躍,如同撲火的飛蛾,朝着那翻滾着墨色潭水、散發着神性光暈的冰窟窿,一頭扎了下去!

噗通!

刺骨的冰寒瞬間包裹了全身!比之前強烈百倍的寒意如同億萬根冰針,瘋狂地刺入骨髓、侵蝕神魂!子受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凍結了!他強忍着幾乎要昏厥的劇痛,憑借着心口劍意烙印的微弱指引和體內最後一絲雷罡的灼熱,拼命地朝着潭水深處、那暗金光暈最濃鬱的地方潛去!

潭水粘稠得如同水銀,阻力巨大。越往下潛,光線越暗,寒意越重,壓力也越大!四周一片死寂的墨色,只有那一點暗金的光暈,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指引着方向。

一百丈……兩百丈……三百丈……

子受的意識開始模糊,身體僵硬得如同冰雕,每一次劃水都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唯有那點暗金的光暈,在視野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

終於!

在潛下近千丈的深度後,眼前的景象豁然一變!

潭底的墨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而神聖的暗金色光芒!光芒的源頭,就在前方不遠處的潭底——那裏並非淤泥,而是一片平坦的、由某種溫潤白玉鋪就的地面。白玉地面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小小的、完全由暗金色奇異金屬構成的……祭壇!

祭壇不過三尺見方,造型古樸簡約,沒有任何繁復的紋飾,卻散發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與威嚴。祭壇的中心,並非供奉着神像,而是懸浮着一塊拳頭大小、通體呈深邃暗紫色、表面布滿了如同活物般緩緩流淌、變幻的銀色紋路的奇異礦石!

正是神血石!

但與驛館廢墟下那塊相比,眼前這塊神血石散發出的氣息更加內斂,更加精純!那流淌的銀色紋路仿佛蘊含着宇宙生滅的至理,暗紫色的礦石本體則如同凝固的星空,深邃浩瀚。一股溫和而磅礴、仿佛能滋養萬物、修復一切的造化生機之力,以及一股補天填海、定鼎乾坤的無上意志,正源源不斷地從神血石中散發出來,溫和地抵抗着寒潭深處那恐怖的陰寒與死寂。

找到了!

子受殘存的意識瞬間被狂喜淹沒!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如同瀕死的旅人撲向綠洲,朝着那座小小的祭壇、朝着那塊懸浮的神血石,奮力遊去!

近了!更近了!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神血石表面那些流淌的銀色紋路,感受到那股溫和的造化之力拂過身體時帶來的、久違的暖意!他那被寒毒侵蝕、被雷罡反噬、被妖火灼傷的殘破軀殼,如同久旱逢甘霖的龜裂大地,貪婪地渴求着這股力量!

十丈……五丈……三丈……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暗紫色神血石的瞬間——

異變陡生!

轟——!!!

一股狂暴熾熱、帶着無匹鋒銳與毀滅氣息的金色流光,如同九天墜落的隕星,悍然撕裂了子受頭頂上方千丈深的墨色潭水,帶着刺耳的尖嘯和恐怖的高溫,狠狠轟擊在他與神血石之間的潭底白玉地面上!

轟隆——!!!

震耳欲聾的爆炸在潭底響起!恐怖的沖擊波瞬間將粘稠的潭水排開、蒸發!堅硬的萬年白玉地面被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碎石如同炮彈般四下激射!狂暴的能量亂流將子受如同破布娃娃般狠狠掀飛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潭底岩壁上,口中鮮血狂噴!

“噗——!” 子受眼前一黑,五髒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剛剛聚起的一絲力氣瞬間潰散!

他艱難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雷霆之瞳死死盯向爆炸的中心!

煙塵(水汽)彌漫中,一個身影如同金甲天神般,緩緩降臨在炸出的深坑邊緣,穩穩地踏在白玉地面上。

那人身材高大魁梧,面容方正剛毅,眉宇間帶着一股少年英氣,卻又有着與年齡不符的沉穩與煞氣。他身披亮銀鎖子甲,甲葉在潭底暗金光芒映照下熠熠生輝。手中倒提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通體閃爍着淡金光芒的八棱金錘,錘頭沉重,散發着令人心悸的破滅氣息。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後斜插着兩柄短槍,槍尖寒芒吞吐,隱有龍吟之聲。

最讓子受心頭劇震的,是此人周身散發出的氣息——堂皇!正大!帶着一股純粹而凌厲的仙靈之力!與聞仲的截教道法迥異,卻同樣強大!而在這股仙靈之力的核心,更有一股讓子受感到血脈相連、卻又無比陌生的……熾熱戰意與精純血氣!

黃……天化?!

一個名字如同驚雷般劈入子受的腦海!黃飛虎之子!那個傳說中被闡教金仙收爲弟子的少年!他……怎麼會在這裏?!他手中的金錘……莫非就是那傳說中的……

“莫邪……金錘?!攢心釘?!” 子受的聲音嘶啞破碎,帶着難以置信的驚駭。他認出了那柄奇特的、能釋放出毀滅金光流動的金錘!正是原書中黃天化的標志性法寶!剛才那恐怖一擊,必是“攢心釘”無疑!

黃天化目光如電,冷冷掃過狼狽不堪、氣息奄奄的子受,眼中沒有絲毫波瀾,如同在看一個死人。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祭壇中央那塊懸浮的暗紫色神血石上,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灼熱與貪婪!

“奉師命,取神石,誅昏君!” 黃天化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帶着不容置疑的殺伐決斷,“帝辛!你暴虐無道,天怒人怨!今日,便是你伏誅之時!神石,當歸有德者!”

話音未落,他手中莫邪金錘猛地抬起,錘頭對準了剛剛掙扎着從岩壁滑落的子受!錘身上那枚閃爍着寒芒的“攢心釘”符文再次亮起刺目的金光!一股比剛才更加恐怖、更加凝練的毀滅氣息瞬間鎖定了子受!

子受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巨手,再次扼住了他的咽喉!前有神血石生機,後有闡教三代精英的必殺一擊!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被更深的絕望吞沒!

絕境!真正的十死無生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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