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就是沈知意二十六歲生日。
沈家爲她舉辦了盛大的生日晚宴。
宴會廳內流光溢彩,衣香鬢影。
京市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齊聚於此,既是給沈家面子,更是給裴家未來女主人面子。
裴懷瑾無疑是全場的焦點。
他身姿挺拔,面容清俊,舉手投足間是與生俱來的貴氣。
他站在沈知意身旁,偶爾與她低語兩句,便引得周圍一片豔羨目光。
沈知意今晚亦是光彩照人。
一襲高級定制的香檳色長裙,襯得她肌膚勝雪,明豔大方。
她挽着裴懷瑾的手臂,笑容得體,接受着衆人的祝福,儼然是人生贏家的模樣。
沈知遙跟在姐姐身邊,也是與有榮焉,下巴抬得高高的,享受着這種衆星捧月的氛圍,時不時得意地掃視全場。
蘇清柔今天穿了一條藕粉色的長裙,料子垂順,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段,小臉上只着了淡妝,卻越發顯得五官精致絕倫。
她跟着媽媽蘇婉,安靜地待在不太起眼的角落。
起初無人注意這個角落,直到有人無意間瞥見,抬手碰了碰周圍的同伴,吸引了更多目光。
竊竊私語聲開始蔓延。
“那是誰?沈家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美人?”
“聽說是沈先生那位新夫人帶過來的女兒……”
“嘖,長得真是讓人迫不及待想弄上床疼疼的類型。”
“好看有什麼用?不過是個拖油瓶……”
來自上流社會公子哥們的目光灼熱而直接,毫不掩飾地在她纖細的腰肢,挺翹的臀線和雪白的肌膚上流連。
蘇清柔被這些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她想用手臂環住自己,卻忍住沒有在大庭廣衆之下動作。
裴懷瑾正與人交談,目光無意間掃過角落。
燈光下,她雪膚瑩潤,身段窈窕,那張小臉純真又嬌媚,幾乎奪去了周遭所有的光華。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足足兩三秒,喉結微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
隨即,他像是意識到什麼,迅速斂起眸中的驚豔,恢復了慣有的冷漠,轉開了視線。
果然是慣會以色示人的,連他都被蠱惑了幾秒。
蘇清柔感受到注視,抬起眼,恰好看到他冷淡轉回的側臉,還有沈知意依偎在他身旁的幸福模樣。
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而她,只是一個外人眼中的拖油瓶。
就在這時,沈知遙端着酒杯晃了過來,她上下打量着蘇清柔,眼神裏的嫉妒幾乎要溢出來。
“哼,打扮得再像樣,山雞也變不了鳳凰。”
她壓低了聲音,語氣惡毒,“看看你周圍那些男人的眼神了嗎?你就只配被他們那樣看看意淫,也只配勾引勾引那些下流貨色。”
“至於我姐夫那樣的男人,你看一眼都不配!”
“而且,你猜猜,你這身子,能留到及時,最快怕是這個月,就要被他們弄上床咯……”
說完,她得意地揚長而去。
蘇清柔攥緊了裙子,腦子嗡嗡作響。
她看着遠處那個清貴淡漠,被所有人捧在高處的男人,又感受到周圍那些令人作嘔的,仿佛能把她扒光的目光。
一個荒謬又瘋狂的念頭,冒了出來。
她從小就玉雪可愛,長大後更是清純中帶着不自知的嬌媚,學校的閒言碎語就沒斷過,可她從來都是幹幹淨淨,謹小慎微,從未主動招惹過任何人,卻一次次被貼上勾引的標籤。
既然所有人都這樣認爲……
既然無論她怎麼做,都逃不開這樣的污名和欺辱……
那她何不真的玩一把大的?
目標就是那個最高不可攀、最清貴禁欲的男人。
贏了,她或許就能攀附上最強的權勢,再也無人敢欺她辱她,再也無需忍受這些惡心的目光。
輸了……
最差,也不過就是現在這般任人踐踏的模樣。
她緩緩抬起眼,再次望向裴懷瑾的方向。
蘇清柔那雙清澈漂亮的眸子裏,更加柔軟無辜。
——
宴會結束,沈家人自然簇擁着裴懷瑾,坐上了他那輛價值不菲的勞斯萊斯。
蘇婉和蘇清柔則被安排上了後面一輛普通的車。
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回沈家別墅。
勞斯萊斯在別墅門前停下,裴懷瑾下車,與沈時毅、沈知意等人道別,姿態從容。
沈知意臉上帶着滿足的笑容,在父親和弟妹先進去後,又低聲與裴懷瑾說了幾句,才依依不舍地轉身進門。
裴懷瑾目送他們進去,正準備轉身上車離開,眼角餘光瞥見後面那輛車也到了,那個穿着藕粉色裙子的纖細身影,正低着頭,默默地從車上下來,打算跟着蘇婉進門。
鬼使神差地,裴懷瑾開口叫住了她:“蘇小姐。”
蘇清柔腳步一頓,有些詫異地回頭。
月光和門廊的燈光下,她的小臉顯得格外無辜,帶着懵懂。
裴懷瑾朝旁邊僻靜的花壇示意了一下:“耽誤你幾分鍾,談幾句話。”
蘇清柔有些懵懂,不知道這位高高在上的裴先生爲什麼要找她說話,她的小心思才剛剛起,難道就被發現了?
她看了一眼已經走進屋內的媽媽背影,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地跟着裴懷瑾走到了花壇邊。
夜晚的空氣帶着涼意,花草的清香若有若無。
裴懷瑾站定,轉身看着她,開門見山,語氣算不上客氣,帶着上位者慣有的疏淡:“蘇小姐,有些話,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蘇清柔抬起眼,疑惑地看着他。
“沈家是正經人家,家風清正。”
裴懷瑾目光平靜,卻帶着審視,“有些以前的環境、風氣,最好不要帶到這裏來。”
“安分守己,對大家都好。”
他的話沒有點明,但意思再清楚不過,暗示她不幹淨,警告她要規矩。
蘇清柔難以置信地看着裴懷瑾,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爲什麼?爲什麼連他,一個幾乎算是陌生的人,也會這樣想她?
就因爲她生了一張柔弱貌美的臉?
蘇清柔低下頭,眼淚不受控制地大顆大顆砸落下來,她卻倔強地不發出一點聲音。
裴懷瑾見她低頭不語,以爲她心虛默認,心中那點厭煩更甚,語氣不由得冷了幾分:“說話,聽明白了沒有?”
他向來不喜歡這種看似柔弱,實則可能心思不簡單的女人。
蘇清柔被他冰冷的語氣刺得渾身一顫,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着他,聲音帶着哭腔,又軟又嬌:“我沒有!我沒有做過什麼不好的事!”
月光下,她眼眶鼻尖都哭得紅紅的,那雙含淚的眸子,充滿了無助和控訴。
淚珠滾到她小巧精致的下巴上,搖搖欲墜,整個人脆弱無依,可憐巴巴。
裴懷瑾愣住了。
一是因爲這女孩哭起來的模樣,着實我見猶憐,那份傷心和委屈不似作僞,與他先入爲主的印象截然不同。
二是因爲,他居然三言兩語就把一個小姑娘給說哭了?這顯得他多麼咄咄逼人,欺負弱小似的。
他難得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話。
雖然是他覺得是實話實說,但似乎對一個剛成年的女孩子來說,是有些過於嚴厲了?
他看着蘇清柔小嘴叭叭,抽噎着解釋的樣子,心裏有點無措。
他雖然在商場上雷厲風行,但把小姑娘說哭還是頭一回。
“好了,別哭了。”他語氣緩和了些,雖然依舊談不上溫和,但至少沒了剛才的鄙棄。
“既然你說沒有,那我暫且信你。”
“記住我的話,安分守己,在沈家好好生活。”
他頓了頓,添了一句:“回去吧,夜裏涼。”
蘇清柔吸了吸鼻子,用小手胡亂擦了擦眼淚,低低地說了聲:“我知道的。”
便轉身快步走向別墅大門,那單薄的背影,在夜風中顯得格外伶仃。
裴懷瑾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內,抬手揉了揉眉心,莫名覺得有些頭疼。
其實他沒信她。
但一見她哭成那樣,就鬼使神差地就說信了。
而進門的蘇清柔,也是很快擦掉眼淚。
她不知道他對她哪裏來的壞印象,可只要有印象,對她來說就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