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裏,侯夫人正淡定喝着茶。
只是她的心思完全不在那戲台子上,捧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着白。
她的一雙兒女都與那國公府嫡女交情匪淺,可她這個做母親的,與江婼的往來並不多。
僅有的幾次碰面,瞧着也只像個尋常世家貴女。
無非是模樣過於出挑,這才把兒子迷的找不着北。
可自己一發話,兒子不照樣收用了那個通房?
就算後來兒子要死要活,折騰了些時日,可如今不也好好的?
今日之前,侯夫人並未把江婼放在眼裏。
直到方才與她正面交鋒,說起雯兒的事,侯夫人這才發現,這小姑娘比自己想象中要尖銳許多。
她心中莫名不安,正想叫人去後頭看看情況,卻見一婢女匆匆朝她走過來,並用眼神向她示意。
侯夫人心頭一鬆,知道事情成了。
她眼底劃過不屑。
國公嫡女又如何,還不是得陷在她這平陽侯府裏?
甭管江婼對她成見有多大,敵意有多深,進了侯府的門,她這個做婆婆的,有的是法子磨平她的棱角,叫她俯首帖耳的,做個乖巧小媳婦。
至於兒子往後的妾室,肯定不會只有那兩個通房。
她高嫁進侯府,做了侯夫人,用盡手段生下兩個孩子來穩固地位。
她想要的東西,無論如何都要拿到手。
兒孫滿堂,是她應得的戰利品。
侯夫人眼珠一轉,與那婢女做起了戲。
她先是佯裝側耳聽婢女說話,突然砰的一聲放下茶盞,壓不住驚怒一般低喝:“你說什麼?”
接着像是意識到不對,對衆人道聲失禮,請她們繼續聽戲,接着步履匆匆離去。
可這一園子女眷,哪裏會少那好事之人。
有人悄然離席,有人尋了借口跟上,有人幹脆演都不演,興致勃勃跟上去看戲。
左等右等未見女兒歸來,王氏心裏一突。
這般亂象,園中下人竟無一人阻攔?
就算怕冒犯貴人,可府上出了醜事,做下人的但凡有一點忠心,至少也該去尋個能說話的,把場面鎮住。
哪有這樣一動不動裝木頭人的?
這只能是上頭有人吩咐過,他們才不攔。
一想到女兒一去不回,王氏一顆心怦怦直跳。
她連忙叫嬤嬤把先前那冒失的婢女扣住,自己則跟着人群,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群人就這麼來到侯府客房所在。
大老遠就聽到一陣不堪入耳的動靜。衆人先是一驚,接着看向侯夫人的神情就微妙起來。
能站在這的大多都是人精,哪能看不出來,侯夫人這是故意叫她們過來看戲的。
因此,跟來的人雖多,卻也沒見幾個小輩。
哪能叫後院醃臢事污了各家心肝寶貝的眼?
便是有跟上來的,這會兒長輩也趕人的趕人,捂耳朵的捂耳朵了。
侯夫人也不管她們如何反應,只若有似無地看了王氏一眼,面上掛起震怒之色,深吸一口氣對身側的婢女道:“還不快進去把人拉開!”
可那婢女進去好一會兒,也沒見動靜停下。
饒是此間多是經過人事的婦人,聽了這麼會子活春宮,也是面上微熱。
只因裏頭那動靜實在太放浪激烈了些,也不怕把床給搖塌了。
侯夫人按了按眉心,看向先前來稟報的婢女:“可知裏頭究竟是何人?”
婢女面露猶豫,飛快看王氏一眼,這才低聲道:“方才……國公府江姑娘溼了衣裳,來此處換衣裳。”
王氏臉色倏地一沉。
事到如今她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一遭怕是故意沖着她女兒來的,只是……侯夫人究竟爲什麼要這麼做?
還有,裏頭那個,真的是婼婼麼?
她聽着怎麼有些不大像?
想到這,王氏面上又是一派八風不動的鎮定模樣,盯着那婢女道:“你確定?勸你一句,說話前,先想想自己是否擔得起責。”
國公夫人的氣勢哪是一個婢女能扛住的?
婢女一下白了臉,慌張道:“奴婢……”
侯夫人見狀連忙打斷:“謝夫人,令愛打溼衣裳,我遣人送她來此處理,大家都是親眼見證。
這婢女說的都是事實,您這般可是打算仗勢欺人,欺我侯府無人?”
王氏冷眼看她:“究竟是我仗勢欺人,還是她污蔑我女兒?
侯夫人這麼急着把屎盆子往我和我女兒身上扣,是要與我國公府爲敵麼?”
侯夫人臉色驟變。
她萬萬沒想到,江婼都這樣了,王氏居然還肯爲她做到這個地步。
便是再貌若天仙的姑娘,失了清白,還有哪家世家子弟肯要她不成?
誰家好人會去撿破鞋啊?
眼看親家結不成,要成仇家了。
侯夫人當即不敢再刺激王氏,緩了語氣道:“謝夫人哪裏的話,到底府上出了醜事,我心裏着急了些,還請你見諒。”
說着她躬了躬身,道歉的態度極爲誠懇。
王氏冷哼一聲,未置一詞。
侯夫人眼底閃過怒意,咬牙咽下屈辱,也不願再給裏面的人留餘地來。
對一旁孔武有力的仆婦吩咐:“去,直接把人拉出來。”
就在這時,方才進去的婢女神色慌張地跑出來:“夫人,世子爺他……好像是中了藥,奴婢實在拉不開他。”
一聽是侯府世子,衆人看看王氏,又看看侯夫人,神情俱是精彩紛呈。
有人小聲嘀咕:“哦呦,剛才還劍拔弩張的,眼下怕是要做親家嘍。”
王氏轉頭盯上那人:“不會說話就閉上你的狗嘴。”
這會兒哪有人敢觸她黴頭,國公府的權勢在京城,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幾乎只次於皇家。
許多人不免犯起了嘀咕,侯夫人方才說謝夫人仗勢欺人,好像也沒說錯啊。
當然她們也只敢在心裏蛐蛐,嘴上是閉的牢牢的。
侯夫人卻是神清氣爽。
她只覺得王氏這是沒招了,在無能狂怒,連國公夫人的氣度都保持不住了。
她從容理了理一絲不苟的鬢角,朝王氏笑了起來:“謝夫人,既然我兒與江姑娘已有了肌膚之親……”
可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恰到好處地打斷她。
“侯夫人,不知你說的江姑娘是哪家的,可否介紹與我認識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