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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塵香仰起頭,看着牆上的宣傳畫,想起沈硯白第一次對自己敞開心扉的模樣。
他站在院子裏,望着魔都的方向。
夕陽爲他鍍上一層光暈,可他眼底的光比太陽更亮。
“我一定會拿回母親的祖宅,奪回我母親的一切!”
當時的少年眼神那麼清亮,蘇塵香從那時記到了現在。
“啪嗒——”
蘇塵香只一眼,就看到一塊熟悉的懷表被丟進了垃圾簍內。
那是沈硯白拿到清北通知書那一年,外婆變賣了自己最後一件嫁妝,給他買的成人禮。
當時沈硯白跪在地上,抱着外婆珍重承諾:“這塊懷表,我會永遠珍惜的!!”
可現在,就因爲姜大小姐一句“不好看”,懷表就成了可以隨意丟棄的垃圾。
她往垃圾桶旁走了兩步,胃裏突然涌上一股惡心感。
蘇塵香下意識捂着嘴沖到花壇中,吐了個昏天暗地。
身後傳來小羊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像是一條毒蛇,終於開始露出獠牙。
“蘇塵香!你一個上不得台面的東西,也敢搶我的風頭?”
她甚至來不及轉過身來,就被姜語嫣從後猛踹一腳,整個人狼狽地倒在花壇中。
地上的污穢,混合着粘膩的泥土,盡數粘在蘇晨的臉上、頭發上。
不等她起身,姜語嫣上前一步,攥住蘇塵香的長發,狠狠給了她兩個耳光。
盯着那張狼狽的臉,姜語嫣神色猙獰:“我以爲你是個識趣的,沒想到你既要又要,竟敢妄想我的男人!”
蘇塵香伸出手,使勁去掰姜語嫣的手指:“姜同志!你搞錯了!我......”
不等她說完,姜語嫣再次把她推倒在地,抓起一塊花園裏的石塊,笑得如惡魔般。
“賤人,我今天就要讓你知道,跟我作對的下場!”
蘇塵香下意識做出防備的姿勢,哪知姜語嫣卻是用石頭對着自己的腦袋,狠狠砸了一下,接着飛快地把石頭塞進蘇塵香手中。
“啊——”
淒厲的慘叫聲響起,蘇塵香甚至沒有緩過神來,沈硯白已經火速趕到,把瑟瑟發抖的姜語嫣摟在懷裏:“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我不要緊。”姜語嫣靠在沈硯白懷中啜泣,“......是我學藝不精,蘇同志怪我差點弄丟了你母親的老宅,也是情理之中,你不要生她的氣......”
沈硯白的眼底聚起狂風暴雨,看向蘇塵香的眼神,似乎含了冰刀。
“我母親的老宅拿不拿的回來,跟你毫無關系,請蘇同志潔身自好!”
這種指責對一個女同志來說,已經是很嚴重了。
蘇塵香下意識就反駁道:“我沒有碰她!分明是她自己......”
“夠了!”沈硯白毫不留情地打斷他,“語嫣是大家閨秀,從小就千嬌萬寵長大,再柔弱善良無比。倒是你,什麼時候學會了這些肮髒手段,竟敢對語嫣動手!”
似是多看一眼蘇塵香都覺得髒,沈硯白抱着懷裏的人,飛快地離開。
蘇塵香看着自己身上、手上的傷口,混合着污泥,只覺得萬分可笑。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學人撿破爛,去鎮上黑市倒賣,回來路上卻被搶走了所有的錢。
蘇塵香竭力反抗,被打的頭破血流,沈硯白打着煤油燈沿路找到她時,心疼地把她摟在懷裏:“阿香,我一定會考上清北,出人頭地,不會再讓你受這種欺負!”
可如今,他真的出人頭地了,可蘇塵香受到的欺負全是他帶來的。
一名助理模樣的男人走過來,沖蘇塵香微微欠身:“沈老板吩咐我送你回去。”
蘇塵香狼狽起身,倉促地拍了拍身上的髒污,正要拒絕,那人再次開口了。
“蘇同志,我們的車是姜總爲了蔣小姐和沈老板定制的,您這一身恐怕不方便上去,我幫您叫一輛黃包車吧!”
嘴上說的客氣,眼底卻是藏不住的鄙夷。
蘇塵香的臉色一白,到底還是沒有拒絕。
她想,自己應該學着如何善待自己了。
才推開門,迎面竟然是一束鮮豔的格桑花,沈硯白的臉露出來:“歡迎回家!”
蘇塵香沒有作聲,沈硯白將花塞進她手中,又彎下腰從鞋架上取下拖鞋,爲蘇塵香穿上。
接着牽着她來到餐桌旁,眉眼是罕見的溫潤:“給你做了最喜歡的西紅柿雞蛋,看看喜不喜歡?”
菜香四溢,屋子裏顯然被精心布置過,無比溫馨。
蘇塵香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她忽然生出了解釋的念頭:“我沒有用石頭砸她!是她自導自演!”
“競標會上,我只是想幫你把母親的老宅拿回來,沒想讓任何人難堪!”
沈硯白丟了手裏的圍裙,將人攬入懷中:“我知道,我懂!你是無辜的!”
蘇塵香一怔。
沈硯白抬手擦去她的眼淚,四目相對,仿佛又回到他們和外婆相依爲命的日子。
“阿香,語嫣她從小被捧着長大的,嬌慣又任性,你懂點事,讓讓她,好嗎?”
一句話,把蘇塵香的心瞬間打入了十八層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