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此一拜，即是永別。】
天幕上，這六個字，像六把冰冷的尖刀，狠狠地扎進了所有人的心髒。
剛剛還充斥在天地間的那股喜慶與喧鬧，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G之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不祥的寂靜。
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在臉上，他們怔怔地看着那片黑暗，仿佛還能聽到自己心髒被那句話驟然捏緊的聲音。
永別......
獨立團的駐地，李雲龍僵硬地站着。他臉上的表情，像是戴上了一張沒有生命的假面。
那句“永別”，像一個魔咒，在他腦海中反復回響，將他所有的思緒都攪成了一團漿糊。
他手裏的那個旱煙袋，不知何時從手中滑落，“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卻毫無反應。
趙剛站在他身旁，嘴唇緊緊地抿着。他想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卻發現任何語言，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天幕之上，黑暗緩緩褪去。
但取而代之的，並非之前的喜慶紅色。
而是一種陰冷的、如同深淵般的藍黑色。
那是深夜。
畫面中，是趙家峪村外的山林。月光被厚厚的雲層遮蔽，只有幾縷微弱的光線，勉強勾勒出樹木的輪廓。
風吹過樹梢，發出嗚嗚的聲響，像鬼魂的哭泣。
萬籟俱寂。
突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畫面中。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勁裝，臉上塗着油彩，只露出一雙狼一般警惕的眼睛。
他身形矯健，動作迅捷，落地時，腳下的枯葉甚至沒有發出一絲破碎的聲響。
緊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十數道黑影，接連不斷地從黑暗中浮現，他們彼此之間沒有任何語言交流，只用最簡單的手勢，便迅速完成了戰術部署，朝着村口的方向摸去。
在村口的一棵大樹下，一名負責放哨的民兵，正靠着樹幹，昏昏欲睡。
一道黑影，如同狸貓，悄無聲息地繞到他的身後。
寒光一閃。
那名哨兵的眼睛猛然睜大，但他的嘴巴，已經被一只戴着皮手套的大手死死捂住。
他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嗚咽，身體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整個過程，幹淨，利落，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看到這一幕，晉西北所有正在觀看天幕的軍官，後背都不禁升起一股寒意。
這是......精銳！
是真正的精銳！
358團陣地。
楚雲飛那張總是波瀾不驚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猛地抓起身旁的望遠鏡，死死盯住畫面中那些黑影的每一個細節。
“立功兄。”他的聲音，有些幹澀。
“在。”方立功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神情嚴肅。
“你來看，”楚雲飛的語速不自覺地加快，“他們的軍靴，是特制的牛皮軟底靴，便於無聲潛行。他們手中的武器......是德意志的MP40沖鋒槍，還有長柄手榴彈。”
“他們的戰術動作，三人一組，呈品字形交替掩護前進，分工明確，配合默契。這......這不是我們已知的任何一支日軍部隊！”
楚雲飛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猛地轉身，對着身後的通訊參謀下令：“立刻！給總部發電！日軍出現新型特種作戰單位，作戰目標疑似我方指揮中樞及後方機關！提醒各部，立刻加強戒備！”
他的命令，急促而清晰。
這一刻，他已經完全忘記了對李雲龍的個人看法，忘記了黨派之別。
作爲一個純粹的軍人，他從這支鬼魅般的部隊身上，嗅到了致命的危險。
旅部。
旅長同樣臉色鐵青。
他一拳砸在地圖上，低聲怒吼：“好一個山本一木！好一個特種作戰！”
他立刻對參謀長下令：“馬上，把我們關於日軍特工作戰的所有情報匯總起來！立刻成立專案小組，研究反制措施！快！”
他很清楚，這種以“斬首”爲目的的作戰方式，對於指揮部大都設在村莊裏，防御相對薄弱的八路軍而言，是何等致命的威脅！
李雲龍的獨立團，只是第一個。
下一個，會是誰？
天幕之上，屠殺，毫無征兆地開始了。
“噠噠噠噠——”
淒厲的槍聲，撕裂了趙家峪寧靜的夜。
火光沖天而起。
那些黑影，如同地獄裏放出的惡鬼，端着沖鋒槍，對着村裏還在睡夢中的守軍和民兵，展開了冷血的屠殺。
爆炸聲，慘叫聲，哭喊聲，瞬間將這個剛剛還沉浸在喜悅中的村莊，變成了人間煉獄。
在獨立團的指揮部，也就是李雲龍的新房裏。
混亂中，秀芹一把推開身邊的李雲龍，讓他先走。她自己則抄起一把步槍，沖了出去。
“小鬼子沖着團長來的！鄉親們，跟我來，掩護團長撤退！”
她對着外面大喊，同時，對着一個沖過來的日軍，果斷地扣動了扳機。
“砰！”
那名日軍應聲倒地。
秀芹拉動槍栓，再次開火，又放倒一個。
然而，她的英勇，也徹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側面的陰影中閃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沖到她的面前。
是山本一木。
秀芹舉槍想射，但已經來不及。
山本一木一腳踢在她的手腕上，步槍脫手飛出。隨即，他欺身而上，一個幹脆利落的擒拿，便將秀芹死死地控制住。
冰冷的刺刀，抵在了她白皙的脖頸上。
“抓住一個活的！”山本一木用日語低吼。
這一幕，通過天幕，清晰地呈現在所有人眼前。
獨立團的駐地。
“嫂子！”
“狗日的！”
戰士們發出憤怒的咆哮，許多人激動地想要沖上去，卻被身邊的戰友死死拉住。
李雲龍站在那裏，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
他看着畫面中山本那張得意的臉，看着秀芹被刺刀抵住喉嚨，卻依舊倔強不屈的眼神，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仿佛有一頭暴怒的雄獅，即將在其中蘇醒。
他沒有說話。
但那雙眼睛裏，已經燃起了足以焚盡一切的火焰。
天幕上。
山本一木用刺刀頂着秀芹的脖子，將她推到一片火光前。
他拿過一個繳獲的鐵皮喇叭，用一種生硬別扭，卻充滿蔑視的中文，對着混亂的戰場，高聲喊道：
“告訴李雲龍！”
“他的新娘，我帶走了！”
“有本事，就來平安縣城找我！”
他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
畫面，緩緩定格在他那張因爲極致的傲慢而扭曲的臉上。
一行新的字幕，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緩緩浮現。
【一場爲一個女人而發動的戰爭，即將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