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猛地彎下腰，劇烈地咳嗽幹嘔起來，生理性的淚水瞬間盈滿眼眶。
她感覺自己的味覺在這一刻遭到了徹底的毀滅性的打擊，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那魔鬼般的滋味在每一個神經末梢肆虐。
“姑姑？！姑姑你怎麼了？！”
小雨嚇壞了，手足無措地看着蘇夜痛苦的反應，小臉瞬間煞白，大眼睛裏迅速蓄滿了淚水。
“湯…湯不好喝嗎？小雨…小雨是不是做壞了？”
蘇夜用了極大的意志力才勉強壓下那股翻江倒海的嘔吐欲。
她抬起頭，臉色發青，嘴唇微微顫抖，看向小雨的眼神充滿了劫後餘生的驚恐和一種近乎敬畏的復雜情緒。
她指着那碗依舊散發着誘人香氣、色彩繽紛的“海鮮湯”，又指了指船艙那個小小的做飯的地方，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着靈魂深處的戰栗：
“小雨…以後…廚房…你…離它三米遠！不！五米！十米！”
她深吸一口氣，用盡最後力氣強調，
“絕對！不準！再碰！鍋鏟！”
這哪裏是宵夜？這分明是生化武器。
小雨呆呆地看着蘇夜那從未有過的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酷刑的表情，又看看自己那碗“傑作”，小嘴一癟，金豆豆終於“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委屈又茫然：
“嗚…可是…可是它聞起來好香呀…”
蘇夜痛苦地閉上了眼。香？這絕對是宇宙級的欺詐！
她發誓，以後寧願生啃史萊姆的酸皮，也絕不再碰小雨出品的任何食物！
強行驅散口腔裏那噩夢般的餘味，蘇夜忍着胃部的不適，點開了區域頻道的光屏。
她需要轉移注意力，否則真怕自己會留下心理陰影。
頻道裏的信息依舊在滾動，但比起酸雨剛落下和史萊姆剛出現時的刷屏速度，明顯稀疏了一些。
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人數。
這才過去多久？酸雨開始不過幾個小時，整個區域，已經消失了1373人。
冰冷的數字背後，是三百多條在酸雨腐蝕中哀嚎消失的生命，是一千三百多艘在絕望中沉沒的木筏。
頻道裏那些之前還在討價還價、哭喊救命的ID，其中又有多少，已經永遠暗了下去？
一股寒意，比外面的酸雨更冷，悄然爬上蘇夜的脊背。
她看了一眼旁邊因爲被禁止做飯而蔫蔫地抱着膝蓋眼圈還紅着，還不被允許嚐嚐自己的大作而是在委屈巴巴的啃面包的小雨。
安全？暫時的而已。
她默默關掉光屏。
疲憊再次壓了下來，混合着食物帶來的生理不適。
“睡吧，小雨。”
蘇夜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倦意，她挪過去，把小姑娘攬進懷裏，輕輕拍着她的背。
小雨把小腦袋埋進蘇夜懷裏，尋求着熟悉的溫暖和安全感。
蘇夜抱着小雨，背靠着冰冷的船艙壁，在酸雨敲打船頂的單調“啪嗒”聲和史萊姆偶爾撞擊船板的遙遠“砰砰”聲中，強迫自己閉上了眼睛。
意識在疲憊後怕和胃部隱隱的翻騰中沉沉浮浮。
睡眠短暫而淺薄。
她仿佛能聽到頻道裏那些消失ID最後的絕望呼喊，能看到那些在酸雨中快速溶解的脆弱木筏。
每一次淺眠驚醒，她都下意識地收緊手臂，確認懷裏小雨溫熱的呼吸和心跳。
這一夜，格外漫長。
當舷窗外濃墨般的黑暗終於透出一絲極其微弱的灰蒙蒙的亮光時，蘇夜幾乎是立刻就睜開了眼睛。
眼底帶着血絲，但目光卻異常清醒銳利。
酸雨還在下，但似乎比昨夜稍小了一些。
撞擊船板的“砰砰”聲也稀疏了不少，那些史萊姆似乎也進入了某種低潮期。
新的一天開始了。
蘇夜輕輕挪開還在熟睡的小雨，給她蓋好被子。
沒有絲毫猶豫，蘇夜拿起靠在牆邊那根獎勵的魚竿。
這是她除了弓箭外，目前爲止最重要的生存工具之一。
她拉開艙門，酸澀潮溼的空氣涌入。
甲板上溼漉漉的，殘留着昨夜戰鬥的痕跡。
幾處被腐蝕的小坑，幾片幹癟發硬的史萊姆殘皮，以及少量凝固的淨水痕跡。
幾只零星的史萊姆在船板邊緣緩慢蠕動，顯得有些萎靡。
蘇夜幹淨利落的處理了它們，確認沒有遺漏，這才徑直走到船舷邊。
她熟練地掛上一點昨晚交易來的，品相最差的貝肉作爲魚餌。
站定，揚臂，揮竿！
魚線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帶着魚鉤和那點可憐的餌料，“噗通”一聲，沒入灰綠色、翻涌着酸雨泡沫的海水中。
等待。
冰冷的雨絲打在臉上，帶着麻木的觸感。
蘇夜的目光緊緊盯着海面下魚線消失的地方，身體如同雕塑般穩定，只有握着魚竿的手指，隨着海浪的起伏微微調整着力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魚竿毫無動靜。
灰綠色的海水下，仿佛一片死寂。
就在蘇夜懷疑這酸雨是否連海裏的魚都毒死光了的時候。
竿尖猛地向下一沉！
一股巨大的、狂暴的力量瞬間通過魚線傳導上來。
“來了！”
蘇夜眼神一凜，全身肌肉瞬間繃緊。
這不是小魚！
這力道，凶猛得像是鉤住了一頭正在發怒的小海獸。
“嗚——”
魚線被巨力拉扯，發出令人牙酸的繃緊聲。
蘇夜死死攥住魚竿，雙腳如同生根般釘在溼滑的甲板上，身體後仰，與水下那股力量展開了激烈的角力。
竿身被拉成了驚心動魄的滿月弧形。
蘇夜的手臂甚至肩膀都在巨大的拉力下微微顫抖。
水下那東西瘋狂地掙扎，試圖擺脫魚鉤的束縛。
“嗬！”
蘇夜吐氣開聲，腰腹核心爆發出強大的力量，猛地向上一揚竿。
同時雙手快速而穩定地開始轉動簡陋的木質線輪。
這是一場純粹力量與技巧的較量。
冰冷的雨水順着她的下巴滴落，汗水在額角滲出。
每一次收線都無比艱難，水下那東西的每一次爆發都讓魚線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拉鋸戰持續了足足十幾分鍾。
終於，水下那東西的掙扎開始顯出疲態，力量逐漸減弱。
就是現在！
蘇夜眼中精光爆射，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個大幅度地揚竿提拉。
“譁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