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白家的老房子原來屬於他爺爺奶奶,兩位老人走後便空了出來。地理位置處在城鄉結合部,周圍不遠處還有農田,安靜確實安靜,空氣也比市區好不少,但人實在是少,因此這房子一直閒置到現在。他們家在7樓,是最頂層,這座南方城市的夏天很涼爽,開窗通風連風扇都用不了。
他右手邊的床頭櫃上放着治療抑鬱症的藥和水杯,母親每天出門上班都要幫他倒滿一杯清水,旁邊還有一只暖水瓶,他一天的飲水量差不多就是一瓶。
作爲一名極限運動員,劉小白的體能是非常不錯的,雖然在醫院昏迷了一個月,回來又躺了三個月,雙臂的力量依然維持在原來的八成水平,在家裏簡單移動,拿點食物,或清洗一下排泄物完全沒有問題。
父母爲了讓他不無聊,在老屋裝了網絡,把筆記本電腦放在另一邊床頭櫃上。他每天早上起來清洗、吃飯、吃抑鬱藥,然後是上網打發時間。
是的,他抑鬱了,突如其來的遭遇,失去一切的劉小白抑鬱了。
滴滴滴!!!
微信跳動起來,是誰找自己?
自從身邊所有人知道他的遭遇後,以前圍在身邊的朋友、隊友、同學紛紛遠離他。一開始還有幾個裝模作樣安慰的,時間久了,再也沒人願意關心一個一級殘廢人士。
看了一眼跳動的頭像,是“消失”了三個月的夢薇薇。
“小白,我考慮了很久,我們......還是分手吧。”夢薇薇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久不見太陽蒼白的雙手劇烈地顫抖起來,瘦削到骨節凸起,劉小白感到呼吸很困難,心像什麼猛擊一樣疼起來。一瞬間,強烈的屈辱和不甘灌進大腦,緊接着便是自我嘲弄和絕望撕裂。
連最後一面都不肯施舍了嗎?三年相伴到最後只是微信裏簡單的一句話。
呵呵呵呵!
劉小白不停地嘲弄自己,這一天還是來了。
恐怕是不敢來見我吧!劉小白心想。
今天的抑鬱藥還沒吃,他已經不在乎了,不知不覺間,連翻打擊已經將這個內心堅毅勇敢的男子撕得四分五裂。
四周的一切變得寂靜,變得灰敗,變得破碎,劉小白感覺身體變得輕盈,仿佛下一刻就能飄出窗外,變成冬天裏一片雪,變成宇宙裏一粒塵,然後消散而去。
他下意識朝窗口爬去!
用這種方式向這個殘酷的世界告別。
劉小白艱難地爬到陽台,爬上窗戶,這裏是7樓,沒有裝防盜窗,他推開窗,寒風頓時涌了進來,像刀子一樣,他已經感覺不到冷或者熱,疼痛或者麻木,他只是想快點結束殘生,從噩夢般的境遇裏解脫。
雙手用力一拉再一撐,身子已經半掛在窗棱之上。
右手不知撐在什麼地方,突然一個趔趄,差點磕在窗牙上,攀岩多年養成的身體應變能力迅速做出判斷,一個重心左移,卸掉右手大部分壓力,僅靠左手支撐,穩穩當當停在窗前。老屋年久失修,建築外牆已經開裂脫落,他剛才便是壓在一塊牆皮上。
小插曲沒有阻擋劉小白的腳步,只是稍作喘息,他便將身體向外傾斜而去。
就在碎牆皮縫隙裏,一株翠綠的小草正迎着凌冽的寒風在牆頭狂舞。
劉小白怔住了,這裏怎麼會長草?還是在寒冷的深冬。他仔細打量小草,見它細細的莖杆上有一處傷疤,與它身材不相稱的龐大根系沿着縫隙深深扎進牆皮裏,汲取不多的養分,倔強地在風中搖曳,在寒冬生長。
他仍然沒有放棄正打算繼續,卻在小草頭頂看見了一條綠色的線框。
“叮,宿主生命值穩定,達到系統重啓條件,開始重啓!”
“叮,重啓成功!”
“叮,本系統屬於初代產品,性能不完善,需宿主自行摸索。”
“叮,恭喜宿主獲得本系統,再見!”
“呃......”
那是什麼!
進度條?系統?
劉小白不相信自己眼裏看到的東西,他不得不再次放棄行動,轉爲揉眼睛,當他再次認真看向小草時,那個不可思議的進度條依然呆在小小身子的頭部上方。
牆皮被劉小白一壓,眼看着就要崩開掉落,恐無法維持小草的攀附,在冬季強風的摧殘下,堅持不了多少時間了。
強烈地好奇心讓劉小白暫時放棄剛才毀滅的念頭,爲了搞懂小草頭頂上的東西是何物,他打算先把它弄進屋再好好研究一番。
奶奶生前愛種花,陽台上剩了不少空花盆,劉小白尋到一個大小合適的,把小草小心翼翼從牆皮中剝離出來放進花盆。
事情來得太突然,他強迫自己先冷靜下來,患有抑鬱症的病人時常會出現幻覺,他要等理智恢復一些再來觀察,才好做出判斷。
去廁所洗了把臉,用徹骨的涼水拍打臉頰,做了幾個深呼吸,心跳終於平穩到正常水平,劉小白再次返回臥室。
小草安安靜靜地斜躺在花盆裏,而那條奇怪的綠色邊框依然在它頭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