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猛地轉過頭死盯着我，臉上的悲痛僵住了。
他的聲音在抖。
“林靜雲，這PPT......是不是搞錯了？”
“不是說好......不是說用你爸做案例嗎？”
我直視着他震驚的雙眸，吐出的每個字都砸在他臉上。
“我從沒說過，被騙的是我爸。”
我停下來，看着他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才補全了真相。
“從頭到尾，被騙光養老金，絕望到跳樓自殺的，都是你爸，賀建國。”
人群中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接着是壓不住的議論。
“合着這人真不知道自己爸死了？”
“這也太不孝了！”
親戚們更是一個個怒罵。
“白眼狼！”
“我賀家怎麼就出了你這麼一個不孝子！”
賀俊安猛地晃了一下，雙手死死撐住講台才沒倒下。
間事情這麼離奇，請來做反詐宣傳的記者們立刻圍了上來，閃光燈對準他煞白的臉，咔嚓聲響成一片。
還有人開啓了直播吃瓜。
“不可能！”
他一邊捂着臉，一邊沖我吼。
“林靜雲，我爸怎麼可能死，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不是你把你爸照片換成我爸了，快讓我爸出來！”
陳雅馬上沖過去扶住賀俊安，哭着對我喊：
“靜雲姐，你怎麼能這樣！”
“俊安哥這幾天不眠不休地準備這場直播，就是想爲叔叔，也爲更多老人討個公道！”
“你怎麼能用這種方式來報復他，來詛咒叔叔！”
他倆的樣子瞬間迷惑了直播間的觀衆，彈幕瘋了，全在罵我。
“難道說是林靜雲蓄意報復？”
“葬禮上換照片也太膈應人了！”
“再大的仇不能這麼幹啊！”
我卻很平靜，甚至想笑。
我一步步走上台，從包裏拿出幾張紙，“啪”地一聲拍在講台上。
“這是公公的死亡證明和火化證，上面有派出所和殯儀館的蓋章，日期，你看清楚。”
我又拿出手機，點開一個視頻，將屏幕對準了台下和鏡頭。
視頻裏，公公穿着那件灰外套，扯出一個難看的笑。
“靜雲啊，爸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俊安......那筆錢，是我這輩子的念想，現在全沒了，我沒臉活下去了......”
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他便一步踏出了樓頂。
賀俊安盯着屏幕，抖得站不穩。
他一把揮開我的手機，嘶吼：“假的！都是假的！證書是僞造的！視頻是AI合成的！你爲了毀了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是嗎？”
我朝門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爲了防止你這種人不見棺材不落淚，我特意請了派出所的王警官和民政的李幹事過來。”
“他們會告訴你，這份證明是不是僞造的，也會告訴你，是誰，在三天前，親手籤字確認，領走了賀建國的骨灰。”
話音剛落，兩位穿制服的工作人員走了進來。
他們直接走到媒體面前，展示了所有官方文件和記錄。
“經鑑定，賀建國被電信詐騙後，墜樓身亡，系自殺。”
“犯罪嫌疑人是陳雅的母親，趙紅梅。”
他猛地轉頭，瞪向陳雅。
陳雅早已不知所蹤。
直播間的彈幕風向大變，矛頭齊刷刷對準了賀俊安。
他崩潰地抓住我的手臂，指甲死死掐進我的肉裏。
他一遍遍地問，聲音都帶了哭腔。
“你爲什麼不發消息告訴我？！”
“爲什麼不直接打電話說死的是我爸？！”
“爲什麼！”
我看着他，將他當初敷衍我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我給你打了三十七個電話，發了上百條信息，告訴你爸出事了，讓你快回來。”
“可你當時在陪誰？”
“你一條沒回，一個沒接。”
“最後，你甚至拉黑了我。”
他愣住了，慌忙掏出手機。
當他看到通話記錄裏那一長串被攔截的號碼，看到微信裏那個紅色的感嘆號時，臉瞬間白了。
“對了，我還特地給你這個大孝子錄了音，以便讓全國網友一起看看你的真面目。”
手指點在播放鍵上，賀俊安的聲音隨之傳出。
“以後這種小事就沒必要告訴我了，免得打擾我陪雅雅看電影。”
“人都沒了，做這些也沒什麼意義，我還忙着和雅雅看電影呢，就先不回去了。”
“對了，你把他被騙的過程整理一下，做個PPT。我下周有個反詐騙直播，正好拿來當案例。”
隨着錄音的播放，賀俊安的臉色越來越白。
他茫然四顧，只有賀建國的遺像在笑吟吟看着他。
他渾身一抖，當着所有人的面，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