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計劃落空,賠了夫人又折兵。
吳所謂對姜小帥那套“天降緣分”的把戲是徹底免疫了。
再信他,自己名字倒過來寫!但直接拒絕又顯得自己小氣,吳所謂只能迂回作戰。
“師父”,他狀似無意地在閒聊提起,“老蹲點太刻意了,跟變態似的。馳騁那種人,生活軌跡肯定挺規律的,咱得弄點自然相遇的場合……比如,他總得有點啥愛好吧?健身?打球?”
姜小帥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狀:“對啊!徒弟你開竅了!等着,師父這就去給你打聽馳騁的業餘活動!保證是‘偶遇’!"
果然,沒過兩天,姜小帥就興沖沖地帶來了“內部絕密情報”,語氣裏滿是“看師父多厲害”的得意。
“徒弟!重大突破!池騁!每周三、五晚上,雷打不動去市體育館打籃球!這可是融入他核心圈子的絕佳機會!咱們新計劃就叫‘球場風雲’。”
吳所謂師傅唾沫橫飛的“作戰部署”,面無表情地“嗯嗯”應着,心裏卻嘀咕:次次都這麼巧合師傅愣是一次都沒發現是嗎。
吸引池騁注意?
這對他前二十年的人生來說,屬於超綱題。
他貧瘠的情感經驗庫裏,能參考的樣本屈指可數:小花哥哥?純純“平億近人”加黑瞎子“願者上鉤",沒有一點參考性,學不來。
唯一有點貼近的——好像是他哥吳邪?
吳邪當年是怎麼把張起靈那座冰山捂化的?吳所謂陷入回憶。
張起靈給他哥區別對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七星魯王宮水道裏,張起靈放血救他哥?
對!就是那次!
回到旅店,他哥破天荒地沒先管他這個親弟弟,而是鑽進廚房,叮叮當當給張起靈做了一大碗豬肝!
那是吳所謂第一次嚐到“被忽視”的滋味,還有點小醋意。
後來更是變本加厲,什麼壓縮餅幹、肉罐頭、甚至好不容易弄到的稀罕水果,他哥都跟獻寶似的塞給張起靈。
但,看着張起靈一步一步淪陷而他哥還沒開竅。吳所謂那點醋意很快就變成了對張起靈的深切同情。
畢竟被他哥那可怕的廚藝和執着的投喂支配可不是其他人吃得消的。
“送東西!”吳所謂猛地一拍大腿,靈光乍現!
他哥靠堅持不懈地投喂(盡管難吃)都能拿下張起靈那種級別的冰雕,沒道理他拿不下一個池騁啊!
他哥證明了,送東西這招,樸實無華但有效!
說幹就幹!吳所謂興沖沖地揣上錢包然後——笑容僵在了臉上。
錢包裏只有幾張皺巴巴的票子,是上次幫人拉貨結算的尾款,加起來不到五百塊。
本來不至於這麼少的結果莫名其妙扣了他幾次闖紅燈的錢,最後工作丟了錢也沒撈着。
還有,上上次被黑瞎子坑走的那五千,簡直是在他心上剜肉。
揣着這僅有的幾百塊“巨款”,吳所謂在超市貨架間逡巡,越逛心越涼。
池騁那種一看就養尊處優的大少爺,送什麼才能入眼?
名煙?名酒?進口零食?
看看價格標籤,吳所謂默默地把手縮了回來。
轉悠了半天,購物籃裏只孤零零地躺了幾樣東西:最便宜的獨立小包裝豆幹、一大把五顏六色的水果棒棒糖、還有幾小袋真空包裝的鵪鶉蛋。
寒酸得他自己都臉紅。
“算了,禮輕情意重,吧?”吳所謂自我安慰,“有啥用啥,將就着吧,心誠則靈!”
他把那點可憐巴巴的“物資”塞進一個皺巴巴的塑料袋裏。
接下來兩天,吳所謂化身籃球場邊的“望夫石”,終於在周五晚上,把池騁給“蹲”到了。
池騁剛踏進球場,銳利的目光一掃,就精準地鎖定了那個穿着白色運動服、戴着黑色發帶的身影。
那人正在三分線外起跳,手腕一壓,籃球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唰”地空心入網。
動作幹淨利落,帶着一種野性的流暢感。
池騁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果然是他。
面上卻不動聲色,走到場邊,狀似隨意地開口:“吳所謂?這麼巧,你也打球?”
吳所謂聞聲回頭,額發被汗水打溼了幾縷,臉上帶着運動後的紅暈,看見池騁,他咧嘴一笑,露出整齊的白牙,笑容在燈光下耀眼得晃人:“池騁?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
他刻意忽略了那個“巧”字,心中暗喜:上鉤了!計劃通!
池騁沒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和那抹驚豔了自己一瞬的笑容,他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球打得不錯。”
“還行吧,”吳無所謂故作輕鬆地拍着球,汗水順着他線條分明的下頜線滑落,滴在鎖骨上,“要不要來一局?一對一?”
“行。”池騁無可無不可地應下,脫下外套,露出裏面的運動背心,結實流暢的肌肉線條瞬間吸引了場邊不少目光。
兩人很快在球場上你來我往地較量起來。
吳所謂球風靈動狡黠,步伐飄忽;池騁則更顯沉穩扎實,力量與技巧並重。
激烈的身體對抗中,吳所謂把他那手“妙手空空”的扒手技巧發揮到了極致。
每一次擦身而過,每一次假動作碰撞,他修長的手指都如同最靈巧的蝴蝶,飛快地探入池騁運動褲的口袋。
將一塊豆幹、一根棒棒糖或者一顆鵪鶉蛋悄無聲息地塞進去。
動作快得幾乎讓人無法察覺。
塞了幾次,吳所謂又有點擔心:技術太好,池騁發現不了怎麼辦?那不是白送了?
於是,在又一次試圖塞入一顆鵪鶉蛋時,他故意讓自己的指尖“不經意”地、帶着點力道地刮過了池騁結實的大腿外側。
“嗯?”池騁動作一滯,那種微妙的觸感和口袋中似乎多出來的異物感讓他瞬間蹙眉,低頭就想查看,同時開口:“你……”
就在這關鍵的一秒!場邊一個路人甲投出了一個極其漂亮的三分球,空心入網,引得一片喝彩。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瞬間吸引了池騁的注意力,打斷了他的問話。
吳所謂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機會!超絕不經意腳下猛地一個“打滑”,身體失去平衡。
池騁回頭時他已經結實實地躺在了地板上,胸膛微微起伏。
發帶沒能完全擋住汗水,晶瑩的汗珠順着他光潔飽滿的額頭、線條流暢的臉頰一路滾落,劃過那顆點綴在臉頰上對稱的小痣。汗水的浸潤,讓那兩顆小痣在球場的頂燈下仿佛在發光,平添了幾分說不清的魅惑。
他那桃花眼,此刻睫毛被汗水濡溼,微微黏連,更顯濃密纖長 眼中似乎還殘留着劇烈運動後的水光,溼漉漉、亮晶晶的,像是盛滿了細碎的星河,璀璨奪目。
天生的微笑唇此刻正向上彎起一個燦爛無比的弧度,那笑容在汗水和燈光的加持下,帶着一種純粹的生命力和感染力,明媚得仿佛能驅散所有陰霾。讓人心甘情願地相信,只要他這樣笑着,整個世界都會爲他讓路。
他躺在地上,朝着還站着他上方的池騁伸出手,聲音帶着點運動後的微喘,卻依舊清亮:“拉我一把?”
池騁的心跳,在那一刻,毫無預兆地漏跳了一拍。
大腦似乎有瞬間的空白,眼前只剩下那張汗溼的、帶着小痣的、笑得無比耀眼的臉龐,和那雙盛着銀河的眼睛。
身體的動作遠比思維更快,他的大手已經一把抓住了吳所謂伸過來的手腕。
入手的感覺讓池騁又是一怔。
這手,好小,完全不像一個身高接近一米八的男人該有的手。
他的手掌幾乎能將吳所謂的手腕整個圈住,感覺對方需要兩只手才能堪堪握住自己的一只手。
手是健康的蜜色,比那張運動後泛紅的臉頰要稍深一些,帶着陽光和活力的氣息。粉色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透着幹淨。
最讓池騁意外的是,這雙手並不柔軟。掌心、指腹甚至指關節處,都覆蓋着一層薄薄的繭子,觸感分明,帶着一種粗糙的生命力。
“嗯……”池騁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指腹下的薄繭。
這些繭子……
他其實早就知道吳所謂的一些情況,上次相遇後,他就讓剛子去查了這個人。
資料顯示:單親家庭,父親早逝,母親在鄉下務農,家境清貧。本人極其刻苦,憑實力考上了頂尖的985大學。
畢業後在一家公司工作,因爲被老板刁難,失手之下給老板開了瓢,爲此背上了沉重的債務。
奇怪的是,當他想深入調查那個老板時,對方已經迅速變賣產業,跑到外地發展了?
剛子當時推測可能是被吳所謂那不要命的架勢嚇跑的,池騁也就沒再深究。
資料還顯示他談過一個女朋友,已經分手,是個直男。
但現在,池騁看着身下這張過分漂亮的臉和那雙勾人的眼睛,感受着手腕上那異常纖細卻帶着薄繭的觸感。
他第一次對剛子那份報告裏的“直男”結論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池騁的思緒千回百轉,探究的目光落在吳所謂臉上,試圖從那明媚的笑容裏找到更多答案。
吳所謂卻像沒事人一樣,借着池騁的力道利落地起身,順手拍了拍池騁肌肉結實的手臂。
他臉上依舊是那副陽光燦爛、毫無陰霾的笑容:“謝了!今天打得真痛快!不過我得先走了,還有點事。”
他轉身,動作瀟灑地揮了揮手,白色運動服在燈光下劃過一道亮眼的弧線。
“下次見。"
三個字輕飄飄地落進池騁的耳朵裏,帶着汗水的味道和陽光的氣息。
池騁站在原地,看着那個背影迅速消失在球館門口。
手腕上殘留的纖細觸感和那耀眼的笑容仿佛烙印般清晰。
下次見,這三個字在他舌尖無聲地滾動了幾圈,帶着一種陌生的、微癢的期待感。
最終,他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目光沉沉地望着門口,口袋裏的豆幹和鵪鶉蛋隔着薄薄的布料,硌着他的腿,存在感異常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