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幕從天際一點點蠶食大地,
陳耀祖端着紅糖雞蛋再次闖進蘇念屋內,眼底閃爍着興奮的光,
“媳婦兒,你瞧,我跑了大半個村才借來的紅糖,快趁熱吃。”
蘇念瞥了他一眼,不客氣地端過碗開吃,一碗紅糖雞蛋下肚,身上熱乎乎的,有勁多了,
她假裝看不到陳耀祖臉上的希冀,
“你早點回屋睡吧,明天記得去供銷社買紅糖,把人家的糖還了。”
陳耀祖不悅,“不是說吃上紅糖今晚讓我陪你們母女的嗎?”
蘇念冷哼,“我只說考慮,還要看看你未來幾天的表現。”
賤女人騙他!拿他當狗耍!
額上青筋暴起,陳耀祖捏着碗冷笑,“好,就依你。”
再讓蘇念得意兩個小時,
等周圍鄰居都睡熟,他一定要讓蘇念跪地給他舔腳,學母狗叫!
農村的夜晚寂靜一片,大家爲了省煤油都各自早早熄燈睡覺。
蘇念趁着陳婆子母子在房間做準備時,打開後門將牛嬸接進屋內。
“嬸兒,我睡覺不老實,我睡炕裏側吧。”
給錢的就是大爺,牛嬸自然事事依着蘇念,
蘇念又將一根手臂粗的棍子放在炕邊,笑着叮囑,
“我膽子小,半夜遇到野貓在窗口叫喚,直接拿棍子捅一捅窗戶,野貓就跑了,省得下炕。”
村裏有野貓屬於正常,
牛嬸沒有多想,脫下外套鑽進被窩準備睡覺,
滅掉煤油燈,屋內頓時漆黑一片,
蘇念抱着女兒縮進炕最裏面的角落,和衣淺眠。
半夜,門外響起淅淅索索的撬門聲,察覺到打不開鎖後,又轉向窗戶,
蘇念驚醒,視線緊緊盯着窗戶,
窗栓被小刀從縫隙撬開,一只手推開窗,緊接着一道黑影爬進屋內,
即便蘇念從女兒心聲得了消息,早有心理準備,
但親眼看到,心依舊嚇得在胸腔砰砰直跳,
抱着襁褓的手收緊,
蘇念不敢想,如果沒有女兒的心聲預知,她今晚會經歷什麼樣的折磨!
“咔嚓!”
東西倒地聲在寂靜室內格外明顯,
陳耀祖嚇得站在原地,視線穿過黑暗,落到炕上拱起的被子上,目光陰冷,
一切都格外順利!
他今晚一定要在蘇念身上,把這一年多的怨氣和憤恨全部發泄出來!
想到蘇念嬌媚容貌和玲瓏身材,
陳耀祖兀地有些口幹舌燥,脫衣服的動作多出幾分急切,
衣服一件件被扔在地上,
他把自己脫得光溜溜後,迫不及待沖着炕上人撲了過去,
陳耀祖牢記陳婆子的話,
沖上去壓住‘蘇念’,低頭狠狠咬去,
“賤人,老子今晚非要讓你心服口服!”
炕上人肥,他覺得有些不對,
但身體被情緒給沖昏了頭,
“嗷!”
吃痛的尖叫聲劃破夜空,
尖銳刺耳的嘶啞嗓音嚇得陳耀祖打了個冷顫,
他呆呆的盯着‘蘇念’,瞳孔巨震,
這聲音?聽着怎麼那麼像隔壁牛嬸兒?!
沒等他仔細查看確定,下一秒,他的身體被掀翻,鋪天蓋地的拳頭朝他襲來,
牛嬸人如其名,像暴躁的瘋牛,一拳一拳朝他瘋狂捶打,邊打邊罵,
“他娘的,哪兒來的癟三兒,疼死老娘了!”
“娘的,竟敢摸黑非禮老娘!”
“打死你個不要臉的臭流氓!”
不堪入耳的叫罵聲,慘叫聲摻雜,
蘇念默默拿起棍子加入戰場,棍棍朝着脆弱處襲去,
兩人的圍攻下,蜷縮在地上抱着頭的陳耀祖只能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蘇念眼底劃過一抹寒芒,抱着棍子建議,
“牛嬸兒,這流氓大半夜翻窗,一看就不是頭一回了!我們叫人給他送公安局去吧!”
“忒,有道理!他娘的,老娘這輩子沒這麼憋屈過!”
牛嬸不解氣地又踹了陳耀祖一腳,
披上棉襖把陳耀祖拖到院中,扒着院門沖四周大喊,
“來人啊,抓流氓啊!流氓半夜爬窗戶害人啦!”
喊叫聲劃破夜空,原本黑漆漆的村裏立刻燈火通明,一盞盞風燈往陳家院子飛速趕來,對着地上白花花的人影一頓拳打腳踢,
“抓流氓,抓他去槍斃!省的留下這個禍害糟蹋村裏的姑娘媳婦兒!”
“死流氓,抓公安局去坐牢!”
蒙着被子做大金鐲美夢的陳婆子被院中嘈雜聲驚醒,揉了揉眼,
抓流氓?她家哪裏來的流氓?
“啊!娘!救我!”
熟悉的慘叫聲在院中響起,陳婆子才反應過來,他們說的流氓是自家耀祖!
不會是耀祖睡蘇念的動靜太大,把周圍人招來了吧?
該死的蘇念!竟然污蔑耀祖是流氓,還讓人打他!
陳婆子猛拍大腿,連鞋都來不及穿,沖到院中阻止,“別打別打!誤會!沒有流氓!都住手!”
她邊喊邊擠進人群,見蜷縮成一團的陳耀祖被牛嬸和村民一腳一腳踹着,心疼的不行,
“別打!他不是流氓啊!”
陳婆子撲在陳耀祖身上,抬手阻止村民踢打的動作,“你們打錯人了,他不是流氓!”
到這種時候,也顧不得面子了,
陳婆子艱澀道,
“是耀祖,是我家耀祖和他媳婦兒開玩笑......”
“什麼?是耀祖!”
村民面面相覷,把風燈放低,看清地上人臉,倒吸一口涼氣,“媽呀,還真是陳耀祖!”
“可不是耀祖嗎,他跟媳婦兒好好的,你們打他做什麼!”陳婆子扯下衣服蓋住陳耀祖白的發亮的屁股,對下死腳的牛嬸恨得不行,
“牛婆子!我家耀祖和媳婦兒鬧着玩兒,你個老不死的瞎叫喚什麼!打壞了我家耀祖,你賠得起嗎!”
提到這事,牛嬸恨得牙癢癢,“賠個卵!”
她一大把年紀了,竟然還會被人糟蹋!
“你兒子死不要臉,老娘睡得好好的,他沖上來就咬老娘!”
牛嬸扯開棉襖,指着紅腫的牙印,朝陳耀祖吐口水,“死老婆子生的死變態,八輩子沒見過女人是吧,連老娘也糟蹋!”
顫巍巍的牙印明顯,一看就是剛咬的,
村民看看牛嬸又看看地上赤條條的陳耀租,唏噓道,
“陳耀祖怎麼摸牛嬸兒炕上去了?”
“他是不是心理有問題,就喜歡老的?”
“看不出來啊,平時看着挺老實的人,怎麼半夜糟蹋去牛嬸了?”
議論聲紛紛,
蘇念唇角勾起,抱着女兒站在屋檐下沖陳婆子質問,
“婆婆,你和陳耀祖母子不向我們解釋一下嗎?”
“陳耀祖爲什麼會光溜溜地壓牛嬸,爲什麼會半夜撬窗戶摸進我屋裏。難不成陳耀祖禽獸到,不顧我剛生產,想要強暴我?欺負我?”
陳婆子啞口無言,覺得頭疼得要炸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耀祖不是去教訓蘇念的嗎?怎麼糟蹋成牛嬸了!
欺負產婦,傳出去陳耀祖也不要做人了,
迎着周圍指指點點,陳婆子憋了又憋,扯了個理由搪塞,
“耀祖有夜遊病,估計是半夜發病想你了,想去看看你,對了,牛婆子,你還沒說爲什麼會在我家!”
“當然是你兒媳婦福大命大,恰好請我幫帶孩子!”
牛嬸冷笑,將陳婆子的遮羞布扯下,放地上踩,
“我要是不在,你兒媳婦兒今晚就得受罪了。你們陳家,還真是一點人事兒都不幹啊。”
“婆婆,接生婆提醒過的,說我生產時受了罪,不能劇烈運動,也不能勞累,否則會大出血危及生命!你們明明都聽到的,爲什麼陳耀祖還會不顧我死活翻進我屋裏?你們是不是想害死我!”
蘇念垂眸,當着村民的面,冷冷道,
“我惜命,不想月子裏半夜被人糟蹋,也不想死,這日子,我過不下去了,我要跟陳耀祖離婚!”
“離婚?離什麼婚!我都說了,耀祖有夜遊症,自己沒意識!蘇念,你還有什麼好鬧的!”
陳婆子起身,追在蘇念身後想拽住她,逼她幫陳耀祖解釋,
“耀祖再不好也是你蘇念的男人,你趕緊向大家解釋,今晚是耀祖和你鬧着玩的!”
房門在臉前被摔上,陳婆子雙手握拳把房門砸的邦邦響,
“蘇念!你給出來,把事情說清楚!告訴大家今晚都是誤會!”
可不管她怎麼拍,門始終緊閉,
陳婆子聽着身後議論聲,額上生出冷汗,
如果蘇念死活不肯向村裏人解釋,今晚一過,消息傳出去她家耀祖的名聲可就毀了!
陳婆子兩腿哆嗦,想到陳耀祖下午說的另一個計劃,心一橫,兩眼緊閉直挺挺向後倒去。
“娘!”
“哎喲,陳婆子暈倒了!”
"快把她扶起來,不能躺地上,會中風的!"
屋外響起驚呼聲,
蘇念後背貼着門板,眸光幽沉,
呵,陳婆子這是準備把計劃提前,用裝暈的法子來替陳耀祖解圍?
那接下來,是不是該有人出面譴責她這個惡媳婦虐待婆婆了?
還好女兒提醒的早,不然還真被打個措手不及了!
指尖在女兒紅潤的臉上輕戳出一個小肉窩,蘇念淺笑喃喃,
“寶寶真是媽媽的小福星,”
“寶寶小名就叫福寶吧,至於大名.....”她沉吟片刻,眼神溫柔,“老一輩說福字太多寶寶壓不住,那寶寶大名就叫婧芙吧,陳婧芙。”
如果不是女兒跟着她姓蘇會影響離婚輿論,她壓根不想女兒跟陳耀祖扯上一點關系,
不過好在,石梁河幾乎都是陳姓,女兒的親生父親也姓陳......
蘇念沉思時,房門再次被拍響,
“蘇同志,你快開門,你婆婆被你氣暈了!你趕緊開門拿錢,把她送公社衛生所救命去!”
“蘇同志,你婆婆對你可比親閨女還親,你一句要喝魚湯,她就大冬天下冰河給你抓魚,這麼好的婆婆,你怎麼忍心見死不救啊!”
“陳婆子身體一向好,要不是白天給你抓魚凍着了,怎麼會說暈就暈,蘇同志啊,人不能沒良心啊,”
婦人邊拍邊喊,句句都在向着陳婆子說話,
蘇念透過窗戶往外看,
婦人穿着灰色長襖,身形矮小,一雙三角眼在昏暗的夜色中閃爍着精光,
這婦人蘇念認識,叫王春花,也是個寡婦,常和陳婆子來往,兩人說是一丘之貉也不爲過,
陳耀祖裹着棉襖站在王春花身旁,腫着臉央求,“媳婦兒我求你了,今晚的事兒我們後面再說,你先拿錢給娘送公社衛生院去,我換身衣服馬上就來。”
陳耀祖剛跑開,福寶心聲再度響起,
【大壞蛋躲在窗戶後面想偷看媽媽。】
蘇念瞥向後窗,果真在窗戶邊看到一小團黑影,
陳耀祖的心思還真被她猜中了,
假裝離開,想趁她放鬆警惕時偷看藏金條的地方,
蘇念冷笑,這一次她要讓陳耀祖母子好好看看,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屋外,王春花繼續催促,“蘇同志,什麼矛盾也抵不過人命啊,你先拿錢吧!”
其他村民也跟着勸,“人命關天的事,可耽擱不得啊!”
【壞婆婆想假裝不醒,去鎮上衛生院,】
【大壞蛋買通醫生撒謊,說壞婆婆看病要好多好多錢。】
去鎮上嗎?
正好,她也想去趟鎮上,找那人幫她抓流氓當證人,送陳耀祖進監獄!
不過現在,她得讓陳婆子吃點苦頭再說!
石梁河的冬天滴水成冰,更別提晚上,
既然陳婆子喜歡演戲,那她就陪他們多演一會兒,反正挨凍的也不是她。
福寶軟糯的控訴聲中,蘇念默默掐了把胳膊,紅着眼開門,“婆婆是被陳耀祖耍流氓氣暈的,怎麼能怪到我頭上。”
“這時候了還嘴硬,王春花證明,說你逼陳婆子下河,陳婆子抓的魚還在那兒呢。”
大隊支書指着王春花腳邊的木盆,板着臉訓斥,
“蘇同志,奢侈腐敗作風要不得!生孩子不是生特權,爲了吃肉喝湯,逼老婆婆頂着寒風鑿冰撈魚,要是凍死在雪地裏,這事兒要是傳到其他村,別人會怎麼議論?”
他聲音越說越高,說到激動處,手中煙槍敲得‘梆梆’響,“別人會笑話我這個大隊支書不作爲!助長資本主義風氣!”
“蘇同志,你平日裏看着挺機靈一個人,現在怎麼就在這種原則性問題上犯錯誤!生產大隊的風氣全被你們這群知青帶壞了!”
大隊支書指責的話音剛落,
細碎的議論聲在人群中響起,意味不明的視線如芒刺般,爭先恐後投注在蘇念身上,
“我早就說過這丫頭不是個善茬,以前陳婆子身體好着呢,哪裏會動兩下就暈,都是被她折騰凍的。”
"要我說,資本家的子女,打骨子裏就是壞的,什麼學生,知青,這些都是爛心肝的罪人,就應該一直關牛棚改造!"
【不是媽媽的錯!是大壞蛋,嗚嗚嗚,不要罵媽媽......】
【福寶沒用,保護不了媽媽......】
福寶聽着周圍起哄聲急得大哭,嗚嗚哇哇的啼哭聲壓過議論聲,在院中回響,
“福寶乖,不哭,不是媽媽的錯媽媽當然不會認。”
瞧瞧,都是找她治過病的人,
好在她沒對他們的善意從沒抱過期許,一直公事公辦,這會兒倒也不覺得難過,
蘇念拍哄着哭泣的福寶,視線劃過人群中議論的人,淺褐色瞳眸沒有一絲溫度,“我再說一遍,她是被陳耀祖氣暈的,抓魚也不是我叫的,她這模樣,跟我沒關系。”
“什麼叫不是你的錯,陳婆子暈倒不是被氣的,是被凍的!這麼冷的天,要不是你貪嘴逼陳婆子,陳婆子怎麼會到冰上抓魚?怎麼會被凍壞身體?”
王春花從人群後跳出來,“說瞎話也得有個限度,三九寒冬,室外待久了會凍死人的,難不成陳婆子活夠了,自己出來找死不成!”
“婆婆活沒活夠我不知道。”
蘇念瞥了眼躺在地上裝暈的陳婆子,語氣譏諷,“但抓魚不是我逼她的,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不信你們問問她。”
蘇念篤定的語氣令王春花和陳婆子眼皮一跳,有種事情超脫他們掌控的不好預感,
“壞人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壞人,陳婆子暈着呢,怎麼問?”
王春花心裏發慌,將問題拋向大隊支書,希望他直接拍板將蘇念的罪名定下,“支書,你給評評理。”
解放前村支書就是村裏管事的族長,村裏大事小事都由他決斷,解放後,他被推舉上大隊支書的位置,再大隊隊員中頗有威望,
在石梁河村村民心中,大隊支書的話,就是判決,
衆人齊刷刷看向大隊支書,等他拿主意。
“人還暈着,爭來爭去有什麼用?先把人送公社衛生所去,至於蘇同志的資本主義作風,等陳婆子病好再決定如何處罰。”
大隊支書卷起煙袋,拍板,“行了,折騰半夜天都快亮了,都散了吧。”
“支書這樣處理,有失公平。”
“哦?”大隊支書停下腳步,眯着眼打量蘇念,“蘇同志有不同意見?”
“當然有,我有沒有逼陳婆子撈魚,把她救醒問問不就知道了!”
“蘇同志別鬧了,心疼心疼你婆婆吧,”
王春花怕有變數,急忙拒絕,“掐過人中啥的早就試過了,根本不行,你趕緊回屋拿錢,抓緊送公社衛生所,可別拖出人命來。”
“急什麼。”
蘇念將福寶遞給一旁的婦女主任,走到大隊支書面前,直視他渾濁的雙眼,“支書莫非忘了我是學醫的?讓陳婆子醒,我有的是法子!”
“暈倒不是什麼大事,扎一針就好了。”
唇角上揚,她從袖中拿出細長的繡花針晃了晃,“我現在就去幫婆婆施針,她不僅當場就能醒,還能蹦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