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至正十一年正月廿一,大都的晨霧還沒散,御史台的青石板就結了層薄冰。御史張養浩踩着冰碴往值房走,懷裏的奏章硌得肋骨生疼——那是他熬了三個通宵寫就的《劾漕糧疏》,字裏行間全是江南漕糧被挪用的實證,最末頁還粘着半張漕運司的糧冊殘頁,墨跡被他的指溫焐得發潮。

“張御史,您可算來了。”文書劉謙從值房跑出來,棉袍下擺沾着泥,手裏攥着塊被踩扁的墨錠,“剛才丞相府的人來過,說脫脫丞相午時要在府中宴客,讓您過去陪席。”

張養浩的腳步頓了頓。他認得劉謙手裏的墨錠——是上月他給劉謙的“鬆煙墨”,說是讓他謄抄奏章時用,此刻墨錠上的裂紋裏還嵌着砂粒,像是從地上撿的。“他們沒說找我何事?”

“沒說,只讓您把‘要緊的文書’帶上。”劉謙壓低聲音,往左右看了看,“昨晚我在御史台後院,看見丞相府的管家在燒東西,火光裏飄出的紙角,像是您前幾日讓我核對的漕糧賬冊。”

張養浩的心沉了沉。他摸了摸懷裏的奏章,封皮是他特意用的桑皮紙,厚實耐折,邊角還蓋了御史台的朱印——這是他能找到的最後一點“規矩”,可在這大都城裏,規矩早就成了能被隨意踩踏的墨錠。

他走進值房,案幾上的燭台還燃着半截殘燭,燭淚在案面結成冰殼。案頭堆着的卷宗裏,有他收集的證據:平江府糧商的密信(說漕糧被丞相府截留三成)、淮河纖夫的供詞(說看見糧船往丞相府後園卸貨)、甚至還有劉老栓托人送來的布條——上面用炭筆寫着“丞相府用漕糧喂狗,趙五已死”。

“把這些收起來。”張養浩把卷宗塞進樟木箱,鎖上時聽見鎖芯“咔嗒”響,像極了三日前他去獄中探望賀惟一時,牢門關上的聲音。賀惟一當時趴在草堆上,背上的傷還在滲血,卻抓着他的手說:“張御史,這世道總要有人遞奏章,哪怕遞到泥裏。”

劉謙剛把卷宗收好,就聽見外面傳來馬蹄聲。一個穿錦袍的仆人站在御史台門口,手裏舉着塊鎏金腰牌:“張御史,我家公子有請——丞相說,您要是不去,就把這腰牌當‘酒籌’用。”

張養浩認得那仆人——是也先帖木兒的貼身隨從,三日前在丞相府後園,就是他按住趙五的胳膊,看着也先帖木兒踹碎了那糧夫的膝蓋。“告訴公子,我隨後就到。”他解下腰間的御史印,塞進劉謙手裏,“若我未歸,把樟木箱裏的卷宗交給江南來的紅巾教信使——他們今日午時會在南城瓦子口等。”

劉謙的手抖了起來:“大人,您這是……”

“我去送奏章。”張養浩拿起案上的硯台,倒了些清水,用殘燭烤化冰碴,研磨時墨條在硯台裏轉得很慢,“賀尚書說‘遞到泥裏也是遞’,我總不能讓它爛在樟木箱裏。”

他把奏章放進袖袋,又從筆架上取下支狼毫——這是他中進士時聖上御賜的,筆杆上刻着“清風”二字,如今筆尖已禿,卻還能蘸墨。“你記住,這些證據若到了江南,比任何檄文都管用——百姓看見真憑實據,才知道該恨誰。”

劉謙撲通跪下,額頭磕在冰碴上:“大人,您別去!他們是要您的命!”

張養浩扶起他,指腹擦過他凍裂的臉頰:“我是漢人御史,食朝廷俸祿——這俸祿裏有江南百姓的米,有淮河纖夫的汗,我總得替他們說句話。”他往劉謙懷裏塞了半塊碎銀,“這是我這個月的俸祿,你去買些炭火,別讓卷宗凍壞了。”

走出御史台時,晨霧正散,陽光照在朱漆大門上,卻暖不透門環上的冰。張養浩看見那仆人騎在馬上,馬鞭上還纏着紅綢——是昨日西域使者送的,據說鞭梢嵌着銀絲,抽在人身上,血會順着銀絲往上爬。

“張御史倒是識趣。”仆人勒住馬,“我家公子說,您要是肯‘通融’,這江南鹽運司的缺,就給您留着——比在御史台寫那些沒用的奏章強。”

張養浩沒接話。他想起去年鹽運司的官員來京,帶着十車江南絲綢打點,臨走時說“鹽運司一年的孝敬,夠填半個戶部虧空”。那時他還彈劾過,結果奏章被吏部壓下,反倒是他被調去整理舊檔,差點丟了差事。

馬車在丞相府門前停下時,朱漆大門正往外抬空酒壇,壇口飄出的酒氣裏混着肉香。門房看見張養浩,臉上堆着笑:“御史大人來了?丞相正說您是‘漢官裏最懂事的’,特意讓小的在這兒等。”

張養浩往裏走時,看見後園的石桌上擺着十幾個酒器——玉杯、銀盞、甚至還有個犀角碗,碗底刻着“江南貢品”。他突然想起賀惟一的話:“這些酒器,盛的不是酒,是百姓的血。”

暖棚裏的宴席比前日更熱鬧。脫脫坐在主位,左手邊是國師府的副使,右手邊是刑部尚書,個個面前的碟子裏都堆着蜜餞——是用江南漕糖做的,張養浩在卷宗裏見過賬冊,去年江南漕糖的三成,都進了丞相府的蜜餞房。

“張御史來了!”脫脫舉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裏晃,“快坐,我正跟諸位大人說,你寫的文章好,尤其是那篇《江南水利策》——比那些只會罵人的漢官強多了。”

張養浩在末席坐下,懷裏的奏章硌得他直冒汗。他看見也先帖木兒正把玩着個錦盒,盒裏是支金筆,筆杆上鑲着寶石——他認得,那是江南士子去年獻的,說是用前朝王羲之的筆杆改制的,本想請聖上賜給太學,結果被也先帖木兒搶了去。

“張御史今日帶了什麼‘要緊文書’?”也先帖木兒把錦盒往他面前推,“要是還像往常那樣說什麼‘賑災’‘清廉’,可就掃了大家的興。”

暖棚裏的人都笑了。刑部尚書捋着胡須:“張御史,你可知上個月彈劾國師府的御史?現在還在刑部大牢裏,每天給獄卒擦靴子呢——漢人嘛,識時務者爲俊傑。”

張養浩解開懷,掏出奏章,輕輕放在桌上。桑皮紙在滿桌酒肉間顯得格外寒酸,邊角的朱印被他的汗浸得發暗。“丞相,這是《劾漕糧疏》,裏面有江南漕糧被截留、挪用的實證,共計三十七頁,附糧冊殘頁、證人供詞……”

“哦?”脫脫沒看奏章,反而夾了塊糟鴨,“張御史可知,昨日西域使者說,他們的獵鷹能從羊群裏認出最肥的羊?你說這鷹是聰明,還是羊太蠢?”

也先帖木兒突然大笑起來,抓起奏章往酒器堆裏一扔:“這紙厚實,正好給我墊酒杯——剛才這犀角碗總打滑,差點摔了。”

奏章被他扔在犀角碗下,桑皮紙瞬間吸了碗底的酒液,墨跡暈開,“劾漕糧疏”三個字變得模糊,像在流淚。張養浩猛地站起來,案幾被撞得一晃,碟子裏的蜜餞滾落在地。

“那是百姓的命!”他的聲音在暖棚裏炸響,驚得棚外的獵犬叫了起來,“江南漕糧本是賑災用的,卻被你們截留喂狗、宴客!淮河上凍死了三個糧夫,他們的屍首還漂在水裏,你們卻用他們護着的米釀酒!”

脫脫的臉沉了下來,手裏的玉杯捏得發白:“張養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沒忘!”張養浩指着桌上的奏章,“我是御史,要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可你們把生民的命,當成墊酒杯的紙!”

國師府的副使突然站起來,念珠在指間轉得飛快:“佛說,漢人多妄言,需用‘靜口法’——去年有個書生說密宗不好,被我們用銅鉗拔了舌頭,現在還在街頭乞討,張御史想試試?”

張養浩沒理他,只是盯着脫脫:“丞相,我知道您是有抱負的人,當年您主持修黃河堤,百姓都說您是‘救星’。可現在……”

“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脫脫打斷他,“黃河潰口,用童男童女作法即可;流民鬧事,派兵殺了即可——用得着你這漢官多嘴?”他對仆人揮揮手,“把他帶下去,關進‘靜思房’,讓他想想‘自己是誰’。”

兩個仆人上來架他,張養浩卻掙開,撲到桌前想搶奏章。也先帖木兒一腳踹在他腰上,他“咚”地跪在地上,膝蓋撞在金磚上,疼得他眼前發黑,卻還是伸出手——指尖離奏章只有寸許,卻被仆人死死按住。

“別碰我的奏章!”他嘶吼着,指甲摳進磚縫,帶出些泥土,“那上面有糧商的血指印!有纖夫的汗漬!你們不能用它墊酒杯!”

脫脫拿起犀角碗,往地上潑了些酒,正好澆在張養浩手背上。“血指印?汗漬?”他冷笑,“在這大都城裏,漢人的血和汗,還不如我這碗裏的酒金貴。”

也先帖木兒撿起奏章,像抖抹布似的抖了抖酒液,然後撕成碎片,扔進獵犬的食槽。“給雪獅子當點心——說不定比趙五的肉好吃。”

張養浩眼睜睜看着奏章碎片落在狗糧裏,混着殘肉和米粒。有片碎紙上還留着他的筆跡——“江南漕糧,賑災專用”,此刻卻被獵犬的舌頭卷進嘴裏,嚼得發出“咯吱”響。

“你們……”他一口氣沒上來,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他躺在間潮溼的小屋裏,手腳被綁在木樁上。牆角堆着些發黴的稻草,屋頂漏下的雪落在臉上,冰涼刺骨。“醒了?”門被推開,劉謙端着碗水走進來,眼睛紅腫得像核桃。

“你怎麼來了?”張養浩的嗓子幹得發疼。

“我托丞相府的雜役把我弄進來的。”劉謙解開他手腕的繩子,往他嘴裏灌了口溫水,“他們說,只要您肯寫‘認罪書’,說自己‘誣告丞相’,就放您出去,還讓您當江南鹽運使。”

張養浩咳了兩聲,吐出的痰裏帶着血。“認罪書?我若認了,那些送證據來的糧商、纖夫,都得死。”他看着劉謙,“卷宗送出去了嗎?”

“送了。”劉謙從懷裏掏出塊布條,“紅巾教的信使說,會把這些證據抄錄百份,傳遍江南。他們還說,等開春就起事,第一個打回大都,爲趙五、爲您……報仇。”

布條上用朱砂畫着個紅巾,旁邊寫着行小字:“石人一只眼,挑動黃河天下反”。朱砂在昏暗的光裏發亮,像團跳動的火。

張養浩的手指撫過紅巾,突然笑了:“好,好……總算沒白寫。”他想起自己中進士那年,在孔廟發誓“要讓天下百姓有飯吃、有衣穿”,那時孔廟還沒被改成寺院,孔子像前的香爐裏,插着百姓獻的香。

“劉謙,你聽着。”張養浩攥住他的手,“我不會寫認罪書。你出去後,告訴紅巾軍的信使,江南漕糧的賬,不止在奏章裏,還在百姓心裏——他們記着誰搶了糧,誰害了命,總有一天會算清楚。”

劉謙的眼淚掉在他手背上,滾燙。“大人,我給您帶了樣東西。”他從懷裏掏出片稻殼,是從江南漕糧裏撿的,“這是趙五兄弟運糧時,特意留的——他說‘稻殼能發芽,世道也能發芽’。”

張養浩把稻殼攥在掌心,像攥着顆種子。“好。你告訴外面的人,我張養浩沒給漢人丟臉。”

劉謙剛走,也先帖木兒就帶着人進來了,手裏拿着紙筆。“張御史,最後問你一次,寫不寫?”

張養浩抬起頭,臉上沾着稻草,眼神卻亮得驚人:“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二十年前,我在江南讀書,有個同窗叫王冕,畫荷花畫得極好。他說,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可這世道的淤泥太黑,連荷花的根都爛了。”

也先帖木兒沒耐心聽,把紙筆扔在他面前:“不寫是吧?那我就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來,看你以後還怎麼寫奏章。”

張養浩撿起筆,卻沒寫“認罪書”,而是在牆上寫了起來。他用盡力氣,筆尖在泥牆上劃出深深的刻痕:“江南漕糧,被劫於途,被吞於官,被飼犬豕,被宴奸佞。吾雖死,必訴於天——天若有眼,必誅此獠!”

字寫得歪歪扭扭,卻每個字都帶着力,刻痕裏滲出血珠——是他咬破手指,用血當墨。

“瘋了!”也先帖木兒抽出刀,砍在他手腕上。

張養浩的手垂了下來,筆掉在地上。他看着牆上的血字,突然笑了:“這字……比奏章結實,淋不溼,撕不爛,你們……擦不掉了。”

血從傷口涌出來,染紅了稻草,也染紅了他掌心的稻殼。他想起賀惟一在獄中說的“遞到泥裏也是遞”,想起趙五咬着錦靴的樣子,想起劉謙凍裂的臉頰——原來這世道的“奏章”,從來不止寫在紙上。

也先帖木兒的刀又砍了下來時,張養浩突然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稻殼塞進嘴裏。稻殼的澀味混着血味滑進喉嚨,像吞下了整個江南的秋天。

三天後,丞相府的仆人在清理“靜思房”時,發現牆上的血字怎麼也擦不掉——用刀刮,血就滲得更深;用水沖,字跡就更清晰。最後脫脫讓人用泥把牆封了,可夜裏總有人說,聽見牆裏有寫字的聲音,沙沙的,像有人在紙上寫奏章。

劉謙帶着卷宗逃出大都的那天,正趕上黃河災民往南逃。他把抄錄的《劾漕糧疏》分給流民,有人不識字,他就念給他們聽——念到“趙五死”時,有個淮河纖夫突然哭了,說“趙五是我同鄉,他說要帶桂花糕給他女兒”;念到“張養浩血書”時,有個江南書生咬破手指,在布條上寫“紅巾軍必報仇”。

流民們舉着布條往南走,腳印在雪地裏連成線。有個孩子撿起劉謙掉落的稻殼,問:“這是什麼?”劉謙說:“是江南的種子,等開春了,種在地裏,會長出能喂飽人的稻子。”

孩子把稻殼塞進懷裏,像藏了個秘密。他不知道這稻殼裏裹着張養浩的血,裹着趙五的命,裹着無數人沒說出口的話——這些話在雪地裏走,在風裏傳,總有一天會傳到江南,傳到紅巾軍的營裏,長成能掀翻這世道的力量。

丞相府的宴席還在繼續。脫脫舉着玉杯,也先帖木兒正說他新得的寶馬——是用十車江南漕糧從西域換來的。酒過三巡,也先帖木兒突然說:“那漢官的奏章碎片,雪獅子吃得挺香,連骨頭都沒剩。”

脫脫沒接話,只是看着窗外。雪又落了下來,蓋在府門前的朱漆上,卻蓋不住門縫裏飄出的酒肉香,也蓋不住牆裏滲出來的血味。他突然想起年輕時讀過的漢詩:“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那時他還笑詩人誇張,現在才知道,詩裏寫的,比這世道幹淨多了。

暖棚外的獵犬又在叫,這次卻帶着些不安。也先帖木兒罵了句“畜生”,起身去看,卻發現雪獅子正對着南方低吼——那裏的天際線泛着微光,像有無數支火把正往大都趕來,照亮了雪地裏的腳印,也照亮了每一粒被糟踐的稻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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