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凌晨五點，天色已經泛白。
雲九儀在走廊的嘈雜聲中睜開眼。
雙眼有些朦朧，眨了兩下才反應過來。
腰酸!脖子痛!胳膊麻了!
昨晚沒睡在自己三米的大床上。
可遭老罪了!
自從在這個世界轉生後，睡覺是她 除了賺取積分和掙錢之外最大的愛好。
她竟然在醫院的單人病床上睡了一整晚！
雲九儀微微動了動，側頭垂眸看着縮在她懷裏的男人。
衛星河整個人都蜷在她懷裏，額頭抵着她的鎖骨，一只手還死死攥着她的風衣衣袖。
他睡得安穩，呼吸均勻。
溫熱的鼻息拂過她的頸窩，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衛星河。”她壓低聲音喚道。
睡夢中的人無意識地“嗯”了一聲。
眉頭微蹙，卻沒有醒來的跡象，甚至還往她這邊挪了挪。
雲九儀盯着他看了兩秒，最終放棄掙扎，任由他繼續抓着那截袖子。
在被拱下去之前，自己輕手輕腳地從病床上挪下來。
單人病房的門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走廊上已經有護士在推着治療車走動。
消毒水的氣味混合着晨間的涼意撲面而來。
雲九儀活動了下僵硬的肩膀，在走廊吹吹了會兒風。
等大腦徹底清醒，才找護士拿了洗漱用具洗漱。
整理完，外面已徹底天光大亮。
雲九儀從洗手間走出來，迎面撞上剛從休息室出來的明叔。
對方有些錯愕地看着雲九儀。
“雲小姐！您……”
原本想說雲小姐來得這麼早。
但是明叔的目光在明顯沒有換的襯衫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開。
不敢多問。
更不敢往下深想。
明叔來回看着緊閉的病房門和雲九儀。
最後，老人家只能幹巴巴地擠出一句。
“少爺他……”
“還在睡。“雲九儀面無表情地整理着衣領，“我去買早餐。”
“點滴是幾點？”
“八點半。”
雲九儀看了眼手表，徑直走向電梯。
明叔目送她的身影消失。
顯然對昨晚發生了什麼充滿好奇，但明智地選擇了不問。
醫院對面有一個大超市，背後有小吃街。
雲九儀找了一家看起來不是那麼花裏胡哨的店，喝了一碗熱粥。
打包了整整一屜的小籠包。
在老板欲言又止的眼神中揚長而去。
隨後逛了半個小時的街。
根據系統的建議，拎着一大袋對身體有益的禮品回了醫院。
醫院的電梯門緩緩打開，裏面已經站了三個人——
真是冤家路窄。
雲九儀面無表情地按下關門鍵，準備走樓梯。
“雲小姐。”
清脆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着幾分遲疑。
“等一下！”林小小急忙按住開門鍵，輪椅往前挪了挪，“真的是您啊，雲小姐！”
雲九儀在心裏嘆了口氣，面無表情地轉回身。
推着輪椅的沈青墨已經條件反射般將林小小護在身後，眼神警惕得像是在看什麼危險分子。
這個反應讓雲九儀覺得可笑。
在她看來，這男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
他明明那麼“愛”林小小，卻縱容原主一次次欺負她。
然後在林小小被欺負得最慘時英雄救美。
這不是解決問題，而是刻意制造問題。
他享受着兩個女人爲他爭風吃醋的感覺。
最後還能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責原主不懂“成全”。
按照這個世界一句話來說就是——
女的兩巴掌，男的更是降龍十八掌！
都不是好東西！
“借過。”雲九儀懶得廢話，直接走進電梯按下樓層。
要說這個世界的人真的是聰明。
好多東西比法器還要好使。
有這種好東西，堪比御劍飛行，她爲何還要廢腳力？
沈青墨的臉色瞬間陰沉：“雲九儀，你的手段玩夠了沒有？”
雲九儀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什麼手段？”
難不成是她挖沈氏牆角的事暴露了？
不能啊，這幾個老主顧可是打包票會和她合作的。
不然她就找人去澆對方發財樹。
效果可謂顯著。
“你不就是爲了引起我的注意嗎？”
沈青墨不知道雲九儀的心思，聲音裏帶着居高臨下的嘲諷。
“你以爲成功了？你這樣的女人我永遠也看不起。”
雲九儀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那麻煩沈總下去，不要阻礙我們這些平民的腳步。”
她說着，直接用手上還沒摘的一次性食品手套抵住林小小的輪椅，用力一推。
連帶着沈青墨也被帶了出去。
將他推出了電梯。
一米九的保鏢大哥反應過來時，雲九儀已經一腳將他送了出去。
電梯門在沈青墨鐵青的臉色前緩緩關閉。
“雲、雲小姐……”
林小小伸手擋住電梯。
怯生生地開口，“您別生氣，青墨他只是……”
手機鈴聲適時響起，雲九儀沒睡好的狀態已經開始影響心情。
她沒再給那三個人眼神，直接接起郭萍的電話，簡短交代了幾句行程安排。
掛斷時，發現林小小已經和沈青墨重新進入了電梯。
林小小正眼巴巴地看着她手裏的早餐袋。
“雲小姐是來看病人的嗎？”林小小問，語氣裏帶着刻意的好奇。
雲九儀皮笑肉不笑：“難不成我來上墳？”
林小小：“……”
她咬了咬唇，有些沮喪。
雲九儀看了一眼她打着石膏的腳，不知道爲什麼覺得有些礙眼。
她似是要驗證什麼似的。
“衛星河腿剛好，你就接上，你倆對輪椅情有獨鍾？”
“雲-九-儀！”沈青墨看雲九儀的目光帶着殺氣。
雲九儀沒理，又加了一句重磅炸彈。
“他來醫院，你也來醫院，你倆挺有緣啊！”後兩個字壓得極重。
林小小明顯愣住了：“衛先生...他怎麼了？”
三個月不見，她幾乎忘了這個曾經默默守護她的男人。
現在乍一聽到他的名字，愧疚和關心同時涌上心頭。
雲九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不乖，把自己送醫院了。”
林小小的表情瞬間變了。
沈青墨注意到林小小的表情變化，眼神一冷。
他看慣了帶着各種目的接近他的女人——爲錢，爲權，或者單純爲沈太太的位置。
只有林小小不一樣，她看他的眼神幹淨得像一泓清水，沒有算計，沒有畏懼。
她是特別的。
所以他將她留在身邊。
可他又不想承認自己會爲了這樣一個“普通女孩”動心。
所以，即使兩人已經是人盡皆知的“情侶”。
他也從未公開承認過——
萬一她也在演戲呢？
萬一她接近他另有目的呢？
可此刻，看着她爲另一個男人擔憂的樣子，沈青墨心裏涌起一股陌生的煩躁。
今早聽說林小小出車禍，他拋下重要會議趕去醫院，就爲了確保她的安全。
看見她熟悉的笑容，他連胃痛都好了不少。
雲九儀冷眼旁觀這對男女的反應——
原劇情裏，林小小對衛星河並非全無感情。
雖然男女之情不深，但有那份對於親近之人的好感。
只是那份好感永遠敵不過對男主的愛戀。
就那種任他虐我八百遍，我仍待他如初戀。
你別說，最後還真讓人家虐出來了。
真是神奇他爹給神奇開門。
——
電梯停在9樓。
林小小執意要跟着來看衛星河。
沈青墨雖然臉色難看，卻拗不過她的請求。
大概是良心終於發現了一點，今天難得有點男朋友的風範，對林小小關懷備至。
四人就這樣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同行狀態。
病房外，剛洗漱完的明叔看見雲九儀，立刻迎上來：“雲小姐，回來了？”
目光掃到她身後的四人組時，明叔臉色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雲九儀沒解釋，臉色有些不好看，徑直推門而入。
然後“砰”地一聲把沈青墨等人關在門外。
衛星河已經醒了，半靠在床頭。
眼睛上的紗布取了下來，露出那雙沒有焦距卻依然漂亮的眼睛。
晨光爲他蒼白的臉頰鍍上一層柔和的暖色，顯得格外柔軟。
他似乎還沉浸在剛睡醒的懵懂中，聽到開門聲才茫然地“望”過來。
白色棉緞睡衣貼在身上，有些毛茸茸的感覺。
“醒了？”雲九儀問。
衛星河一驚，下意識坐直了身體，結果牽動了背上的傷，輕輕“嘶”了一聲。
“雲總？”他的聲音還帶着晨起的沙啞，頭發亂糟糟地支棱着，有幾根特別倔強地翹在頭頂。
“別亂動。”雲九儀將早餐放在床頭櫃上。
“我買了早飯，你和明叔先吃。早上還有點滴，別空着肚子。”
衛星河乖乖點頭，頭頂那撮呆毛隨着動作晃了晃，看起來莫名乖巧。
雲九儀下意識就要將手搭上去。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林小小的聲音：“衛先生，我可以進來嗎？”
衛星河明顯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裏聽到林小小的聲音。
他出事應該沒有對外公布才對……
難不成他還在做夢？
“請進。”片刻遲疑後，他還是開了口。
雲九儀順勢收回手，眼神微暗。
門被推開，輪椅的軲轆聲由遠及近。
衛星河對這聲音極爲熟悉，他眉頭微蹙：“你受傷了？”
林小小看着衛星河頭上的紗布和手上的繃帶，同樣驚訝：“衛先生，你這是……？”
“不小心碰的。”衛星河輕描淡寫地帶過，轉而問道，“你的腿……”
“我騎車摔的。”林小小聲音低了下去，“在一個沒有監控的地方，肇事司機跑了。”
兩人寒暄了幾句，氣氛逐漸熱絡。
語氣裏沒有曖昧，都是對病號的同情。
但是其他兩個傾聽者臉色卻一個比一個差。
雲九儀冷眼看着，拿出手機看見郭萍發的消息。
——小姐，到了。
她突然開口：“說完了嗎？他腦子撞壞了需要休息。”
林小小立刻緊張起來：“嚴不嚴重？”
出乎意料的是，衛星河竟然順着雲九儀的話接了下去：“還好，休養幾天就行，小……林小姐，你也好好休息吧，骨折可不是小事，傷筋動骨一百天呢，這個我有經驗。”
衛星河似乎想要釋然地笑一笑，但是那笑容過於勉強。
他這個回應讓林小小怔了怔，隨即善解人意地告辭。
沈青墨立刻推着她離開，沒有絲毫猶豫。
臨走前還意味深長地看了雲九儀一眼。
病房重新恢復安靜。
衛星河“望“向雲九儀站立的方向，聲音輕緩：“謝謝雲總照顧了。您工作忙，不用總來看我。”
雲九儀沒說話，只是將早餐往他那邊推了推。
明叔識趣地進來幫忙擺盤，看到衛星河嘴角沾着的奶漬，忍不住抽了張紙巾遞過去。
“雲小姐昨晚……沒回去，在這裏休息的?”明叔狀似無意地問。
沒辦法，老人家實在憋不住話。
年紀大了，憋出病來可怎麼好？
國家老齡化本就嚴重，他要是病了，可不就雪上加霜。
爲了減輕國家負擔，他必須要問清楚。
衛星河吸酸奶的動作頓住了，左手懸在半空。
雲九儀淡定地穿上自己皺巴巴的外套：“嗯。”
衛星河下意識將酸奶盒子捏了一下，腮幫子一下子鼓了起來。
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分開往下咽。
他早上醒來時，發現自己懷裏抱着一件外套。
那上面的氣息他很熟悉。
是雲九儀。
還以爲是做夢。
現在聽到這個確認，昨晚模糊的記憶逐漸清晰——
那個黑暗的噩夢中，有人將他擁入懷中。
用他傾年未曾聽過的溫柔聲音說“別怕”。
夜中噩夢纏身十年來，卻是第一次有人來夢裏救他。
“雲小姐，你衣服怎麼這麼皺？”明叔沒有管自家少爺的死活，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衛星河猛地咳嗽起來，被酸奶嗆到了。
明叔連忙給他拍背，雲九儀則順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把那撮呆毛揉得更亂了。
“雲小姐，您小心點！”明叔看不下去了，“少爺腦袋還傷着呢”
就在這時，系統提示音突然響起：
【請宿主注意，目標人物衛星河，幸福度增加5%，當前幸福度49%，請繼續努力。】
雲九儀收回手，嘴角微不可察地翹了翹。
“就這樣，表現不錯，只升我的，繼續保持。”她輕聲說。
衛星河不明所以地抬起頭，眼角還有些紅。
嘴角還沾着一點奶漬，表情茫然又溫順。
“乖乖的，我先走了。”
雲九儀沒解釋，轉身離開了病房。
樓下，郭萍已經等候多時。
去公司的路上，小蝴蝶突然在她腦海中開口：
【宿主，你很開心嗎？】
雲九儀面色冷淡：“你又出問題了？”
這純誹謗！
小蝴蝶不服了。
它很正常的。
【人家可以檢測你的精神狀態哦！】小蝴蝶得意地說，【雖然你臉上沒表情，但精神波動很明顯呢！】
它“拯救號250”誓死守衛統界尊嚴。
【昨天幸福度漲10%你都沒反應，今天才5%怎麼就……嗷！】
然後它又被丟小黑屋了。
郭萍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雲九儀，忍了半天沒忍住，問道：“小姐，你今天很開心嗎？”
雲九儀揉了揉眉心，“……沒有。”
郭萍哦了一聲，又看了一眼。
她跟了小姐這麼久，雖然這段時間小姐有些怪怪的。
但總體和剛進公司一樣，她只當是醒悟了。
就是人變得更沉默了，情緒極爲平淡。
像今天這樣眉眼微揚的表情還是很少見，所以看起來很明顯。
“是因爲衛先生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