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岷山的午後風還帶着寒意，李伯背着阿硯，挑着柴擔，深一腳淺一腳踩在落葉堆裏。枯枝劃破了他的褲腳，滲出的血珠很快被山風凍幹，可他只把阿硯往背上又托了托，讓孩子的臉貼着自己溫熱的脖頸。
“阿硯乖，忍忍，快到了。” 李伯的聲音帶着喘息，每走幾步就要扶一下肩上的扁擔。柴擔裏除了被褥和幹糧，還裹着那盆被阿硯救活的蘭草 —— 他舍不得丟下這盆花，那是阿硯用小手一點點催活的，看着就像孩子的伴兒。
阿硯趴在李伯背上，小胳膊緊緊摟着爺爺的脖子。他能感覺到李伯的肩膀在微微發抖，腳步也越來越沉，便把小臉往爺爺頸窩裏蹭了蹭，輕聲說：“爺爺，我不重，你歇會兒吧。”
—— 爺爺的背好暖，可他喘氣好重，一定很累……
李伯笑了笑，粗糙的手拍了拍阿硯的腿：“爺爺不累，阿硯這麼輕，跟片羽毛似的。” 話雖這麼說，他還是在一棵老鬆樹下停了下來，把柴擔靠在樹幹上，小心翼翼地把阿硯抱下來，讓他坐在一塊避風的石頭上。
山風卷着鬆針吹過，阿硯下意識地往李伯身邊靠了靠。他抬頭看向四周，高大的樹木遮天蔽日，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點。遠處傳來不知名的鳥叫，還有溪水潺潺的聲音，比村裏熱鬧，卻也更安靜。
“爺爺，這裏的草好綠。” 阿硯指着腳邊的青草，那些草葉比村裏的更鮮亮，葉片上還掛着晶瑩的露珠，湊近了能聞到一股清甜的氣息。他伸出小手碰了碰，指尖立刻傳來熟悉的溫熱感，草葉竟輕輕晃了晃，像是在回應他。
—— 這些草好像很喜歡我，比村裏的草更親切……
李伯沒注意到這細微的異動，他正從柴擔裏拿出水壺，倒了點溫水遞給阿硯：“喝口水，咱們再走一段，前面就有個山洞，今晚先在那兒歇腳。” 他記得年輕時砍柴，常在那山洞裏避雨，裏面幹燥，還能擋風。
喝完水，李伯重新把阿硯背起來，挑起柴擔繼續趕路。山路越來越陡，有些地方幾乎要手腳並用才能爬上去，李伯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順着臉頰往下流，滴在阿硯的手背上，帶着溫熱的鹹澀。
阿硯伸出小手，用袖子擦了擦李伯的汗：“爺爺，汗。”
“沒事，爺爺力氣大着呢。” 李伯喘着氣，腳步卻沒停。他知道，得在天黑前趕到山洞，山裏的夜晚很冷，還有野獸出沒，不能讓阿硯受凍，更不能讓野獸傷着孩子。
傍晚時分，他們終於到了那個山洞。山洞不大，剛好能容下兩個人，地面很幹燥，角落裏還堆着幾根以前留下的枯木。李伯先把阿硯放在鋪好的被褥上，然後出去撿了些幹柴回來，生起了火。
橘紅色的火光照亮了山洞，驅散了寒意。李伯把蘭草放在火堆邊，看着花瓣在火光下泛着淡紫色的光暈，忍不住摸了摸阿硯的頭：“你這娃，連草都跟你親。”
阿硯靠在李伯身邊，看着火堆裏跳動的火苗，忽然想起了村裏的破屋。那裏雖然簡陋，卻有熟悉的菜畦和狗尾巴草，可現在，他們只能在山洞裏過夜。他低下頭，小聲說：“爺爺，我們還能回村裏嗎？”
—— 要是能回村裏就好了，可他們都不喜歡我，會欺負爺爺……
李伯沉默了片刻，把阿硯抱進懷裏，用外套裹住他：“等村裏的人想通了，咱們就回去。要是他們一直想不通，爺爺就帶着阿硯在山裏過，這裏有柴有泉，還有野果，餓不着咱們。”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阿硯靠在李伯懷裏，能聽到爺爺沉穩的心跳，心裏的不安漸漸消散了。他閉上眼睛，聞着火堆的煙火氣和爺爺身上的草木香，慢慢睡着了。
半夜裏，阿硯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他睜開眼，看見洞外有兩點綠光在閃爍，還有低沉的吼叫聲傳來。
“爺爺……” 阿硯小聲喊着，往李伯身邊縮了縮。
李伯立刻醒了，他一把將阿硯護在身後，拿起身邊的柴刀，警惕地盯着洞口。綠光越來越近，很快，一只體型龐大的黑熊出現在洞口，正用凶狠的眼神盯着洞裏的火堆。
—— 好可怕的熊！爺爺會不會有事？
阿硯緊緊抓着李伯的衣角，心裏又慌又怕。他能感覺到，黑熊身上散發出的凶氣，比村裏人的眼神更嚇人。
黑熊盯着火堆看了一會兒，突然朝着洞口邁了一步，似乎想進來。李伯握緊柴刀，大聲喊道：“出去！別過來！” 他知道，黑熊怕火，可這火堆不大，能不能嚇退它，他心裏也沒底。
就在這時，阿硯忽然感覺到體內的溫熱氣流又活躍起來。他看着洞口的黑熊，心裏想着 “別傷害爺爺”，指尖竟無意識地泛出一絲微弱的綠光。那綠光很淡，卻像一道無形的屏障，擋在了洞口。
黑熊剛要再邁一步，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燙到了一樣，猛地後退了幾步，對着山洞吼了幾聲，然後轉身跑了。
李伯愣了愣，不知道黑熊爲什麼突然跑了。他回頭看了看阿硯，只見孩子正睜着大眼睛看着洞口，小臉上滿是驚訝。
“阿硯，你沒事吧？” 李伯連忙抱起阿硯，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阿硯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手：“爺爺，剛才我的手有點熱。”
—— 剛才那股熱流好像把熊趕走了，是它保護了爺爺嗎？
李伯摸了摸阿硯的手，沒感覺到什麼異常，只當是孩子嚇着了，便安慰道：“沒事了，熊被火嚇跑了，咱們繼續睡覺。” 他把阿硯抱得更緊了，心裏卻泛起了嘀咕 —— 剛才黑熊的反應太奇怪了，不像是被火嚇退的，倒像是被什麼東西驚到了。
可他沒再多想，只當是自己多心了。他添了些柴，讓火堆更旺些，然後抱着阿硯重新躺下。阿硯靠在李伯懷裏，很快又睡着了，夢裏，他看見自己的手泛着綠光，周圍的草木都朝着他彎腰，像在跟他打招呼。
第二天一早，李伯帶着阿硯繼續趕路，目標是那個廢棄的木屋。木屋在更深的山裏，需要穿過一片竹林和一條小溪。一路上，阿硯總能感覺到周圍草木的氣息，那些氣息很親切，像是在指引他方向。
“爺爺，往這邊走，這邊的草更綠。” 阿硯指着一條小路說。那條路很隱蔽，被雜草覆蓋着，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李伯猶豫了一下，還是跟着阿硯指的方向走。沒想到，這條路竟比他記憶中的路更近，還避開了幾處難走的陡坡。
“阿硯真厲害，還能找路呢。” 李伯笑着說，心裏卻越發覺得阿硯不一般 —— 這孩子好像天生就跟山林有緣，能找到常人找不到的路。
中午時分，他們終於找到了那個廢棄的木屋。木屋很破舊，屋頂有幾處漏雨，門板也鬆了，可裏面很幹燥，還能看到以前留下的灶台和木床。
李伯放下柴擔，先把屋頂漏雨的地方用茅草堵上，然後打掃屋裏的灰塵，又去溪邊挑了水，撿了些幹柴回來。阿硯則在屋前的空地上玩耍，他摸了摸屋前的老槐樹，老槐樹的枝幹竟輕輕晃了晃，像是在歡迎他。
—— 這裏真好，草木都喜歡我，爺爺也不用那麼累了……
傍晚，李伯煮了些米粥，還烤了兩個紅薯，祖孫倆坐在灶台邊，就着昏黃的火光吃飯。米粥很稀，紅薯卻很甜，阿硯吃得很開心，小臉上滿是笑容。
“阿硯，咱們以後就住在這裏了，好不好？” 李伯看着阿硯，輕聲問道。
阿硯點了點頭，抱着李伯的胳膊：“好，只要跟爺爺在一起，住哪裏都好。”
夜色漸深，木屋外傳來蟲鳴和溪水的聲音，屋裏的火堆還在燃燒，映着祖孫倆的身影。李伯坐在床邊，給阿硯講着年輕時砍柴遇到的趣事，阿硯聽得很認真，時不時發出清脆的笑聲。
他不知道，這個看似偏僻的廢棄木屋，不僅是他們暫時的避風港，還藏着意想不到的機緣 —— 木屋的牆角，有一塊鬆動的石頭，石頭下面，壓着一本破舊的玉簡，那是很久以前一位修士留下的修煉功法，也是阿硯踏上修仙之路的起點。
而此時的阿硯，正靠在李伯懷裏，聽着爺爺的故事，心裏滿是安穩。他知道，只要有爺爺在，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他都不怕。深山的夜晚雖然寒冷，卻比村裏更溫暖，因爲這裏沒有流言蜚語，只有爺爺的守護和草木的陪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