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山之巔的封神壇已化作一片廢墟。白玉祭壇崩裂成無數碎片，金色的神紋在混沌氣流中寸寸湮滅，那些曾經匯聚於此的信仰之力如同退潮般消散，露出了聖山原本青灰色的岩石肌理。
方凡站在廢墟中央，重塑後的戰體流淌着淡淡的流光。左手繚繞的紫黑魔氣與右手凝聚的金色神光在腕間交織成太極圖案，這是突破神魔幻境後的異象——他體內既無純粹神力，也無極致魔氣，唯有交融萬物的混沌本源，正是羅睺殘魂記憶中提及的“無垢之境”。
“凡哥，你的傷……”鐵牛捧着半塊星髓骨湊過來，看到方凡胸口那道貫穿前後的槍傷已徹底愈合，只剩下一圈淡金色的紋路，不由得咋舌，“這新身子也太能扛了吧？連雷霸天的永恒神紋都能消化？”
方凡抬手按住星髓骨，骨片接觸到他掌心的混沌氣流，竟化作一道金虹沒入體內。神魂深處傳來的刺痛感瞬間減輕大半，他能清晰感覺到，那些被羅睺虛影撕裂的神魂碎片正在重新凝聚，速度比之前快了十倍不止。
“不是消化，是同化。”方凡屈指輕彈，指尖溢出的混沌氣流在空氣中凝成一枚菱形符文，符文表面神紋與魔紋交替閃現，“諸神遺骸裏的神則之力，羅睺印記中的魔源之力，現在都成了混沌本源的養料。”
蘇璃走到他身邊，紫幽藤在她指尖舒展，藤蔓尖端輕輕觸碰方凡腕間的太極圖案，立刻傳來一陣歡快的震顫：“混沌氣流能滋養萬物，你的戰體現在就像一座活着的混沌源池。”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憂色，“但這種力量太惹眼了，神權國的餘孽和那些隱藏的古老勢力，絕不會放任你這種‘異類’存在。”
方凡看向聖山之外的雲海，亂世魔瞳穿透層層雲霧，能看到南域各地正在升騰的氣息——有忌憚，有貪婪，有狂熱，如同無數雙眼睛正死死盯着聖山之巔。雷霸天的隕落和封神壇的崩塌，已經徹底打破了南域的勢力平衡，而他這個“神魔同體”的存在，無疑成了新的風暴中心。
“躲是躲不掉的。”方凡握緊弑神槍，槍身的骨紋與他體內的混沌氣流產生共鳴，發出低沉的嗡鳴，“與其等着別人上門，不如主動去找他們。”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黑色玉簡，這是從大祭司屍體上找到的，裏面記載着神權國隱藏在南域各地的據點，其中最重要的一處，便是位於黑風嶺以西的“隕神淵”——據說那裏沉睡着一柄能斬斷神則的魔劍，也是神權國歷代教皇的秘密藏寶地。
“隕神淵？”骨牙湊過來看了一眼玉簡，臉色微變，“我爹的筆記裏提過這個地方，說是上古神魔大戰時，一位劍神和魔祖同歸於盡的地方，淵底的煞氣能腐蝕神金，連不朽境強者都不敢輕易靠近。”
虎頭擦拭着彎刀上的血跡，聞言嗤笑一聲：“煞氣再重，能有獅首衛的永恒神紋厲害？凡哥連封神壇都能拆了，還怕一個破淵？”
方凡搖頭：“隕神淵真正危險的不是煞氣。”他指尖劃過玉簡上的地圖，亂世魔瞳中浮現出無數細碎的符文，“這裏的地脈連接着混沌本源，又被神權國用信仰之力鎮壓了千年，早已變成了神則與魔源的絞肉場，任何靠近的生靈都會被兩種力量撕扯成碎片。”
蘇璃突然開口：“但羅睺遺骨的最後一塊碎片，應該就在隕神淵。”她攤開掌心，那枚融合了指骨與肩胛骨的遺骨正散發着微弱的光芒，骨片邊緣有一道模糊的缺口，“剛才解封神壇時，遺骨與淵底產生了共鳴，缺口的形狀和感應到的氣息完全吻合。”
方凡眼神一凜。羅睺遺骨已集齊三塊，分別是指骨、肩胛骨和肋骨碎片，若能找到最後一塊頭骨碎片，或許就能解開羅睺被封印的全部真相，甚至能喚醒完整的魔祖記憶。
“收拾東西，去隕神淵。”方凡將玉簡收起，弑神槍在地面一頓，槍尖的本源魔文射入岩石，“我們兵分兩路，鐵牛帶風鈴先去蒼狼城附近的安全屋，我和蘇璃、骨牙、虎頭去淵底。”
“我不回去！”風鈴立刻攥緊他的衣角，狼骨護符在掌心發燙，“凡哥哥說了要帶我一起冒險的，而且我的玉佩能感應到遺骨的位置，你們找不到的！”
方凡看着小姑娘倔強的眼神，又看了看蘇璃無奈的表情，最終只能妥協：“那就讓鐵牛先去聯絡舊部，我們五個一起走。記住，到了隕神淵必須聽指揮，不許亂跑。”
風鈴立刻用力點頭，小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鐵牛雖然不放心，但也知道自己的大地戰體在隕神淵那種地方幫不上大忙，只能扛起包裹，重重拍了拍方凡的肩膀：“凡哥，照顧好風鈴，我在安全屋等你們回來。”
衆人簡單收拾了行裝，將金鷹衛的鎧甲和兵器就地掩埋，換上了普通傭兵的服飾。方凡特意將雷霸天那半截刻有神紋的斧柄帶上，這東西雖然斷裂，但其蘊含的永恒神紋碎片或許能在關鍵時刻抵擋煞氣。
離開聖山時，方凡回頭望了一眼那片廢墟。封神壇崩塌的地方，正有一縷極淡的混沌氣流緩緩升起，融入雲層之中。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座祭壇的終結，更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始——諸神編織了千年的謊言被戳破，南域的生靈終將明白，神與魔從來都不是絕對的善惡。
前往隕神淵的路途比想象中更平靜。神權國因大祭司隕落和封神壇崩塌陷入內亂，各地的金鷹衛都被召回聖山附近鎮壓叛亂，沿途幾乎沒遇到像樣的阻攔。只有偶爾從城鎮茶館裏聽到的議論，還在訴說着“魔孽方凡血洗聖山”的傳奇，只是版本已經傳得面目全非，有的說他長着三頭六臂，有的說他能召喚百萬魔兵。
“這幫人瞎掰的本事比鐵牛講故事還厲害。”虎頭啃着醬肘子，含糊不清地笑道，“等咱們拿到最後一塊遺骨，直接打上神權國的老巢，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魔孽。”
蘇璃輕輕敲了敲他的腦袋：“別胡說，方凡現在的境界已經超越神魔，不能再用‘魔孽’這種詞來定義。”她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景物，紫幽藤在袖中微微顫動，“而且隕神淵附近的氣息越來越詭異了，你們有沒有感覺到，空氣裏的神則之力和魔源之力在互相吞噬？”
方凡放下手中的茶杯，亂世魔瞳穿透馬車壁，看到遠處的天際線正籠罩着一層淡淡的灰霧。灰霧中時而閃過金色的神紋，時而浮現出紫黑的魔紋，兩種力量碰撞產生的沖擊波讓空氣都在微微扭曲。
“還有三十裏就到隕神淵了。”方凡沉聲道，“下車步行，混沌氣流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衆人立刻換上步行裝備，將馬車寄存在路邊的驛站。剛走出沒多遠，前方的道路突然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屏障表面流淌着金銀交織的光紋，正是神則與魔源絞殺形成的天然結界。
“這就是隕神淵的外圍煞氣？”骨牙試着用彎刀砍了一下，刀刃剛接觸到光紋就發出滋滋的響聲，表面竟浮現出細密的裂紋，“好家夥，連玄鐵都能腐蝕！”
方凡取出那半截斧柄，將混沌氣流注入其中。斷裂的斧頭上，永恒神紋碎片突然亮起，在結界上撕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缺口：“跟着我，別碰結界的邊緣。”
他率先走進缺口，弑神槍在前方開路，槍身的骨紋不斷射出本源魔文，將靠近的煞氣驅散。蘇璃緊隨其後，紫幽藤在她周身織成一道紫色光幕，將風鈴護在中間。虎頭和骨牙則背靠背警惕着四周，手中的兵器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越靠近隕神淵，空氣就越粘稠。原本應該鬱鬱蔥蔥的山林變得一片焦黑，樹木的殘骸上既有着被神光灼燒的金色痕跡，又有着被魔氣侵蝕的黑色紋路，仿佛被兩只無形的大手反復蹂躪過。地面上布滿了深不見底的裂縫，裂縫中不時噴出夾雜着神紋與魔紋的灰霧。
“凡哥哥，遺骨在下面！”風鈴突然停下腳步，小手緊緊攥着家族玉佩，玉佩表面浮現出一道與羅睺遺骨相似的缺口，“就在那個冒着黑煙的山谷裏！”
方凡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前方的山谷塌陷成一個巨大的圓形深淵，深淵周圍的岩石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化，黑色的煞氣與金色的神光在淵底翻滾，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正是地圖上標注的隕神淵。
“小心點，淵底的煞氣已經形成了實質。”方凡將混沌氣流注入弑神槍，槍尖的光芒照亮了深淵邊緣的岩壁，“我們沿着岩壁上的石階下去，保持陣型，一旦被煞氣纏上立刻用混沌氣流淨化。”
淵壁上果然有一條人工開鑿的石階，顯然是神權國當年修建的。石階上布滿了厚厚的灰塵，邊緣處的岩石早已風化，走在上面咯吱作響，仿佛隨時都會崩塌。
下到約莫百丈深時，煞氣突然變得狂暴起來。無數道金銀交織的氣流從淵底噴涌而上，如同毒蛇般朝着衆人纏來。方凡揮動弑神槍，槍身的骨紋亮起，將靠近的煞氣盡數絞碎，但更多的煞氣卻從四面八方涌來，很快便在他們周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繭。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蘇璃的紫幽藤光幕已經開始閃爍，顯然消耗巨大，“煞氣太多了，我們的混沌氣流撐不了多久！”
方凡眼神一凜，突然想起羅睺殘魂留下的記憶碎片。他猛地停下腳步，雙手結印，體內的混沌本源逆向運轉：“以我爲引，混沌歸元！”
隨着一聲低喝，他周身的混沌氣流突然炸開，形成一道巨大的黑洞。黑洞產生的引力竟將周圍的煞氣盡數吸了進去，那些狂暴的神則之力與魔源之力在黑洞中旋轉、碰撞，最終化作最純粹的混沌氣流，被方凡的戰體吸收。
“這……這也行？”虎頭看得目瞪口呆，手中的彎刀差點掉下去。
方凡沒有解釋，他能感覺到，吸收這些煞氣後，體內的混沌本源變得更加凝練，甚至隱隱觸碰到了無垢之境的第二層壁壘。羅睺殘魂說得沒錯，神與魔本就是同源而生，所謂的對立不過是人爲制造的假象。
繼續下行百丈，淵底的景象終於清晰起來。這是一個直徑千丈的圓形盆地，盆地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石台，石台上插着一柄通體漆黑的長劍，劍身上纏繞着金銀兩色的氣流，正是煞氣的源頭。而在石台邊緣，一塊拳頭大小的白骨正散發着柔和的光芒，正是羅睺遺骨的最後一塊碎片——頭骨！
“找到了！”骨牙興奮地就要沖過去，卻被方凡一把拉住。
“不對勁。”方凡的亂世魔瞳死死盯着那柄黑色長劍，“神權國鎮壓了千年，煞氣不可能這麼平靜，而且這柄劍……”
他的話還沒說完，淵底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劍鳴。劍鳴如同龍吟九天，又似魔嘯深淵，黑白兩色的煞氣突然停止了翻滾，紛紛朝着那柄黑色長劍匯聚而去。石台周圍的地面開始震動，無數道劍痕從岩石中浮現，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劍陣。
“是誰在那裏？”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整個淵底，仿佛帶着某種穿透神魂的力量。
方凡等人立刻警惕起來，弑神槍與鎮魂鏟同時舉起。煞氣組成的漩渦中，緩緩走出一個身着白衣的青年。青年手持一柄銀色長劍，面容俊朗，眉宇間帶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氣，仿佛天生就該凌駕於衆生之上。
“劍客耀星？”蘇璃的聲音帶着難以置信的驚訝，紫幽藤瞬間擋在衆人面前，“傳說中百年前就已坐化的劍神？你怎麼會在這裏？”
耀星沒有看她，目光落在方凡身上，眼神中帶着一絲審視，又帶着一絲懷念：“混沌本源，無垢之境……沒想到千百年後，竟真的有人能走出這條絕路。”他抬起手中的銀劍，劍尖指向淵底中央的黑色長劍，“那是天淵魔劍，上古時期魔祖羅睺的佩劍，也是當年斬斷我神則戰體的凶器。”
方凡心中劇震。天淵魔劍？羅睺的佩劍？難怪這柄劍散發的氣息與羅睺遺骨如此相似，原來竟是魔祖的兵器！
“你守在這裏，就是爲了看守魔劍？”方凡握緊弑神槍，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深不可測，甚至比雷霸天的不朽境還要強盛數倍，“還是說，你在等我？”
耀星微微一笑，笑容中帶着幾分滄桑：“既爲看守，也爲等待。當年我與羅睺決戰於隕神淵，他以自身戰體爲祭，將我的神則戰體與他的魔源戰體一同封印在天淵魔劍中，立下誓言——若有朝一日有人能同時掌控神則與魔源，打破神魔界限，便由此人繼承我們的力量，終結這場無意義的爭鬥。”
他抬手一揮，銀劍在空中劃出一道璀璨的光痕，將周圍的煞氣盡數驅散：“你解封神壇時，混沌本源震動天地，我就知道，等待的人終於來了。”
方凡沒有放鬆警惕：“繼承你們的力量？你和羅睺不是死敵嗎？怎麼會立下這種誓言？”
“死敵？”耀星自嘲地笑了笑，“不過是被諸神和魔族推到前台的棋子罷了。”他看向天淵魔劍，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當年神魔大戰，看似是神與魔的對立，實則是諸神爲了穩固神階七境的牢籠，故意挑起的內鬥。羅睺發現了這個秘密，想要解放被囚禁的混沌本源，才被諸神聯手封印。”
這些話與羅睺殘魂留下的記憶碎片不謀而合，方凡心中的疑慮漸漸消散，但新的問題卻涌上心頭：“那你爲什麼要幫諸神？以你的劍神之力，完全可以選擇中立。”
“因爲我別無選擇。”耀星的聲音低沉下來，銀劍上的光芒也黯淡了幾分，“我的族人被諸神當作人質，我若不參戰，整個劍神一族都會被抹殺。”他看向方凡，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但現在不同了，你打破了封神壇，解放了部分混沌本源，也給了所有人一個新的選擇。”
就在這時，淵底中央的天淵魔劍突然劇烈震顫起來。黑色的劍身上，金銀兩色的煞氣瘋狂交織，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隱約能看到羅睺與耀星決戰的虛影——一個身披黑甲，手持魔劍，魔氣沖天；一個白衣勝雪，銀劍如龍，神光耀世。
“他們在爭奪主導權！”蘇璃突然喊道，紫幽藤指向石台邊緣的羅睺頭骨，“遺骨在共鳴，它想與魔劍融合！”
方凡看向那塊頭骨碎片，骨片正散發着越來越強的光芒，與天淵魔劍產生了強烈的共鳴。他能感覺到，只要將頭骨與魔劍結合，就能徹底喚醒羅睺的記憶，甚至能掌控這柄傳說中的魔劍。
“小心！”耀星突然臉色劇變，銀劍橫擋在方凡面前，“天淵魔劍中的煞氣被驚動了，它想吞噬你的混沌本源！”
話音未落，天淵魔劍突然射出一道漆黑的光束，光束中夾雜着無數道扭曲的神紋與魔紋，瞬間便到了方凡面前。這道光束蘊含的力量遠超雷霸天的永恒神紋，甚至能撕裂空間，讓方凡的亂世魔瞳都產生了刺痛感。
方凡沒有閃避，他猛地將混沌本源注入弑神槍，槍身的骨紋與羅睺遺骨同時亮起：“羅睺戰體，第三形態——混沌歸一！”
紫黑色的魔氣與金色的神光在他體表交織成一道太極光幕，光幕接觸到漆黑光束的刹那，竟將光束硬生生吞噬。方凡能感覺到，天淵魔劍中的煞氣正在與他體內的混沌本源產生共鳴，仿佛在呼喚他成爲新的主人。
“就是現在！”耀星的聲音帶着一絲激動，銀劍突然化作一道流光，沒入天淵魔劍的劍鞘中，“用你的混沌本源激活雙劍共鳴，只有這樣才能鎮壓煞氣！”
方凡不再猶豫，縱身躍向石台。他左手握住天淵魔劍的劍柄，右手將羅睺頭骨按在劍身上。骨片與劍身接觸的瞬間，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嗡鳴，黑白兩色的煞氣如同潮水般涌入方凡體內，與他的混沌本源融爲一體。
無數道信息流在他腦海中炸開——有羅睺與耀星決戰的記憶，有諸神封印混沌本源的真相，有天淵魔劍的使用方法，還有無垢之境的完整修煉法門。方凡的意識在這些信息中沉浮，仿佛親身經歷了那場席卷天地的神魔大戰。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睜開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