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盧天賜那雙自信滿滿的眼睛,又看了看旁邊一臉緊張,卻又帶着一絲希冀的盧少驊。
他知道,這叔侄倆,是在賭命。
而盧家在南田鎮盤踞多年,根深蒂固,說在上面有些關系,也並非不可能。
“嗯……”
漫長的沉默。
許久,豹哥才將雪茄在煙灰缸裏摁滅,一字一頓地開口。
“錢,我可以借給你們。”
盧少驊的臉上瞬間露出狂喜之色。
“但是,”豹哥豎起一根手指,眼神變得無比陰狠,“我有三個條件。”
“第一,這五百萬,你們只能用來炒股!要是讓我知道你們拿去還了別的債,或者幹了別的,那就別怪我徐天豹翻臉不認人!”
“第二,我要派我最信得過的人,明天跟你們一起去交易所,親眼看着你們開戶,看着你們買,看着你們賣!你們的每一個操作,都必須在我眼皮子底下進行!”
他頓了頓,說出了最苛刻的第三個條件。
“第三,這筆錢,借期一周。如果你們真賺到錢了,利潤對半分,我豹子就當交了你們盧家這個朋友。但要是虧了……”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森然的笑容。
“本金加利息,一周之內,一分都不能少!還不上,就拿你們叔侄倆的命來抵!”
盧少驊臉上的喜色瞬間凝固,他剛想開口討價還價。
“成交。”
盧天賜的聲音,果斷得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他站起身,直視着豹哥。
“但我們也有一個條件。這筆錢,明天上午十點之前,必須到我們賬上。”
“時間,就是我們的命。”
豹哥看着他,愣了足足三秒,隨即爆發出了一陣暢快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小子!”
他站起身,走到盧天賜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小子,很對我胃口。這事要是成了,以後,你跟我混!”
“哈哈哈,豹哥說笑了。”
……
兩人溜須拍馬,你來我往。
把盧少驊都看呆了。
直到包廂的門在身後關上,盧少驊才鬆了一口氣。
他腿肚子還有些發軟,剛才在包廂裏,他有好幾次都以爲自己這個侄子會當場被人剁了喂魚。
走遠了,他才停下腳步,一把抓住盧天賜的胳膊。
“天賜!你瘋了?利潤對半分!那老東西張口就要五十萬!這怎麼搞?咱們費這麼大勁,最後給別人做了嫁衣?”
盧天賜腳步沒停,反手拍了拍二叔的手背,示意他冷靜。
“二叔,人最大的思維局限,就是慣性思維。”
“什麼意思?”盧少驊跟在他身後,滿腦子漿糊。
“你想想,整個西港,就只有一個豹哥嗎?”
盧天賜的腳步在樓梯口頓住,他轉過身:
“這次對我們來說,是危機,但更是機會!一個把我們盧家名聲,徹底打出去的機會!”
“你……你的意思是……”
盧天賜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沒錯。”
“全都借一遍。”
盧少驊倒吸一口涼氣。
“你……你這是要把整個西港的地下錢莊都給搬空啊?!他們……他們會信?”
“爲什麼不信?”盧天賜反問,“豹哥是出了名的老狐狸,他都敢下注,別人憑什麼不敢?咱們現在不是去求爺爺告奶奶,是上門給他們送錢。”
他湊到盧少驊耳邊。
“二叔,你想,我們可以借五百萬,賺一百萬,分給豹哥五十萬。我們也可以再借五百萬,同樣賺一百萬,分給下一個‘豹哥’六十萬!我們甚至可以借一千萬,再賺兩百萬,分出去一百萬!”
“錢,我們是少賺了。但名聲呢?人情呢?”
“你只有這一次,帶着所有人一起發了財,讓他們知道跟着你盧少驊有肉吃,那你下次再想做什麼事,需要用錢的時候,還需要像今天這樣低聲下氣嗎?”
盧少驊徹底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侄子,你特麼還是盧天賜嗎?
但這些話,的確刷新了他固有的認知。
“二叔,眼光放長遠點。”
“未來的十年,二十年,遍地都是撿錢的機會!我們的思維,不能被這小小的南田鎮給局限住!”
“而且做什麼事都要留一線,不要想着一口氣吃成一個大胖子。”
“錢是永遠賺不完的,賺的多又花不出去,還沒成就感?有什麼意義?”
“帶他們發財。”
……
盧天賜有感而發,劇情線中的盧少驊成爲大毒梟之後。
錢那是一麻袋接着一麻袋。
可他開心嗎?不見得。
人的欲望和追求是會變的。
食不果腹會幻想成爲百萬富翁。
千萬家底會嚐試追求權力。
萬人之上又想着返璞歸真。
所以重活一世,他要多線布局。
在拯救盧少驊的同時,在商、政、甚至是軍三線發展!
要麼就不玩,要玩就得玩最狠的!
人人都想做趙高,他盧天賜,想當秦始皇!
* * *
接下來的一個晚上,成了西港地下世界多年以後都津津樂道的傳奇。
盧家叔侄倆,就像兩個瘋子,開着那輛豐田皇冠,幾乎跑遍了西港所有叫得上名號的場子。
從豹哥的“夜色撩人”,到城西刀疤劉的棋牌室,再到碼頭肥彪的地下賭場……
說辭幾乎一模一樣。
“上面有消息,帶你發財。”
條件也一個比一個苛刻。
利潤分成從五成,到六成,甚至到了刀疤劉那裏,盧天賜直接開出了七成。
他讓利讓得越大方,姿態擺得越囂張,那些在刀口上舔血過活的老江湖們,心裏反而越是沒底,越是覺得這事兒靠譜。
瘋了!
盧家這叔侄倆,絕對是瘋了!
可誰又會跟錢過不去呢?
尤其是,當他們得知連豹哥都已經投了五百萬進來之後,最後一絲疑慮也被貪婪沖垮。
於是,一個詭異的場景出現了。
第二天上午九點,盧家大宅的門口,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轎車和摩托車。
一群穿着花襯衫、黑背心,露着紋身的壯漢,三三兩兩地聚在門口抽煙。
他們分屬不同大佬麾下,平時在街上見了面,不罵上幾句,不互相瞪幾眼,都算是有涵養了。
可今天,他們卻像幼兒園門口接孩子的家長,一個個神情肅穆,彼此間保持着一種微妙的和平。
因爲他們的任務都一樣——看着盧家,等着收錢。
這些平日裏作威作福的馬仔,此刻站在一起,幾乎可以組成一個加強排。
宅子裏,更是另一番景象。
客廳的地上,用蛇皮袋和紙箱裝着的現金,堆成了一座小山。
紅色的,綠色的,花花綠綠的鈔票,散發着一股獨特的油墨味和銅臭味,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經。
一千六百三十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