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某已聘之妻!
沈長青的手懸在空中沒有支點,愣愣看着宋錦心的眼睛,想要求一個答案,可對方卻全然不與自己對視。
出門前在家中聽聞謝宋二家接親的消息只當是玩笑,從未想過謝衍之這般的天之驕子竟會看上宋錦心。
謝家真能容宋家女兒入門?
眼前的男人與他的身量相差不大,可沈長青就是覺得此時比謝衍之矮了一頭。
“謝大人。”
開口聲音略微顫抖,想說卻堵在喉頭難以發出。
如何去質問身居高位的謝侍郎?沈長青意識到震驚讓自己失態,遂咬唇把話生吞了下去。
“你難道不想同我解釋?”質問奔着宋錦心而去。
沈長青無法接受此女事不關己的作態,勢必要問個明白。
一口濁氣緩緩吐出,宋錦心知道該來的終究要來,豈能屢屢躲在他人身後。
往昔有娘親、父親和兄長,即便宋家跌落神壇也一直有阿姐爲自己撐腰。
她看對着宋錦月點了點頭。
緊接着直視沈長青的眼睛,沉聲道,“早在爹爹在時,宋家便與謝家定下了婚約,成親不過是早晚的事。”
冷靜又肯定,不容反駁的姿態讓宋錦月勾起嘴角。
這妹妹果真是想明白了些,當着沈長青的面也能泰然自若,雖起初閃躲但終究是直面了。
“早晚的事?”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沈長青重復着這句話,仿若站在面前的是另一個女人。
前幾日還在他身邊叫着長青哥哥的人是誰?宋錦心難道被什麼髒東西奪了舍?
他不停地想證明這人不是宋錦心,可現實不容置否。
“不是,不對啊,不對不對。”
友人猛地一拍大腿,上趕着湊到幾人跟前。
“宋家二小姐既是早有婚約爲何一直纏着長青兄不放啊?”根本不認識謝衍之的他,張口就來。
“我今個是長見識了,跟着入宮看了場熱鬧,那宋家小姐在京州上下可是出了名的癡情,鄙人不才只是個窮酸秀才,連我都知道這故事,難不成大家夥都忘卻了?”
蕭子瑜暗暗替他捏了把汗,這人是他養在手底下陪自己吃喝玩樂的門客,整日嬉笑打鬧放縱了些。
若早知他是個沒眼力見的主,萬不可能將此人帶到宮中,悄悄看了一眼謝衍之黑着的臉,蕭子瑜後背冒冷汗。
“若真是有婚約在身還釣者長青兄不放,若按女戒,便是不檢……”
“閉嘴!”
強行打斷了門客的話,蕭子瑜拉着人出了話題中心,連走都得繞着謝衍之。
起先只零星幾人朝這邊投來目光,隨着門客一而再再而三的說,看熱鬧的人直接涌了過來,三三兩兩地議論着。
嫺貴妃雖離得遠不曾上前,卻也支了宮人前來查看情況。
周遭的變化宋錦心都有所留意,事情鬧大了不單單是丟她的臉,宋謝兩家的臉也得跟着丟。
貴妃與阿姐本就是手帕交,絕不能因私事毀了宴會!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
沒想到謝衍之一直站在其身後就沒動過,死死擋住了去路,他的神情清冷又孤高,沒有讓開的打算。
以手推着她的肩,重回原位,謝衍之冷冷道,“剛才說話的底氣去哪了?”
腦子裏一時間說不出個所以然,分明有很多原因可以說,但宋錦心聽到這淡然疏離的語氣便不敢開口了。
“沈長青,可有官職?”
謝衍之點了沈長青的大名,語氣不算和善,“既沒有,某便以名相稱。”
這句話的攻擊力有多強,只需要看沈長青突然漲紅的臉便可知曉,人人都等着看更大的熱鬧。
“謝侍郎,鄙人乃聖上親定探花郎。”試探着找補了一句,沈長青心裏沉重不堪。
“朝三暮四之人,到底是誰,想必你最清楚。”謝衍之忽略了沈長青的話,兀自繼續說着,“既享青梅竹馬之情,又貪圖高門地位錢財。”
尋着熱鬧姍姍來遲的謝茗昭噗呲一下笑出聲。
不看便知這人惹惱了兄長,遇上謝衍之的這張毒嘴,今日怕是慘囉!
“寒門出貴子,說好聽是尊榮,說難聽……”謝衍之冷哼卻不出聲,充滿戲謔,“窮鄉僻壤之徒妄想一步登天。”
“若非宋氏錦心替你尋遍名師,憑借汝之天賦豈能面見聖上領着探花的名號?”
“愚蠢無知。”
聲音不大,短短兩三句卻把沈長青的底褲都扒了個底朝天。
他如何都知道?宋錦心有種謝衍之什麼都能看透的無力感,加之這分毫情面不留的嘴,往後怕是……哎。
她不敢細想。
“我!”沈長青指自己又指謝衍之,“你!”
迎着鋪天蓋地的嘲諷恥笑,他的自尊心徹底擊碎,此刻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宮裏不是他常待的地盤,與之硬碰硬定然吃虧,沈長青大手一揮,轉身推開人群,揚長而去。
“多謝,謝大人解圍。”宋錦心不顧沈長青,只輕聲道,“往後他再如此,大人不必與他計較,不過是我被人言語幾句。”
她不想因往事污點連累謝衍之的名聲,往後還需在謝家討生活,需處處小心。
此番話到了謝衍之的耳朵裏變成,“你若說他,便讓我心疼。”加之那聲大人充滿生疏陌生之感。
謝衍之又黑了臉。
“你爲何一點都無小時模樣?”他眼皮未抬,聲音沉入寒潭。
小時?
“我往後要當將軍,打仗帶兵,跟父親一樣!”小時候的她被父親抱在懷裏,站在馬背上叉腰大喊。
宋錦心赫然抬頭,但那人已然轉身,望着背影,陷入沉思。
她並非自小長在京州,父兄駐邊草原,她出生時就在草原同牛馬玩耍,騎馬射箭舞刀弄槍,樣樣都有趣。
後來不知爲何起了戰事,父親擔其年幼又是女子便毅然將她送回京州,初回之時還因尚未脫離曠野肆意之姿被不少貴女們恥笑魯莽鄉野。
愛上沈長青好像讓她找到了點目標。
因爲他喜歡溫柔女子,便處處小心謹慎,早已沒了往昔模樣。
可之前從未見過謝衍之,跟這人毫無瓜葛,爲何突然提了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