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琪站在衣帽間的全身鏡前，第三次調整着深藍色連衣裙的領口。這條裙子是傅深川上周讓人送來的，出自她最喜歡的設計師之手，剪裁得體又不失優雅，完美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身。
"還沒準備好？"傅深川的聲音從臥室傳來，伴隨着領帶結被拉緊的細微聲響。
"馬上好。"顧思琪深吸一口氣，拿起梳妝台上的婚戒——一枚簡約的鉑金指環，內側刻着他們結婚的日期。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它放進了手包的內層口袋。
這是他們結婚多年來的默契：在公司，在公開場合，他們只是上司與下屬，傅氏集團總裁與設計部新銳設計師的關系。沒人知道他們是結婚五年的夫妻。
"思琪？"傅深川已經站在衣帽間門口，一身黑色定制西裝襯得他肩寬腿長，領帶是暗紅色的，像凝固的葡萄酒。
顧思琪轉身，看到丈夫眼中閃過一抹驚豔，不由得臉頰微熱："我這樣...合適嗎？"
傅深川走近，手指輕輕拂過她的鎖骨，那裏空蕩蕩的："缺條項鏈。"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個絲絨盒子，裏面是一條精致的鑽石項鏈，主石不大，但切割精美，在燈光下閃爍着內斂的光芒。
"太貴重了，今晚只是普通酒會..."顧思琪下意識拒絕。
傅深川已經繞到她身後，不容拒絕地爲她戴上："今晚林氏集團的林總會到場，他手上握着城東那塊地。"他的呼吸拂過顧思琪的耳廓，"我需要你幫我說服他，傅氏的設計理念最適合那個項目。"
顧思琪在鏡中對上丈夫的眼睛，瞬間明白了他的用意——林總是出了名的好色，但對設計有近乎偏執的追求。傅深川要她用專業能力，而非美色，贏得這場談判。
"我會盡力。"她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對了，宋總監會參加嗎？"
傅深川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受邀名單上有她。"他頓了頓，"無論她說什麼，別理會。"
顧思琪抿了抿唇，沒有追問。宋瑤對傅深川的心思，整個傅氏集團都心知肚明。而她，作爲傅深川隱婚的妻子，每次看到宋瑤刻意接近丈夫，都只能裝作若無其事。
半小時後，傅家的黑色奔馳停在君悅酒店門前。顧思琪挽着傅深川的手臂步入宴會廳，立刻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好奇的、評估的、甚至帶着敵意的。
"傅總！"一個圓臉中年男子熱情地迎上來，"難得見你帶女伴出席啊！"
傅深川禮貌地微笑："李董說笑了。介紹一下，這是我們設計部的顧思琪設計師，'城市綠洲'項目的主創。"
顧思琪得體地伸出手："李董好，久仰大名。"
李董握住她的手，眼睛卻瞟向傅深川："只是同事？傅總什麼時候也開始玩辦公室戀情了？"
傅深川面不改色："李董誤會了。顧設計師的專業能力出衆，今晚林總對那塊地的開發有想法，我想沒有人比顧設計師更能詮釋傅氏的設計理念。"
顧思琪配合地露出職業微笑，心裏卻泛起一絲苦澀。是啊，在所有人眼中，她只是"顧設計師"，而非"傅太太"。
酒會正式開始後，顧思琪周旋於各路商界人士之間，流暢地講解着傅氏最新的環保設計理念。她的專業素養很快贏得了不少贊賞，連一向挑剔的王氏建築總裁都頻頻點頭。
"顧小姐不僅人美，談吐見識更是不凡啊！"林總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五十多歲的男人，頭發梳得油光水亮，眼神在顧思琪身上來回掃視，"來，陪我喝一杯。"
他遞來的不是香檳，而是一杯琥珀色的烈酒。顧思琪遲疑了一下："抱歉林總，我不太能喝烈酒..."
"怎麼，看不起我老林？"林總臉色一沉，"你們傅氏還想不想要城東那塊地了？"
周圍突然安靜下來，幾道看好戲的目光投向他們。顧思琪感到一陣窒息，她知道這杯酒背後意味着什麼——喝下去，可能面臨更過分的要求；不喝，可能毀掉傅氏期盼已久的合作。
就在她猶豫的瞬間，一個熟悉的聲音插了進來："林總好雅興。"
宋瑤一襲紅裙，搖曳生姿地走來，自然而然地接過那杯酒："思琪酒精過敏，我替她陪林總喝一杯如何？"
林總眼前一亮："宋小姐肯賞臉，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顧思琪鬆了口氣，卻又立刻警覺起來——宋瑤什麼時候這麼好心會幫她解圍？
果然，宋瑤抿了一口酒，話鋒一轉："不過林總，您可能不知道，我們顧設計師可是傅總的'特別關注'對象呢。"她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平時在公司，傅總對她可是...照顧有加。"
林總的表情頓時變得曖昧："哦？難怪傅總今晚破例帶女伴..."
顧思琪感到一陣反胃，正想解釋，傅深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總對傅氏的員工這麼感興趣？"
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顧思琪身後，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體溫。顧思琪下意識地繃直了背脊，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傅總！"林總哈哈大笑，"我只是佩服你眼光好，手下都是才貌雙全的美女啊！"
傅深川臉上掛着禮貌的微笑，眼神卻冷得像冰："林總過獎了。顧設計師是靠實力獲得重用的，就像'城市綠洲'項目，沒有她的堅持，我們可能就用了那批有問題的環保材料。"
這句話明顯意有所指，宋瑤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林總卻渾然不覺，又倒了一杯酒推向顧思琪："那就更該喝一杯了！傅總不會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吧？"
宴會廳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顧思琪看到傅深川下頜線條繃緊，知道他已到爆發的邊緣。她不想因爲自己毀了這場重要的酒會，更不想暴露他們的關系。
"我喝。"她搶先一步接過酒杯，在傅深川驚訝的目光中一飲而盡。烈酒灼燒着喉嚨，她強忍住咳嗽，"林總滿意了嗎？"
林總拍手大笑："好！爽快！再來一杯！"
"夠了。"傅深川突然握住顧思琪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輕微皺眉，"顧設計師明天還有重要會議，我先送她回去。"他轉向林總，聲音低沉，"關於城東的項目，我們改天再談。"
不等林總反應，傅深川已經拉着顧思琪大步走向出口。全場目光聚焦在他們身上，竊竊私語如潮水般蔓延。
"傅總！"宋瑤追了上來，聲音甜得發膩，"酒會才剛開始，您就這麼走了不太合適吧？"
傅深川頭也不回："宋總監既然這麼熱心，剩下的應酬就交給你了。"
直到電梯門關上，顧思琪才敢開口："對不起，我搞砸了..."
傅深川突然轉身將她壓在電梯壁上，呼吸間帶着壓抑的怒意："爲什麼要喝那杯酒？"
顧思琪被他突如其來的爆發嚇到了："我...我不想讓你難做..."
"難做？"傅深川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看着我妻子被那種人刁難，你讓我怎麼忍？"
"但我們說好了不公開的！"顧思琪壓低聲音，"如果剛才你因爲我得罪林總，明天董事會那群老狐狸會怎麼說？宋瑤又會怎麼大做文章？"
傅深川沉默了片刻，突然一拳砸在電梯壁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我受夠了。"
顧思琪愣住了："什麼？"
"我受夠了看着別人對你指手畫腳，受夠了假裝我們只是普通同事。"傅深川捧起她的臉，眼神熾熱，"思琪，公開我們的關系吧。"
顧思琪的心髒狂跳起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所有人都會說我是靠關系上位，我的設計作品再也不會被認真對待..."
"那就辭職。"傅深川斬釘截鐵，"成立你自己的工作室，我投資。你想做什麼項目就做什麼項目。"
顧思琪瞪大了眼睛："你讓我放棄事業？"
"不，我是讓你擺脫那些閒言碎語和職場騷擾！"傅深川的聲音在電梯廂裏回蕩，"看看今晚，就因爲你是我的'下屬'，就活該被灌酒？如果他們是知道你是傅太太，誰敢？"
電梯到達地下停車場，門緩緩打開。傅深川深吸一口氣，鬆開顧思琪："抱歉，我失態了。先回家吧。"
回程的車裏，兩人都沉默不語。顧思琪望着窗外飛逝的霓虹，思緒萬千。她愛傅深川，也熱愛自己的工作。但現實是，一旦關系公開，她苦心經營的專業形象將毀於一旦。
"深川，"她終於輕聲開口，"給我點時間考慮，好嗎？"
傅深川的側臉在街燈下忽明忽暗："好。但記住，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不允許任何人再那樣對待你。"
他的語氣裏透着不容置疑的堅定，顧思琪知道，那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的傅總裁，正在一點點侵入他們的婚姻生活。而她，必須找到平衡點——既是顧設計師，也是傅太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