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刺耳的警報如同億萬只鋼爪撕扯着耳膜，猩紅的光將整個Ω核心實驗室染成一片血海。倒計時冰冷無情地跳動：【118秒】、【117秒】…穹頂柔和的白光在警報紅光下如同瀕死的燭火，映照着中央那枚被漆黑紋路侵蝕、脈動不安的“錨點”核心，也映照着周翰翀布滿血污和決絕的臉。

120秒！毀滅主炮二次充能的倒計時！無處可逃！

控制台屏幕上，那行猩紅的日志警告【…‘錨點’核心污染持續擴散…基地空間穩定性降至臨界點…建議…】

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烙在周翰翀的意識上。建議？沒有建議了！只有絕境中的瘋狂一搏！

他布滿黑色血管的右手，帶着撕裂空氣的尖嘯，不再遲疑，狠狠抓向控制台下方那個被緊急防護蓋鎖死的、標記着【空間錨點強制超載協議】的鮮紅色拉杆！

“星臨…”嘶啞的聲音在警報的狂嘯中微不可聞，卻重逾千鈞，“…一起！”

咔噠！防護蓋被他用蠻力硬生生扯碎！露出裏面閃爍着危險紅光的拉杆！

沒有猶豫！只有孤注一擲的瘋狂！他布滿血污的右手，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狠狠將那根鮮紅的拉杆一拉到底！

嗡——！！！！

整個地下空間發出一聲沉悶到令人心髒停跳的呻吟！仿佛一頭沉睡的遠古巨獸被強行喚醒，發出了痛苦的咆哮！

中央，那枚被漆黑污染紋路覆蓋的“錨點”核心，驟然爆發出刺目的、不穩定的藍白色強光！光芒中混雜着粘稠蠕動的黑暗！核心內部的能量讀數瞬間突破所有安全閾值，如同脫繮的野馬般瘋狂飆升！束縛它的精密金屬支架和透明管道在狂暴的能量沖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扭曲、甚至開始融化！

【警告！空間錨點核心進入強制超載狀態！】

【警告！空間穩定性指數歸零！】

【警告！不可控空間湮滅反應即將觸發！預計範圍：全域！倒計時：同步啓動…】

冰冷的系統警告瞬間被扭曲成刺耳的亂碼雜音！

整個地下空間開始劇烈地、高頻地震顫！不是爆炸的搖晃，而是空間本身在哀鳴、在扭曲、在撕裂！空氣如同沸騰般產生肉眼可見的波紋！穹頂的生物材質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蛛網般的裂痕瘋狂蔓延！地面上散落的金屬碎片如同失去重力般懸浮起來，在紊亂的空間力場中瘋狂旋轉、碰撞！

周翰翀抱着劇烈波動的光繭，被這突如其來的空間劇變狠狠掀飛！他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屬牆壁上，喉頭一甜，鮮血再次涌出！懷中的光繭表面，灰白與幽藍的光芒在狂暴的空間亂流中瘋狂閃爍、明滅，幾乎被徹底壓制！心口那點星火微弱得如同隨時會熄滅！齊星臨殘存意識傳來的痛苦意念被空間撕裂的劇痛徹底淹沒！

更恐怖的是，那三個巨大的培養艙！

左邊艙體，Ω-7（肉體再生型）那覆蓋着暗青色角質層的巨漢身體在劇烈震顫的營養液中猛地睜開雙眼！那是一雙只有純粹暴虐和痛苦的猩紅瞳孔！他發出無聲的咆哮，覆蓋角質層的拳頭狠狠砸在艙壁上！堅固的艙壁瞬間布滿蛛網裂痕！污染導致的基因鏈崩潰讓他徹底瘋狂！

中間艙體，Ω-3（精神感知型）那銀發妖異的青年依舊閉着眼，但懸浮的身體周圍卻驟然爆發出無數道扭曲的、無形的精神尖刺！尖刺穿透艙壁，在混亂的空間中瘋狂掃射、穿刺！所過之處，金屬被無聲撕裂，空間泛起詭異的漣漪！他的精神在污染下變成了無差別攻擊的武器！

而右邊艙體，深度凍結的Ω-0，那蜷縮的瘦削身體，在空間撕裂的劇震和錨點核心超載爆發的恐怖能量沖擊下，猛地一顫！覆蓋他的營養液瞬間沸騰、汽化！他那雙空洞的、漆黑的瞳孔，驟然睜開！

這一次，不再是純粹的深淵死寂！

在那片漆黑的最深處，一點微弱卻無比頑強的光芒，如同穿越了無盡冰封的星辰，猛地亮起！光芒中倒映的景象，不再是零散的屋頂晨光碎片，而是…周翰翀此刻布滿血污、死死抱着光繭、在空間亂流中掙扎守護的身影！以及…那枚在他左耳瘋狂嗡鳴、黑血橫流的耳釘！

“呃…啊！！！”

一聲痛苦到極致、如同靈魂被撕裂的尖嘯，第一次帶着清晰的情感色彩，從Ω-0緊咬的、毫無血色的唇縫中爆發出來！這尖嘯並非物理聲波，而是直接作用於空間的震蕩！

轟——！

Ω-0所在的培養艙瞬間炸裂！堅固的合金如同紙片般四散飛射！他赤裸的雙足重重踏在劇烈震顫的地面上！脖頸後的猩紅“Ω-0”符號爆發出刺目的血光！他猛地抬頭，那雙漆黑瞳孔深處燃燒的微弱星光，死死鎖定了被空間亂流卷向中央狂暴錨點核心的周翰翀和光繭！

倒計時：【89秒】！

錨點核心爆發的能量風暴已經形成了肉眼可見的、藍白與漆黑交織的毀滅漩渦！空間如同破碎的鏡子，裂開一道道不穩定的、閃爍着危險光芒的縫隙！周翰翀抱着光繭，如同怒海中的孤舟，被狂暴的引力瘋狂拉扯着，滑向那湮滅一切的漩渦中心！他左耳的耳釘在核心同源污染和空間撕裂的雙重刺激下，裂紋徹底崩開！粘稠的黑血如同噴泉般涌出！耳釘深處蟄伏的黑暗發出貪婪而瘋狂的尖嘯，幾乎要徹底吞噬他的意識！

“滾開！”周翰翀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布滿黑色血管的右手死死扣住地面一塊凸起的金屬殘骸，試圖對抗那恐怖的引力！指甲瞬間翻卷，鮮血淋漓！但力量在空間湮滅面前顯得如此渺小！身體連同懷中的光繭，依舊不可阻擋地被拖向毀滅的中心！

就在這時！

一道瘦削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間的黑色閃電，無視了狂暴的空間亂流和肆虐的精神尖刺，瞬間出現在周翰翀身前！

是Ω-0！

他赤裸的身體上還殘留着營養液的痕跡，蒼白得近乎透明。但他那雙燃燒着微弱星光的漆黑瞳孔，卻死死盯着周翰翀懷中那團瀕臨崩潰的光繭！更確切地說，是盯着光繭核心那點微弱的、屬於齊星臨本源的灰白光芒！

他那只沒有受傷的手，沒有凝聚空間屏障，也沒有發動攻擊，而是帶着一種超越程序設定的、近乎笨拙的決絕，猛地向前探出！五指張開，並非抓向光繭，而是狠狠按在了周翰翀左耳那枚瘋狂噴涌黑血的耳釘之上！

噗！

冰冷的手指瞬間被耳釘涌出的粘稠黑血和狂暴的混沌力量腐蝕！皮肉發出“嗤嗤”的聲響，露出森森白骨！但Ω-0仿佛感覺不到痛苦！他空洞的瞳孔深處，那點星光瘋狂燃燒！

嗡——！

一股奇異的、冰冷的、帶着絕對“抽離”意志的力量，順着他白骨嶙峋的手指，狠狠刺入周翰翀的耳釘深處！目標，並非周翰翀本身，而是——那枚耳釘內部，正在瘋狂涌向齊星臨光繭、加劇侵蝕的同源混沌污染！

嘶啦——！

如同撕裂布帛的、令人靈魂顫栗的聲響在周翰翀意識深處炸開！劇痛讓他眼前徹底一黑！但更讓他驚駭的是，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龐大而粘稠的、本屬於他耳釘內部的混沌污染洪流，竟被Ω-0硬生生地、強行截斷、抽離！順着Ω-0的手指，瘋狂涌入Ω-0自己的體內！

“呃啊啊啊——！！！”

Ω-0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猛地向後弓起！發出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他裸露的皮膚表面瞬間爬滿蛛網般的漆黑血管！脖頸後的“Ω-0”符號爆發出刺目的血光，仿佛在哀鳴！那雙燃燒着星光的漆黑瞳孔中，星光被洶涌的黑暗瘋狂沖擊、吞噬！冰冷程序的指令與強行守護的意志，以及此刻涌入的、遠超負荷的混沌污染，在他核心內進行着慘烈的、足以徹底摧毀他的廝殺！

他替周翰翀和光繭，強行承擔了最致命的那部分污染沖擊！

周翰翀身上的拉扯力驟然一輕！他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機會，布滿血污的右臂爆發出最後的力量，抱着光繭猛地向後翻滾！堪堪脫離了那湮滅漩渦最核心的引力範圍！

倒計時：【59秒】！

頭頂的岩層傳來震耳欲聾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巨響！整個地下空間如同被巨人踩踏的雞蛋殼，穹頂瞬間布滿巨大的裂痕！無數碎石和融化的金屬如同暴雨般砸落！

夜王殿旗艦“處刑者”的湮滅主炮，來了！

毀滅的白光瞬間吞噬了上方所有的地層！帶着湮滅一切物質和能量的絕對意志，如同天罰之劍，狠狠貫入這片即將崩潰的空間！

轟——！！！！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恐怖爆炸發生了！但並非在主炮落點！而是在中央那枚被強制超載、已經達到臨界點的“錨點”核心處！

湮滅主炮那毀滅性的能量洪流，狠狠撞在了錨點核心爆發的、由藍白空間能量和粘稠混沌污染構成的毀滅漩渦之上！

兩股足以撕裂星辰的毀滅力量，在這狹小的地下空間核心，悍然對撞！

沒有聲音！只有絕對的湮滅！

一個無法形容其色彩、吞噬一切光線的絕對黑暗奇點，在碰撞中心瞬間生成！隨即猛地膨脹！如同宇宙大爆炸的倒放！空間本身如同脆弱的玻璃，發出無聲的哀鳴，瞬間崩碎成億萬片！時間在這裏失去了意義！光線被扭曲、拉長、吞噬！物質被分解成最原始的粒子流！

周翰翀只來得及將懷中瀕臨潰散的光繭死死護在身下，用自己布滿黑色血管的後背迎向那席卷而來的湮滅風暴！意識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和劇痛徹底吞噬！

在意識沉淪前的最後一瞬，他眼角的餘光瞥見：

Ω-0那承受了過量污染、瀕臨崩潰的身體，在湮滅風暴的邊緣被狠狠掀飛！他燃燒着最後一點星光的漆黑瞳孔，穿透了空間的亂流和毀滅的光芒，最後一次、深深地“看”了周翰翀和他護在身下的光繭一眼。那眼神，復雜到了極致，有痛苦，有掙扎，有屬於冰冷造物的漠然，但最深處…似乎還殘留着一絲…屬於“齊星臨”記憶碎片裏的…釋然？

緊接着，Ω-0的身體連同那片空間，被膨脹的絕對黑暗奇點徹底吞噬、湮滅。

一同被吞噬的，還有陷入狂暴的Ω-7和釋放精神尖刺的Ω-3。

奇點膨脹，湮滅的風暴席卷一切。

廢墟之上，夜王殿旗艦“處刑者”。

沈青竹站在艦橋巨大的觀察窗前，冰冷的金屬面具下，電子眼中紅光急速閃爍，分析着下方那驟然爆發、瞬間吞噬了湮滅主炮能量、並瘋狂擴張的絕對黑暗奇點。空間讀數一片混亂，能量層級突破探測上限！

“報告！目標區域空間坐標徹底湮滅！能量反應…無法解析！” “偵測到超高維度空間亂流！‘錨點’核心信號…消失！” “‘種子’污染信號…消失！” “目標生命信號…消失！”

一連串冰冷的報告在她耳邊響起。

沈青竹沉默了數秒，電子眼中紅光鎖定着下方那片吞噬一切的、如同宇宙傷疤般的絕對黑暗區域。最終，冰冷的合成音毫無波瀾地響起：

“目標確認湮滅。污染源確認湮滅。任務…完成。” “艦隊，撤離。”

銀灰色的戰艦群如同退潮般，迅速調轉方向，消失在硝煙彌漫的天空。只留下地面一個巨大、深不見底、邊緣流淌着暗紅色熔岩和空間亂流、散發着毀滅氣息的恐怖深坑。

深坑底部，絕對的湮滅奇點緩緩收縮、消失。

一片被扭曲到極致、布滿蛛網般空間裂痕的、不足十平米的破碎空間碎片，如同宇宙塵埃般，在狂暴的空間亂流中飄蕩、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