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沅接過帕子,低着頭擦臉。
沈煜站在離床榻不遠的地方,目光仍沉沉落在她身上,仿佛一眨眼,她就會消失。
那目光太沉,太專注,讓她想起昨夜他盯着她的那種眼神,像盯着獵物的狼。
恐懼順着脊椎又悄悄爬上來,她的動作愈發僵硬,連抬手擦臉都帶着細微的顫抖。
蘇清沅下意識的往回收了收肩膀,被子底下,肌膚上的印記縱橫交錯,肩胛處是他按出的青紅指痕,腰側有他牙齒啃咬的淺印,連膝蓋內側都泛着青紅,那是昨夜他將她按在床榻邊緣,磨蹭出的痕跡。
春桃,春柳要扶她下床梳洗,她卻死死攥着被角,指尖泛白。
“夫人?”春桃察覺她的僵硬,小聲喚道。
蘇清沅咬着唇,喉間發緊。
她怕起身時那些羞恥的印記暴露在他直白的眼睛裏。
沈煜忽然轉身,背對着床榻,聲音聽不出情緒,“你們伺候。”
他終於不看她了,開始自行洗漱。
蘇清沅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後背沁出一層冷汗,她慌忙抓住春桃的手,借力下床,雙腳落地時腿間的鈍痛讓她踉蹌了一下,春桃連忙扶住她。
錦被被春柳迅速裹在她身上,遮住了那些刺目的痕跡。
她低着頭快步走向屏風後,那裏已經放着浴桶,熱水冒着氤氳的熱氣。
屏風擋住了沈煜的身影,她才敢大口喘氣,眼淚卻又不爭氣地涌了上來。
水聲淅淅瀝瀝,春桃,春柳替她擦拭身體時,動作很輕,可碰到那些印記時,蘇清沅還是忍不住瑟縮。
“小姐……”春桃的聲音哽咽。
蘇清沅搖搖頭。
洗漱梳妝穿戴整齊。
走出屏風時,沈煜已換了身幹淨的墨色常服,正站在窗邊看外面的晨光。
聽見動靜,他轉過身,目光在她身上停頓片刻,從高領的衣襟掃到發間的玉簪,喉結微不可察的滾了滾。
“走吧。”他率先邁步。
蘇清沅沉默的跟在他身後。
到達正廳外的回廊時,撞見沈硯與張若涵。
張若涵穿着一身水紅色衣裙,頭上插着支赤金點翠步搖,見了蘇清沅,腳步頓了頓,眼裏閃過一抹得意,又迅速垂下頭去。
沈硯則對着他們拱手,“二弟,弟妹。”
“大哥,大嫂。”沈煜淡淡頷首,語氣聽不出親疏。
蘇清沅跟着行禮,目光卻不敢與他們對視。
尤其是張小姐,那個本該嫁給沈煜,卻陰差陽錯成了嫡長媳的女子,此刻在她面前,竟像是面鏡子,照出彼此命運的無常。
沈硯的目光落在蘇清沅頸間的高領上,眉頭微蹙,“弟妹身子不適?”
蘇清沅腳步一頓,剛要開口,沈煜已接過話頭,“昨夜累着她了而已,勞大哥掛心了。”
“累着她了”幾個字被他說得格外曖昧。
昨夜那些混亂的喘息,滾燙的觸碰瞬間涌上心頭,蘇清沅幾乎要站不穩,只能死死攥着袖口。
沈硯的臉色果然變了變,眼底的愧疚混進幾分難堪。
他的目光在蘇清沅還泛着紅的眼尾停了停,喉間泛起澀意。
他知道蘇家門第清貴,蘇清沅自幼被教養得溫婉端方,本該是他沈家長媳,執掌中饋,風光無限,如今卻成了庶子媳,跟着沈煜這個性子乖戾又不學無術的……
他看向沈煜,語氣帶着幾分鄭重,“二弟,清沅初來乍到,府裏人多眼雜,若有什麼難處,你……”
話沒說完,就被沈煜打斷了。
“大哥費心了。”他側身攬住蘇清沅的肩,指尖有意無意擦過她頸側的衣領,帶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蘇清沅渾身一僵,下意識想躲,卻被他按得更緊,那手臂上壓抑的力量像是蘊藏着千鈞之力,這讓她後背瞬間沁出冷汗。
沈煜目光掠過沈硯時帶着幾分似笑非笑,“清沅是我的妻,做夫君的自然會料理妥當,倒是大哥,自家媳婦站在這裏,眼神總往別人身上飄,未免太寒人心了。”
張若涵的手指猛的攥緊了帕子。
沈硯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知道沈煜向來性格孤僻,不服管教,說話行事乖張無禮。
他強壓下心頭的不適,看向蘇清沅時,眼底的愧疚更濃,“二弟說笑了,我只是……覺得對不住弟妹。”
“對不住?”沈煜低笑一聲,那笑聲裏裹着戾氣,聽得蘇清沅後頸發麻,“大哥若真覺得對不住,就該守好自己的選擇,別在這裏假惺惺的裝好人。”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箭,直直射向沈硯,“大哥既然選了張小姐,就該清楚,有些人,已經與你毫無瓜葛了,就別再擺出這副悲憫的模樣。”
沈硯的臉霎時漲得通紅,又褪成青白,聲音發緊,“二弟慎言,我與清沅……”
沈煜打斷他,眼底的戾氣卻愈發濃重,“她現在是沈煜的妻,是死是活,是榮是辱,都輪不到大哥你來置喙。”
沈硯被堵得啞口無言,又因沈煜毫不客氣的態度而氣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張若涵低聲勸道,“夫君,我們走吧,別讓祖母和父親母親等急了。”
沈硯沒在說話,扯着張若涵匆匆離去。
直到那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沈煜才緩緩鬆開攬着蘇清沅肩頭的手。
蘇清沅揉着發疼的肩頭,剛要退後,卻被他猛地攥住手腕。
那力道比剛才更甚,帶着不容掙脫的強勢,仿佛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疼……”她忍不住低呼,眼眶泛起紅意。
沈煜卻像沒聽見,黑眸沉沉的鎖着她,眼底翻涌的戾氣尚未散去,混雜着一絲她看不懂的偏執。
他聲音壓得極低,“看見大哥那副愧疚模樣,是不是覺得他是個好人?是不是覺得他比我好?”
蘇清沅猛地抬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瞳裏。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且不說嫡庶身份,就說兩人的性格,那個溫潤有禮,會對她露出愧疚眼神的嫡長子,的確比眼前這個滿身戾氣、動輒就用蠻力的庶子更像是良人。
可這話,她不敢說。
見她不語,沈煜眼底的戾氣更重了些,攥着她手腕的手又緊了幾分,“你是不是覺得,若沒這場錯嫁,跟着他沈硯,就能風光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