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是被手機屏幕的藍光驚醒的。
凌晨四點,#姜黎買凶殺人#的詞條像燒紅的烙鐵,燙在熱搜榜第一位。點進去,是段經過剪輯的監控錄像——醫院走廊裏,她穿着黑色風衣,將一個厚厚的信封遞給戴着口罩的男人,男人接過信封時,帽檐下露出的眼睛掃過爺爺的病房門牌。
配文寫得繪聲繪色:【據知情人爆料,姜黎因爺爺病情惡化無力承擔醫藥費,遷怒於主治醫生,竟買通社會閒散人員意圖報復!】
評論區已經炸了鍋。
“果然是蛇蠍心腸!連醫生都敢動!”
“三年前害蘇曼還不夠,現在又想害人命?”
“強烈要求封殺!讓她牢底坐穿!”
林薇的電話緊跟着打進來,聲音帶着哭腔:“黎黎,你快看微博!是蘇曼的團隊幹的!她們把你前天給周強遞補償金的畫面截下來,故意顛倒黑白!”
姜黎握着手機的手很穩,指尖甚至還在屏幕上輕輕劃了一下:“我知道是她。”
前天從周強的汽修店回來時,她特意繞去銀行取了二十萬現金。周強收了沈老太太的錢固然有錯,但這些年他活在愧疚裏,女兒又患有先天性心髒病,這筆錢算是她替爺爺給老友的補償。她當時就覺得街角的監控角度太刁鑽,像是有人故意架着設備在拍——原來從那時起,蘇曼就在爲這步棋埋線。
“現在怎麼辦啊?”林薇急得快哭了,“劇組的電話都被打爆了,顧導說投資方那邊已經在施壓,要換掉你了!”
“換不掉的。”姜黎掀開被子下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天色是墨藍的,遠處的高樓亮着零星燈火,“你去查一下發布這條熱搜的營銷號主體,還有那個‘知情人’的IP地址,越詳細越好。”
“我這就去!”
掛了電話,姜黎打開通訊錄,找到一個塵封三年的號碼。撥號時,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懸停了兩秒——這個號碼的主人,是當年被她親手送進監獄的狗仔,趙坤。
三年前,趙坤僞造她“耍大牌”的錄音敲詐勒索,她沒報警,而是收集了他多年來跟蹤偷拍、販賣藝人隱私的證據,直接送他蹲了大牢。當時他在法庭上嘶吼着要報復,說絕不會放過她。
電話響了五聲才被接起,背景裏是嘈雜的麻將聲。
“哪位?”趙坤的聲音帶着出獄後的戾氣。
“我是姜黎。”
電話那頭的麻將聲戛然而止。沉默了足足半分鍾,趙坤的笑聲像生鏽的鐵片在摩擦:“稀客啊,大明星。怎麼,想起給我這個‘階下囚’打電話了?是又有什麼黑料要我幫忙洗白?”
“幫我查個人。”姜黎沒廢話,“蘇曼的經紀人秦昊,我要他近三年所有的資金往來,尤其是和醫院相關的。”
“憑什麼?”趙坤嗤笑,“我憑什麼幫你?”
“去年你兒子上學,托關系進的那所私立小學,校長是我爺爺的學生。”姜黎看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你要是不想讓他被退學,就乖乖做事。”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手機被砸在了桌上。趙坤的怒吼透過聽筒炸過來:“姜黎!你他媽還是這麼陰!”
“彼此彼此。”姜黎掛了電話,轉身去翻衣櫃。最底層壓着件洗得發白的連帽衛衣,是三年前她被全網黑時出門買泡面穿的。她套上衛衣,拉低帽檐,對着鏡子笑了笑——這副“見不得人”的樣子,剛好適合去見個人。
六點整,城郊的垃圾處理廠還沒開工。姜黎蹲在鏽跡斑斑的鐵門後,看着一輛破舊的面包車搖搖晃晃地開過來。司機是個光頭男人,脖子上掛着條金鏈子,正是監控裏那個“被姜黎買通的閒散人員”。
男人剛下車,姜黎就從背後用外套蒙住了他的頭。膝蓋頂住他的後腰時,她聽到了金屬落地的脆響——是串鑰匙。
“說,誰讓你去醫院拍的監控?”她的聲音壓在喉嚨裏,粗啞得像變了聲。
男人掙扎着要回頭,姜黎往他膝蓋彎踹了一腳,他“咚”地跪在了地上。
“是……是秦昊!”男人帶着哭腔喊,“他給了我五千塊,讓我在醫院走廊等着,說有人會給我遞信封,讓我接過來就行!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你啊!”
“監控是怎麼剪輯的?”
“我不知道!他只說會有人處理!”男人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我這裏有他給我轉錢的記錄!還有聊天記錄!我給你看!”
姜黎拿過手機翻了翻,果然有轉賬憑證和聊天記錄。秦昊的指令很明確:“接到信封就往住院部走,鏡頭會拍到你看病房門牌。”
她把聊天記錄截圖發去自己的小號,又把手機扔還給男人:“滾。再讓我看見你出現在醫院附近,就不是跪在這裏這麼簡單了。”
男人連滾帶爬地上了車,面包車排氣管冒着黑煙竄了出去。姜黎撿起地上的鑰匙,上面掛着個粉色的Hello Kitty掛墜——和她昨天在周強女兒書包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原來沈明哲說的“你爸媽車禍的補充報告”是假的,但他塞給她的牛皮紙信封裏,除了僞造的籤名,還有一張周強女兒的病歷單。當時她沒看懂,現在終於明白了——沈明哲早就知道周強的軟肋,他不是想換陸則衍的黑料,是想逼她用周強女兒的病歷去威脅周強,好坐實她“不擇手段”的名聲。
這盤棋裏,每個人都在給她下套。
姜黎捏着那串鑰匙笑了笑,眼角的弧度卻冷得像冰。既然都想讓她死,那她就先掀了這棋盤。
回到劇組時,片場已經成了菜市場。
秦昊帶着七八個記者堵在化妝間門口,手裏舉着打印出來的熱搜截圖:“姜黎!你敢不敢出來解釋一下?爲什麼要對救命恩人下毒手?”
蘇曼站在人群外圍,穿着白色連衣裙,眼眶紅紅的,像只受驚的小鹿:“大家別激動,也許這裏面有誤會……黎黎不是這樣的人……”
她越是“維護”,記者們越興奮,快門聲噼裏啪啦響個不停。
“姜黎躲着不敢出來,肯定是心虛了!”
“蘇曼你就是太善良了,被她騙了三年還幫她說話!”
就在這時,化妝間的門開了。
姜黎沒穿戲服,還是那身連帽衛衣,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一截蒼白的下巴。她手裏拿着個擴音喇叭,是林薇平時用來喊演員到場的。
“想知道真相?”她按下開關,電流聲刺得人耳膜發疼,“那我就告訴你們。”
她抬手摘掉帽子,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臉,眼睛裏布滿紅血絲,卻亮得驚人。
“第一,監控裏的男人叫王磊,是秦昊花錢雇的群演,轉賬記錄在這裏。”她舉起手機,屏幕對着記者們,“第二,我遞給他的不是封口費,是給周強女兒的救命錢,周強是我爺爺的朋友,他女兒有先天性心髒病。”
她點開一張照片,是周強女兒抱着玩偶的笑臉:“第三,這段監控是經過剪輯的,完整的監控裏,王磊接了信封就往樓梯口跑,根本沒去病房。秦昊先生,你敢讓醫院放出完整監控嗎?”
秦昊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你……你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姜黎的目光轉向蘇曼,“蘇曼姐,三年前你說我搶了你的角色,可那部戲的導演昨天還在微博上澄清,是你自己檔期沖突辭演的。現在你又讓秦昊買通稿黑我,你到底在怕什麼?”
蘇曼的臉色瞬間白了:“黎黎,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們是朋友啊……”
“朋友?”姜黎笑了,笑聲裏帶着無盡的悲涼,“朋友會在我被全網黑的時候,偷偷把我的試鏡機會讓給別人嗎?朋友會在我爺爺住院的時候,買通稿說我買凶殺人嗎?”
她忽然提高了音量,對着記者們說:“各位媒體朋友,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們都可能不信。但我敢發誓,我姜黎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三年前的黑料是假的,現在的買凶殺人也是假的!”
“如果你們真的想知道真相,”她話鋒一轉,目光像刀子一樣剜向秦昊,“不如去查查秦昊先生最近的銀行流水,看看他是不是用蘇曼小姐的錢,給城南那家私人醫院的院長轉了五十萬。”
這話一出,全場譁然。秦昊的臉瞬間沒了血色,踉蹌着後退了兩步。
姜黎看着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心裏冷笑。這就是趙坤查到的“驚喜”——秦昊挪用蘇曼的代言費,給私生女支付了住院費,而那家醫院的院長,剛好是當年給爺爺主刀的醫生的死對頭。
用秦昊的軟肋打他七寸,比直接澄清自己更有效。這是她從韓劇《頂樓》裏學來的——當所有人都不信你的時候,不如拋出一個更勁爆的瓜,讓輿論的矛頭自動轉移。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賓利緩緩駛入片場。陸則衍從車上下來,身後跟着兩個穿着西裝的男人,手裏拿着文件袋。
“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他走到姜黎身邊,目光掃過秦昊,“秦先生,這是陸氏集團法務部的律師函。”他示意助理把文件袋遞過去,“你涉嫌誹謗我司投資的影視作品女主角,造成惡劣影響,我們將追究你的法律責任。”
秦昊打開文件袋,手抖得像篩糠。
陸則衍沒理他,轉頭看向記者們:“另外,關於姜黎女士的負面新聞,陸氏集團已經向平台提交了律師聲明,要求立刻刪除不實信息,並公開道歉。”他頓了頓,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壓迫感,“誰要是還敢造謠傳謠,我們法庭見。”
記者們面面相覷,剛才還咄咄逼人的架勢瞬間蔫了下去。誰都知道,陸則衍向來是說一不二的,跟他打官司,無異於自尋死路。
蘇曼的臉白得像紙,她沒想到陸則衍會這麼力挺姜黎。她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陸則衍冰冷的眼神凍住了。
“還有一件事。”姜黎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我已經向劇組申請,暫停拍攝三天。這三天裏,我會去警察局報案,追究造謠者的法律責任。同時,我也會公布三年前被黑的完整證據。”
她看着蘇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蘇曼姐,到時候,你可一定要來啊。”
蘇曼的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秦昊趕緊扶住她,眼神裏充滿了恐懼。
記者們一哄而散,都趕着回去發新聞。片場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姜黎、陸則衍和林薇。
“你早就知道秦昊有私生女?”陸則衍看着姜黎,眼神裏帶着一絲探究。
“猜的。”姜黎笑了笑,“像他這種人,手裏肯定不幹淨。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及時出現。”
“我只是不想我的投資打水漂。”陸則衍的語氣淡淡的,“不過,你剛才說要公布三年前的證據,是認真的?”
“當然。”姜黎點頭,“總不能一直背着黑鍋。”
“需要幫忙嗎?”
“不用。”姜黎搖了搖頭,“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自己解決。”
陸則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看着他的背影,林薇忍不住說:“黎黎,你真的打算公布證據啊?那樣會不會太冒險了?”
“冒險也值得。”姜黎的眼神很堅定,“我不能再讓他們這麼欺負我了。”
回到家,姜黎打開電腦,開始整理三年前的證據。那些聊天記錄、錄音、視頻,都是她這三年一點一點收集起來的。每看一條,她的心就痛一次,但也更加堅定了她的決心。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是姜黎嗎?”電話那頭是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很憔悴。
“我是,你是誰?”
“我是秦昊的妻子。”女人說,“我看到今天的新聞了,我知道你手裏有秦昊的證據。求你,放他一馬吧,我們的孩子還小……”
姜黎的心軟了一下,但很快又硬了起來:“抱歉,我幫不了你。他做錯了事,就該承擔後果。”
“求你了!”女人哭了起來,“我可以給你錢,多少都行!只要你放過他……”
“不是錢的問題。”姜黎說,“是他自己毀了自己。”
掛了電話,姜黎的心情有些復雜。她知道秦昊的妻子是無辜的,但她不能因爲同情就放棄復仇。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她不能錯過。
第二天一早,姜黎就去了警察局報案。警察受理了她的案子,表示會盡快調查。
從警察局出來,她直接去了當年幫她澄清過的導演家。導演很支持她的決定,還答應幫她聯系一些當年知道內情的人。
接下來的兩天,姜黎一直在爲公布證據做準備。她聯系了媒體,定好了發布會的時間和地點。
發布會當天,來了很多記者。姜黎穿着一身黑色西裝,站在台上,眼神堅定。
“感謝大家今天能來。”她說,“我今天站在這裏,是想向大家公布三年前我被黑的真相。”
她拿出手機,連接上大屏幕,開始播放證據。聊天記錄、錄音、視頻……一段段清晰的證據,讓在場的記者們都驚呆了。
原來,當年的“耍大牌”是蘇曼故意設計的;“潛規則”是秦昊編造的謊言;“學歷造假”更是無稽之談……
證據播放完,全場一片寂靜。過了很久,才有記者站起來提問:“姜黎小姐,這些證據都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姜黎點頭,“如果大家有疑問,可以去查證。”
“那你爲什麼現在才公布這些證據?”
“因爲我需要時間。”姜黎說,“這三年來,我一直在收集證據,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現在,我覺得時機到了。”
“那你打算怎麼對付蘇曼和秦昊?”
“我會通過法律途徑,追究他們的責任。”姜黎說,“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發布會結束後,姜黎的名字再次沖上了熱搜。這一次,不再是黑料,而是對她的同情和支持。
“心疼姜黎!被冤枉了這麼多年!”
“蘇曼和秦昊太惡心了!必須嚴懲!”
“姜黎加油!支持你維權!”
看着這些評論,姜黎的眼眶溼潤了。三年了,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陸則衍打來的。
“恭喜你。”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
“謝謝你。”姜黎說,“沒有你的幫助,我可能還走不到今天。”
“是你自己足夠堅強。”陸則衍說,“對了,沈老太太那邊有消息了。我的人查到,她的那個遠房侄女,最近在瑞士出現過。”
“瑞士?”姜黎愣了一下,“那我們能找到她嗎?”
“很難。”陸則衍說,“不過我的人會繼續跟蹤她。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好。”姜黎點頭,“有消息了隨時告訴我。”
掛了電話,姜黎的心情很復雜。雖然洗清了自己的冤屈,但她知道,這只是開始。她還要繼續追查父母和爺爺死亡的真相,讓沈老太太得到應有的懲罰。
她走到窗邊,看着外面的陽光。陽光很明媚,照在身上暖暖的。她相信,只要她堅持下去,一定能看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然而,就在姜黎以爲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時,一個更大的危機正在悄悄向她逼近。
晚上,她收到了一條匿名短信,上面只有一張照片——周強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渾身是傷,旁邊放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不該說的別說。”
姜黎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這是沈老太太的警告。沈老太太一定是知道了周強向她透露了真相,所以才對他下了毒手。
她立刻給陸則衍打了電話,把照片給他發了過去。
“沈老太太太猖狂了!”陸則衍的聲音裏充滿了憤怒,“我現在就派人去保護周強!”
“謝謝你。”姜黎說,“我們必須盡快找到沈老太太的那個遠房侄女,否則還會有更多的人受到傷害。”
“我知道。”陸則衍的聲音在聽筒裏沉得像冰:“我的人已經在瑞士找到了沈老太太侄女的蹤跡,但她昨天剛把賬戶裏的最後一筆資金轉走,現在人在機場,買了去南美國家的機票——那個國家和我們沒有引渡條約。”
姜黎握着手機的指節泛白:“資金轉去了哪裏?”
“查不到。”陸則衍的語氣帶着罕見的凝重,“像是被導入了一個加密的離岸賬戶,追蹤器剛靠近就被防火牆彈回來了。”
窗外的天色突然暗了下來,烏雲像被墨染過的棉絮,壓得人喘不過氣。姜黎走到窗邊,看着樓下突然聚集的幾個穿黑色連帽衫的男人——他們的站姿和沈明哲的保鏢如出一轍。
“周強那邊怎麼樣?”她壓低聲音,眼角的餘光緊盯着樓下的動靜。
“我的人趕到時,他已經被轉移了。”陸則衍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醫院的監控被人爲破壞,值班護士說,是幾個穿白大褂的人推走了病床,手續齊全,籤名是周強的女兒。”
姜黎的心猛地一沉。周強的女兒才十歲,怎麼可能籤手續?除非……
“沈老太太抓了他女兒。”她說出這個猜測時,指尖都在發冷。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陸則衍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我剛收到消息,沈氏集團宣布和星耀傳媒達成戰略合作,蘇曼將成爲沈氏影視的首席代言人。”
這個消息像一塊巨石投入湖面,激起的漣漪瞬間擴散到整個娛樂圈。蘇曼背靠沈氏這棵大樹,等於有了最堅硬的保護傘,而她手裏那些關於蘇曼的證據,突然變得不值一提。
“還有更糟的。”陸則衍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我讓人查了周強女兒的主治醫生,發現他上個月剛從沈氏旗下的醫院跳槽過來,而他的妻子……是沈老太太的遠房表親。”
所有的線索像散落的珠子被突然串起,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從醫院的監控到周強的女兒,從秦昊的私生女到蘇曼的代言,每一步都像是有人在背後精心操控,而她以爲的反擊,不過是掉進了對方更深的陷阱。
樓下的黑色連帽衫男人開始移動,目標明顯是她所在的單元樓。姜黎迅速拉上窗簾,轉身從床底拖出一個行李箱——這是她昨天就準備好的,裏面裝着重要的證件和備份的證據。
“我被盯上了。”她對電話那頭說,聲音冷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沈老太太想逼我停手。”
“我讓人去接你。”陸則衍的聲音裏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待在原地別動。”
“不用。”姜黎拒絕得幹脆,“你現在派人來,等於告訴沈老太太,我們確實在聯手。她既然敢動周強的女兒,就不怕魚死網破。”她拉開衣櫃,從最上層翻出一件和樓下男人同款的黑色連帽衫,“我自己能走。”
掛了電話,她迅速換上連帽衫,戴上口罩和帽子,對着鏡子看了一眼——鏡子裏的人,和那些追蹤她的人幾乎一模一樣。這是她從最近熱播的諜戰劇裏學來的招數: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出門時,她故意從消防通道走。樓梯間的聲控燈壞了,黑暗中,她能清晰地聽到樓下傳來的腳步聲。她屏住呼吸,貼着牆壁往上走,在三樓和四樓之間的平台停下,蜷縮在堆放雜物的陰影裏。
腳步聲越來越近,是兩個人的對話。
“沈老夫人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那陸則衍那邊怎麼辦?聽說他很看重這個姜黎。”
“陸總?呵,等他知道姜黎手裏有沈氏的核心機密,你看他還會不會護着她。”
核心機密?姜黎的心猛地一跳。她什麼時候有沈氏的核心機密了?
腳步聲遠去後,她才從陰影裏走出來,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剛才那番話,明顯是故意說給她聽的。沈老太太不僅想除掉她,還想挑撥她和陸則衍的關系——就像當初挑撥她和蘇曼一樣。
她沒有下樓,而是繼續往上爬,直到頂樓的天台。晚風帶着涼意吹過來,她扶着欄杆往下看,陸則衍的賓利果然停在小區門口,但他的人沒有進來,顯然是在忌憚什麼。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條陌生短信,只有一個地址和一句話:【想救周強的女兒,就一個人來。】
地址是城郊的廢棄工廠,正是三年前,她被蘇曼設計“耍大牌”的地方。
姜黎看着那條短信,忽然笑了。沈老太太以爲用舊事能擊潰她,卻忘了,三年前她能從那裏走出來,三年後也一樣能。
她從天台的另一側爬下消防梯,落在隔壁單元的後巷。巷口停着一輛共享單車,是林薇昨天特意放在這裏的。她跨上車,夜風掀起她的帽檐,露出一雙燃着火焰的眼睛。
騎行到半路,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陸則衍發來的照片——照片裏,周強的女兒被綁在椅子上,旁邊站着個戴着面具的男人,手裏舉着一張報紙,報紙的日期是今天。
附言只有兩個字:【速來。】
姜黎猛地捏緊車把,刹車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她看着照片裏小女孩驚恐的臉,又想起爺爺臨終前的眼神,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她知道這是陷阱,卻不得不跳。
廢棄工廠的鐵門虛掩着,裏面一片漆黑,只有正中央的高台上亮着一盞孤燈。姜黎推開鐵門,鐵鏽摩擦的聲音在空曠的廠房裏回蕩。
“我來了。”她喊了一聲,聲音在黑暗中擴散開。
高台上的燈突然熄滅,緊接着,四面八方亮起了手電筒的光,將她團團圍住。光束中,她看到了被綁在柱子上的周強,看到了蜷縮在角落的小女孩,還看到了站在高台上的那個熟悉身影——
沈老太太穿着一身得體的旗袍,手裏拄着拐杖,臉上帶着慈祥和藹的笑,仿佛只是來參加一場茶話會。
“姜黎,我們終於見面了。”她的聲音溫和得像奶奶在喚孫女,“你比你爸爸聰明,可惜,太急着報仇了。”
姜黎沒說話,只是盯着她。
“你以爲你查到的是真相?”沈老太太笑了笑,拐杖輕輕敲擊着地面,“周強說的那些,不過是我想讓他說的。你爸媽的車禍,沈明宇的死,哪有那麼簡單?”
她抬起手,身後的陰影裏走出一個人。當那個人走到手電筒的光束下時,姜黎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她三年前以爲已經去世的助理,小雅。
小雅的臉上帶着愧疚和恐懼,嘴唇哆嗦着說:“黎黎,對不起……當年是我……是我把你爸媽的行程告訴了沈老太太……”
“不止這些。”沈老太太的聲音像淬了毒的蜜糖,“你以爲陸則衍爲什麼幫你?他不過是想利用你拿到沈氏的控制權。你爺爺的醫藥費,你以爲是白給的?那是他讓你欠下的債。”
姜黎猛地回頭,看向門口的方向。不知何時,陸則衍站在了那裏,背對着光,看不清表情。
“你看,”沈老太太笑得更得意了,“你信任的人,都是在利用你。”
姜黎的心跳得飛快,腦子裏一片混亂。她看着陸則衍,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否認的痕跡,可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就在這時,小雅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刀,朝着沈老太太撲過去:“我受夠了!我要殺了你!”
混亂中,有人喊了一聲“動手”,手電筒的光束突然全部熄滅,廠房裏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姜黎聽到了打鬥聲,聽到了小女孩的哭聲,還聽到了一聲熟悉的悶哼——
像是陸則衍的聲音。
她摸索着往前跑,卻被什麼東西絆倒,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掌觸到一片溫熱的液體,腥甜的氣味瞬間鑽入鼻腔。
黑暗中,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很冷,帶着熟悉的觸感。
“走!”是陸則衍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被他拉着往前跑,身後傳來沈老太太氣急敗壞的嘶吼:“抓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跑出工廠,夜風灌進肺裏,帶着冰冷的疼。姜黎回頭看了一眼,工廠的方向火光沖天。
“周強和孩子……”她喘着氣問。
“我的人會救他們。”陸則衍拉着她繼續跑,“先離開這裏。”
跑到路邊,他把她塞進一輛出租車,報了個地址,然後轉身就要走。
“你去哪?”姜黎抓住他的胳膊。
陸則衍回頭看了她一眼,月光照亮他半邊臉,嘴角似乎有血跡。“有些事,我必須去處理。”他掰開她的手,聲音低沉,“別信沈老太太的話,也別信任何人。”
出租車駛離時,姜黎從後視鏡裏看到陸則衍轉身往工廠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被火光拉長,顯得格外孤寂。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上面的血跡在月光下泛着暗紅色。這血,是周強的?是小雅的?還是……陸則衍的?
手機在這時收到一條匿名彩信。點開,是一張老照片——照片裏,年輕的沈老太太和姜黎的奶奶站在一起,兩人笑得親密,手裏牽着的小男孩,眉眼像極了陸則衍。
發信人只有一個問號。
姜黎靠在出租車的後座上,看着窗外飛逝的夜景,突然覺得,自己追查的真相,或許比想象中更殘酷。而那些她信任或懷疑的人,背後都藏着她看不懂的秘密。
這場復仇的棋局,到底誰是棋子,誰又是真正的棋手?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從踏入這座廢棄工廠開始,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而那個戴着面具的男人,那個突然出現的小雅,還有陸則衍嘴角的血跡,以及那張老照片……
像一個個鉤子,緊緊攥住了她的心髒,讓她在無邊的疑雲裏,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