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妖精玩意兒。”老夫人拍桌厲聲罵道。爲這麼個上不了台面的下流東西,越崢跑到正院一通呵斥,還把越琇抱到姨娘院兒,真不知道該怎麼罵他。
徐媽媽知道她恨芩姨娘恨的牙癢癢,此時也不敢去勸,只叫丫頭換了茶上來。
“做的什麼事兒!他若是真喜歡琇兒,便更該放在姚氏房裏養,給那賤人教養就是平白糟踐孩子。”老夫人簡直氣的心窩疼,她這個兒子怎麼越老越糊塗了。
正房太太養的跟姨娘養的,將來議親時分別是什麼光景,是個聰明人都算的明白。
老夫人捫心自問,待越琇這個小孫女是不如越珵這個長孫女的。先不說這一年多相處的情分,就是越珵作爲家裏頭一個孫女,這一年也是千嬌萬愛寵上天了。
她偏心珵兒,卻不至於看不見這個小的。老夫人是親祖母,還能害了她親孫女不成?可是事已至此,孩子都抱走了,這當口她也不好駁了兒子的臉面。
“你說,把孩子抱到我這裏養怎麼樣?”老太太略一思考,問徐媽媽。
才出口便又覺得不妥。
越琇若只是個姨娘的孩子她養也就養了,畢竟是芩姨娘肚子裏生出來的。如今老大夫妻兩個鬧成這樣……老大媳婦有家中長孫越珺,還有個厲害的兄長。
老太太想到姚廣恩,嘆了口氣。
那可是個狠角色,位高權重不說,陛下現在年高昏聵了,身邊就姚廣恩這個大臣和一位宦官相伴。聽說京都之內,姚廣恩過生辰,連幾位皇子都親自登門致禮。
“姚家舅老爺最近來信多嗎?”老太太按了按額頭,一臉愁容。
“每月兩封,從未間斷。”姚氏這個兄長護短的很,就怕越氏不敬姚氏。徐媽媽也知道她在愁什麼,溫聲勸道。“不要緊的,夫人是個曉得事理的人,您待她好夫人心都受着呢,這不,姚大人才送了幾車好東西來,她就往咱們院兒送了不少給您補身子的好東西。”
那錦盒裏奉的野山參看着都不是尋常可得的名貴之物。另有靈芝,鐵皮石斛一類,滿滿一大箱子。
午後姚家的車才到,傍晚這些東西就送到徐媽媽手上了,可見姚氏對她這個婆母還是恭敬的。
“我知道她是個好孩子。”老夫人略一沉吟又長嘆一聲。人老了,他們的事情她就是想管也力不從心,算了算了,她只當沒看見,姚氏要做什麼只要不損及家族她就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再說這邊越崢才在正院發了通火,便有門房通報姚家車馬到了,緊接着又是數不盡的好東西流水一般送到正院,這不是明晃晃打了他這個當家人的臉麼。越崢氣得連晚飯都沒吃就去了芩姨娘房裏。
姚氏聽說了便是一笑,哥哥這一趟東西送得巧妙。
旁人都只覺得哥哥送這麼多東西是爲了給她撐腰,只有她自己清楚,哥哥只不過是爲了安兩人的心。姚氏雖說是婦道人家,小時候也同父兄念過幾日書,通曉道理,也知道伴君如伴虎。姚廣恩此時風光不假,但太風光就易遭嫉,更何況姚廣恩爲了無掛礙這麼些年妻兒都無,如今這樣的情勢,做個孤臣好是好,一旦陛下駕崩,哪個新皇帝會用一個無牽無掛只有一身狠勁的瘋子。
姚氏若在,姚廣恩便有軟肋,有了軟肋,有人想討好他便不必事情做絕。淺淺送些禮,解決些無關痛癢的問題就可。
“可憐我哥哥這一輩子活着都不易。”姚氏摸着京都送來的時興的霞光緞子,有些心疼姚廣恩一個人孑然一身,身邊群狼伺顧,卻連個知心的人都沒有。
“爲着夫人,兩位公子還有咱們小姐,舅老爺心裏不苦的,若是現在知道夫人過得好,心裏肯定高興的不得了。”嵐翠給姚氏敲着腿散乏,嘴翹的高高的,心裏可算是揚眉吐氣了。
姚氏也被她這個樣子逗樂了,摸摸她的頭發。“今日你沒被嚇着啊,還這麼能說。”
嵐翠吐了吐舌頭。當然是嚇着了的,平常再膽大,見到侯爺那樣暴怒着沖進來,嵐翠差點也嚇哭了,只是爲了姚氏的臉面,還是勉力維持着鎮定,指揮着小丫頭們把該收拾的收拾了。
想到這裏,嵐翠下午心裏的那股氣又升起來了。“奴婢就是氣不過他冤枉夫人你。”
姚氏心裏一暖笑意更濃,她畢竟是生過兩個兒子的人,雖然都不在她身邊養大,但他們出生的時候她也是找有年紀的婆子細細問過如何照料孩子的。這種手段太卑劣,芩姨娘敢猜她還不屑做。
姚氏近日忙着赴宴,根本無心管那院兒的長舌。
至於宴從何來,那自然是受老王妃邀請。
老王妃自從上次身邊沒了越珵兒,一直有些沒興致,正好李玄英不知道從哪個富商手裏購來幾盆姚黃獻給老王妃,再加上上回老王妃壽辰時宮中送來的一株開得極爲奇異的金絲貫頂牡丹。老王妃一合手,決定辦個賞花宴,讓人廣下名帖。
其中一封便送到了姚氏手裏,說是希望她務必攜女同去。
姚氏笑了利索應下,自知是沾了女兒的光。當天便認認真真的給女兒打扮了一通,把小揪揪扎起來,套上件粉色窄袖小衫,衫子是用雙絲羅制成,袖口繡着折枝嫩黃花,下身是條月白色開襠褲,褲腳用金線繡着成雙成對的蝴蝶,走動間仿佛有彩蝶翩躚。
越珵兒眼下又長大了不少,眉目也更清晰明朗,就如李玄英當時看的那樣越長越像長兄越珺,只不過更柔美秀氣些。
姚氏剛一進王府,便有嬤嬤迎上來接了。越珵兒看見她便睜大了眼睛,“魚……”
姚氏以爲她說的是魚,其實是餘。
餘嬤嬤笑得眼角皺紋都深了一些,“小姐還記得,真是聰慧極了。”姚氏這才反應過來她就是老王妃身邊的餘嬤嬤。
“夫人隨奴婢進去吧,老王妃等得上火都等不見夫人和小姐,催着奴婢出來看的。”餘嬤嬤屈膝行了個禮,親自帶起路來。
聽她這樣說,姚氏心裏有了數,看了懷中啃手的小女兒一眼,莞爾。
“定北侯夫人到了。”門外打簾子的清麗丫鬟朗聲傳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