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歡的家，也是三室一廳。
別看面積比葉詩蔓家小，價值可翻了好幾倍。葉詩蔓曾聽過一位經濟學專家說過，房子不值錢，值錢的是土地。房子貴不貴，得看它蓋在哪兒。
太有道理了。
許歡的家，裝修得很有格調，處處透着精致。就是感覺有點冷清，一點煙火氣都沒有。
家裏沒有任何小朋友的東西，也沒有女孩子喜歡的毛茸茸的玩偶。沙發上兩個幾何圖案的抱枕冷清清地歪放在那裏。
許歡結婚得晚。
她是黑省人，當年遠離父母來到江城大學讀書，是因爲她聽說江大的櫻花很美。來了江大之後，還沒等到櫻花開放，許歡已經被凍得沒了脾氣。
“爲什麼這裏的冬天比北方還要冷啊？不是說這裏是江南嗎？”她紅着鼻頭坐在床上，身上還裹着被子。
葉詩蔓摸摸她的額頭：“不可能啊，北方現在已經零下幾十度了。江城現在還在零度呢，最冷的時候也只有零下幾度。”
許歡委屈巴巴：“可是我們那裏有供暖，在家裏只需要穿件單衣就好了。在這裏，我不管走在哪裏都冷，哪怕我裹着被子，裏面的空氣都是冷的。我好怕我會凍死在這裏。”
“不會凍死的，放心啦。你剛來，等適應了就好了。”葉詩蔓輕聲安慰她。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啊，我一個人睡不暖和。”
見葉詩蔓答應了，許歡露出了入冬後的第一個笑臉。後來的每一個冬天，許歡都抱着自己的被子往葉詩蔓床上鑽。
畢業後，許歡是一天都不想留在江城了。
櫻花再美，一年的花期也不過二十來天。而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
她選擇了深市，這個被譽爲打工者天堂的城市。
來深市的人，都是有夢想的。
許歡性格外向，在學校的時候經常參加辯論大賽，是非常優秀的辯手。這個優點在面試時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她的自信和侃侃而談讓她從一衆應聘者中脫穎而出。
許歡選擇的是一家外貿公司，從設計部助理做起。
當時很多同學不能理解，央企和國企才是他們最好的選擇啊。爲什麼要選擇一家民企呢，做的還是跨境生意，風險太大了。
許歡的家庭環境好，她的爸爸是東省一所大學的副教授，媽媽是機場的會計，從小就是父母捧在手心的公主。
爸爸媽媽不需要她來掙錢養家，只要她平安、快樂，在哪裏發展、怎麼發展，他們都不幹涉。
許爸許媽是非常開明的人。
許歡用成績證明了她沒有選錯行。當初的小外貿公司，經過十幾年的壯大，已經成了跨境電商的龍頭企業，資產高達幾百個億。
許歡現在是設計部的副總監，不止年薪百萬，年終還有分紅。
總監是當初把她招進來的人，對她一直很照顧，算得上是她半個恩師。如無意外，總監退休後，許歡就是下一任設計部總監。
她的老公徐楊在一家生物科技上市公司上班，他的工作也很忙。夫妻倆經常幾天都顧不上一起吃頓飯，不是他要加班，就是她要加班。
“不錯啊，房子收拾得很整潔。”葉詩蔓打量了一圈，衷心地誇贊。
“能不整潔嗎？這就是我和老徐睡覺的窩。廚房裏的燃氣表，一個月都走不了一個立方，我和老徐都笑稱這個家就是一旅館。”
葉詩蔓驚訝：“你們工作都這麼忙嗎？”
“不是忙，是壓力大。我和老徐雖說都已經有了點小成績，但是這個城市，最不缺的就是優秀且勤奮的人。人人都想往上爬，我們能怎麼辦？稍有鬆懈，位置可能就會被新人取代。
年輕人更有精力，更肯拼，而我們比他們勝出的，就是經驗。但是經驗這個東西，假以時日，誰都會有。”
葉詩蔓了然：“是不是因爲這個，你們才一直沒要孩子？”
“差不多。生了誰帶啊，我們都忙。總不能交給父母，我們當甩手掌櫃吧？”許歡提到這件事，臉上有了一絲惆悵。
“你爸媽肯定願意幫你帶。”
“他們是願意，我不願意啊。生了就要養，不然孩子哪會和我有感情？”
葉詩蔓想到胡書瑤，這話她沒法接，只能笑笑不說話。
許歡放好行李，要帶葉詩蔓去外面吃飯。
葉詩蔓拉住她：“就在家吃點吧，我來做。正好也讓你嚐嚐我的手藝，這些年我別的長進沒有，只有一手廚藝能勉強拿得出來了。”
“哪有第一天來就讓你做飯的道理？而且，你想做，家裏也沒有食材。”許歡嘿嘿笑着：“今天就在樓下的小館子隨意吃點，你也好早點休息，明天我帶你去吃大餐。”
許歡說的樓下小館子從小區出來，過馬路到斜對面，走五分鍾就到。
七點半了，裏面的人還不少。
許歡對這裏很熟，帶着葉詩蔓直接上二樓，找了一個臨窗的兩人座。
坐下後，許歡讓葉詩蔓點餐，見她擺手也沒勉強，她倆在一個宿舍同吃同住四年，彼此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再清楚不過了。
“兩份幹炒牛河，兩碗蝦蟹粥。”
“好的，請稍等。”
服務員離開後，許歡這才認真地打量着坐對面的葉詩蔓：“蔓蔓，你瘦了。”
葉詩蔓笑：“那不是正好。很多人想減肥，還減不下來呢。”
許歡也笑：“那倒是。你還記得李筱和袁潔嗎？”
提起另兩位室友，葉詩蔓來了興致：“當然記得。她們也在這裏嗎？”
“不在。剛畢業那幾年，大家互相還有聯系，逢年過節還會在群裏露個臉，互道聲祝福，後來慢慢地都不冒泡了。女人一旦結了婚，有太多身不由己。想當初，我們四個多麼要好，李筱喜歡和我打嘴炮，又沒一次打贏過，哈哈哈。”
葉詩蔓想起李筱那張圓圓胖胖的臉，每次和許歡拌嘴後，嘴巴嘟得可以掛油瓶。她也跟着笑起來，那時候的她們，真好啊。
菜上來了，其實是主食。
“這個是河粉，和豆芽、牛肉一起炒的，你嚐嚐。”
葉詩蔓吃了一筷子，點頭稱贊：“牛肉嫩滑，河粉筋道、豆芽脆甜，好吃！”
許歡見她喜歡，也很高興：“你再試試這個粥。”
“嗯，超級鮮甜！”粥有些燙，葉詩蔓小試了一口，伸出大拇指：“這味道很正。用的海鮮比江城的味道正多了。”
“那我們先吃着，不夠等會還可以加。”
“夠了夠了，”葉詩蔓趕緊擺手，“這麼大一盤，還有一碗粥，足夠了，晚餐也不宜吃得太撐。”
“這家店很實誠，粥都用大碗裝，有些飯店的粥，用賊小的碗，這麼大。”許歡用手比劃給葉詩蔓看，葉詩蔓驚訝：“是嗎？這麼小的碗，那我得吃三碗，不，五碗！”
兩人多年未見，並不生分，邊吃邊聊，葉詩蔓許久不曾這麼放鬆過了，嘴角上的笑容一直沒下來過。
放下筷子，葉詩蔓打了一個飽嗝兒，許歡捂着嘴偷笑。
回家後，許歡想和葉詩蔓一起睡主臥的大床，葉詩蔓果斷拒絕。
“親愛的，我提前把床單被套都換過了，全新的。保證一點男人的氣味都沒有，你放心啦。”許歡拽着葉詩蔓撒嬌。
“那也不行。萬一半夜老徐突然回來，可不得把我尷尬死。”
“不會的啦，我跟他報備過了。”
盡管許歡再三保證，葉詩蔓還是搖頭。
最後，許歡使出殺手鐗，當着葉詩蔓的面給徐楊撥去視頻電話，速度快得葉詩蔓來不及阻止。
那邊秒接，屏幕上出現了徐楊的笑臉：“老婆。”
“說，你今天晚上會回來嗎？”
葉詩蔓捂臉，好尷尬。
“今天晚上......”徐楊的臉上出現迷茫，“我回不來啊，是家裏出什麼事了嗎？你最好的朋友沒接來家裏住？”
許歡哈哈笑：“沒事，隨便問問。詩蔓來家裏了，你歡迎一下。”
“好。”
許歡把手機屏幕轉向葉詩蔓。
“嗨！徐楊，你好。”葉詩蔓有些緊張。這是她第二次見到徐楊，第一次是在許歡的婚禮上，見到她的新郎官。
“你好，詩蔓，”徐楊戴着一副金邊眼鏡，他笑着舉手和葉詩蔓問好。
“歡迎你來家裏住。我這邊工作至少還有一個月結束，有你幫我照顧歡歡，我在外面工作能安心不少。”
徐楊的話說得很是有水平。
不止表示了對葉詩蔓的歡迎，爲了讓她能夠安心住着，還給她找了照顧許歡的由頭，還明白告訴她，他這一個月回不來。
總結成三個字：放心住。
葉詩蔓道了謝，和徐楊寒暄了幾句，把屏幕轉向許歡。
許歡只給徐楊留了一句“拜拜”就切斷了。
不過最後，葉詩蔓還是拒絕了同睡主臥的邀請。許歡看出她對主臥的抗拒，便抱着自己的枕頭要和她一起睡次臥，說是有太多的話想要和她說。
葉詩蔓仍然拒絕了。
她哪裏看不出許歡是擔心她，明天許歡還要上班呢。
她直言：“歡歡，我知道你在擔心我，但真的不用。離婚對我來說，更多的是解脫和新生。你放心，我心情好着呢，不騙你。你明天還要早起上班，早點睡，周末我們聊通宵。”
“那，一言爲定！晚安。”
許歡抱着枕頭回了自己的臥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