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榮定了定神，朝候在一旁的鍾文心微微點頭：
“有勞了。”
八十年代初，手機還沒有出現，聯絡人最是麻煩。
就連固定電話也沒幾戶人家安裝，接個電話還得特地跑到經理室來。
鍾文心忙擺擺手：“方小姐客氣了，這都是我們該做的。”
她仔細端詳着方榮，見她眉目間透着暖意，便輕聲探問：“看您這氣色，是有什麼好消息？親人那邊有信了？”
方榮回國尋親的事並未刻意聲張，不過東洲賓館裏多少都有些聽聞。
方榮唇角微微揚起，眼裏閃着光：
“是啊。真沒想到國內辦事這麼利索，這才兩天工夫，就幫着找到親人了。”
鍾文心臉上的笑意更深了，由衷地說：“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恭喜您了，方小姐！”
方榮低頭看了眼腕表：“明天我打算出去置辦些探親禮，還得勞煩鍾經理幫忙安排。”
“您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鍾文心熱絡地應下，又關切地問：“那您計劃什麼時候動身回鄉呢？”
方榮略作思忖：“不急。這兩天我的隨行人員和醫護就要到了，這頭沒有專車接送，確實不太方便。”
鍾文心心頭一緊，暗自心驚。
又是隨行人員又是醫護，還要配專車，這得是什麼級別的身份，才有這樣的排場？
“方小姐，明天我們賓館會安排專車，這方面您不用擔心。”
方榮看了鍾文心一眼，隨後點頭：“好。”
兩人閒聊兩句，方榮便回房休息。
氣運系統確認四周無人，才低聲問道：“你什麼時候安排了隨行人員和醫護？”
方榮靠在沙發上，微合雙眼，眉宇間透出幾分倦意：
“就現在。你幫我安排四個保鏢、一位醫護人員和一名特助。你篩選過的人，我用得放心。需要的金錢直接扣除，眼下實在分不出精力去親自打點這些事了。”
氣運系統正想說它沒有這個功能，可當它感知到方榮閉目時格外蒼白的臉色，那份不同於平日凌厲的脆弱感，讓拒絕都滯留在無形中。
方家人體質特殊，從出生起每分每秒都經過精密規劃。
作爲家族掌舵人，方榮身邊的團隊向來是最高規格，幼時起身後便跟着一整支專業隊伍。
像如今這般孤身一人、親力親爲，於她而言，確實是生平頭一遭。
氣運系統猶豫一瞬：“最快後天配齊。”
方榮頷首：“有勞了。”
招聘最麻煩的就是背景調查和磨合期，她現在確實沒精力去層層篩選。懂得在適當的時候把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本就是掌舵者必備的能力。
系統既然有超越這個世界的能力，自然有辦法在極短時間內找到合適的人選。
第二天早晨，方榮用完早餐，鍾文心親自陪同她來到賓館門口。
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靜靜停在台階前，車身擦得鋥亮，在晨光中泛着沉穩的光澤。
這是東洲賓館最拿得出手的座駕了。
雖說已是前五年的款式，但保養得極其精心，漆面光潔如新，內飾一塵不染，論成色幾乎與新車無異。
鍾文心帶着幾分自豪拉開後座車門，目光卻不自覺地追隨着方榮的表情。
就在那一瞬間，她敏銳地捕捉到客人眉間一閃而過的蹙動。
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掌心微微沁出薄汗。
見方榮神色如常地坐進車內，鍾文心懸着的心這才落下，她輕手輕腳地關好車門。
原本今天有位老客戶入住，她已經安排副經理代她陪同方榮購物。
但此刻觀察到方榮對車輛的細微反應，她當即改變了主意。
鍾文心毫不猶豫地繞到另一側，拉開車門，躬身坐進了後座。
這樣的貴客，還是得親自陪同才穩妥。
副經理陳進正準備往後座走，卻看見鍾文心已經端坐在車內，眼中不由閃過一絲詫異。
但他很快會意，不動聲色地轉向副駕駛座，拉開門坐了進去。
汽車在鄉間土路上微微顛簸，副經理陳進轉過身，將一本牛皮紙封面的筆記本恭敬地遞給方榮：
“方小姐，我已經爲您整理出回鄉探親所需要的禮品，您看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方榮接過筆記本，泛黃的內頁上用藍黑墨水工整地寫着：
進口巧克力鐵盒裝，速溶咖啡禮盒，外國香煙，進口雪花膏，便攜式收錄機，清涼油禮盒，奶粉，午餐肉罐頭……
每件商品後面都細心地標注了預計所需的外匯券數額，以及符合東洲市上門探親禮品數量。
這些在普通百貨商店連見都見不着的稀罕物，足以讓任何收到禮物的人眼前一亮。
除了這些友誼商店的貨物，清單上也羅列了麥乳精、大白兔奶糖、黃桃罐頭和紅燈牌收音機等能在普通百貨商店購得的緊俏品。
方榮的唇角微微牽起一個弧度：“考慮得很周到。”
這句看似平淡的贊許，卻讓鍾文心和陳進不約而同地在心底鬆了口氣。
連他們自己都暗自詫異，這位方小姐明明言語溫和，可周身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場，卻讓得到她一句肯定，都成了足以讓人心頭發暖、備受鼓舞的事。
“方家一共有八口人，友誼商店的禮品各備八份。至於小孩的禮物，增加玩具和文具類，還有益智類……”
鍾文心和陳進剛鬆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他們屏息聽着方榮一條條補充，額角漸漸沁出細汗。
原以爲熬夜擬定的禮單已經面面俱到，沒想到在方榮這裏還有這麼多需要完善的地方。
尤其是給孩子準備的禮物。
這年頭，誰家走親訪友會爲孩子專門備上這麼多花樣？陳進能想到的，也無非是友誼商店裏那些進口糖果和餅幹罷了。
那都已經是頂頂好了。
至此，兩人不敢有半分鬆懈，認真地記着方榮的要求。
李秀秀陪着丈夫從港城過來洽談業務，這幾天早已把友誼商店逛得沒了新鮮感。
可今天剛走進大門，她就察覺到了異樣。
店裏不見往日的悠閒，好幾個工作人員步履匆忙，有個小夥子甚至抱着兩個摞得老高的紙箱從她身邊快步走過，箱子上還印着外文。
她蹙起眉，伸手攔下一位相熟的化妝品櫃台員工：“你們這是在忙什麼？”
“陳太您好。”
那位女店員停下腳步，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興奮：“我們正在備貨，待會兒要統一送貨。”
陳秀秀看了眼堆起來的紙箱，疑惑不解：“這是給哪個大公司配送？”
這麼多？
女店員搖頭，眨了眨眼睛，眼神示意一處。
李秀秀順着店員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見不遠處一位穿着素色上衣和長褲的年輕女士正站在玩具櫃台前。
她身姿挺拔，氣質清冷。
友誼商店的經理笑得一臉蕩漾地站在她身邊，不知道說些什麼。
“不是公司，全是那位方小姐一個人買的。光是瑞士巧克力就拿了二十盒，還有手表那些…光是開票就開了快半小時。”
李秀秀倒抽一口氣。
她在港城見過不少闊太掃貨，但像這樣在友誼商店大規模采購的，還是頭一回見到。
難怪連平日不苟言笑的經理，此刻也笑得見牙不見眼，親自跟在那位女士身後忙前忙後。
東洲市畢竟不是沿海大埠，友誼商店的購買力向來有限。
即便如今政策放寬，外匯券在這兒依然是稀罕物。今日這一筆生意，怕是抵得上整個店面小半年的營業額了。
方榮在衆人灼灼目光的注視下，面色沉靜地聽着商店經理熱情卻略顯冗餘的客套話，目光看向展櫃裏唯一一個變形金剛：
“這個也打包了。”
“好！”
【家族聲望值增加53點，獲得5300美元。】
方榮內心估算這一趟下來大約花費4800外匯券，5300美元能夠兌換10600的外匯券，竟是花的沒有賺得多。
友誼商店畢竟是這時代的高端商場，員工再加上顧客也不過53人。
真正能夠刷聲望值的地方，是東洲市百貨大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