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店。這個地名如同浸透了鮮血的詛咒,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踏入這片焦土的人心頭。空氣不再是流動的介質,而是凝固的、飽和的、令人窒息的血腥膠體。硝煙不再是飄散的薄紗,而是厚重的、鉛灰色的、帶着硫磺與皮肉焦糊惡臭的裹屍布,低垂地覆蓋着視野所及的每一寸土地。大地被反復犁開,深達數米的巨大彈坑如同地獄惡魔啃噬留下的瘡疤,彼此重疊,坑底翻滾着暗紅色的泥漿,那是血水與焦土的混合物。破碎的肢體、扭曲的金屬、焦黑的木頭、炸成齏粉的磚石……所有屬於人類文明的痕跡,都被狂暴的炮火碾碎、攪拌,最終化爲這片血肉磨坊裏最微不足道的塵埃。
肖凡和他那支剛剛在死亡邊緣被強行捏合起來的“連隊”(實際上只有不到二十個還能站着的兵),如同被投入滾燙熔爐的幾粒鐵砂,一頭扎進了這片真正的絞肉機核心地帶。他們被友軍潰退的洪流裹挾着,最終被一道倉促下達的命令釘死在一處名爲“丁字坡”的前沿支撐點上。這裏地勢略高,扼守着一條被炸得面目全非的交通壕,是日軍向羅店核心陣地突進必須拔除的釘子。
沒有堅固的永備工事。只有幾段被炸得七零八落、勉強由沙袋和焦黑水泥塊堆砌起來的矮牆,以及一條被炮彈反復耕耘、深度不足一米、底部積滿血水和泥漿的淺壕。這就是他們的陣地。一個注定被鮮血浸透的祭壇。
“快!加固!把屍體拖過來!堵住缺口!”肖凡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卻帶着不容置疑的鐵血。他拖着那條依舊滲血的傷腿,親自指揮着士兵們利用一切能找到的東西加固陣地。被炸碎的戰友遺體被他們含着淚、咬着牙拖拽過來,和破碎的沙袋、焦黑的木頭一起,填補着被炮火撕開的豁口。趙大栓成了臨時的工兵頭子,帶着幾個相對強壯的士兵,用刺刀、工兵鍬甚至雙手,瘋狂地挖掘着淺壕,試圖將其加深,哪怕只能多擋一顆子彈。
氣氛壓抑到極點。沒有人說話,只有粗重的喘息、鐵器刮擦泥土的刺耳聲、以及遠處連綿不絕、如同地獄背景音的沉悶炮響。每個人的臉上都沾滿了血污和泥漿,眼神裏混雜着麻木、恐懼,以及一絲被肖凡強行注入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死戰意志。陳癩子被兩個士兵架着,拖到了陣地後方一個相對安全的彈坑裏。他右腿膝蓋處被肖凡重創的地方腫得如同饅頭,劇痛讓他臉色慘白,冷汗直流,但那雙眼睛卻死死盯着肖凡的背影,裏面充滿了怨毒、恐懼,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被絕對力量碾壓後的茫然。肖凡剛才那如同鬼魅般的一擊,徹底打碎了他作爲老兵油子的所有倚仗和傲慢。
“連長…沒…沒水了…老李…老李快不行了…”一個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角落裏,一個腹部被彈片劃開巨大豁口的老兵(李老栓)躺在泥水裏,臉色灰敗,嘴唇幹裂得如同龜裂的土地,氣息微弱。傷口雖然被趙大栓用撕下的破布條草草捆扎,但滲出的暗紅色液體依舊緩慢地洇溼了身下的泥土。沒有藥品,沒有幹淨的水,甚至連一塊幹淨的布都沒有。死亡的氣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着每一個傷員。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試圖淹沒這支剛剛凝聚起一絲心氣的隊伍。
就在這時——
“叮!”
冰冷清晰的系統提示音在肖凡腦海深處響起!
宿主進入羅店核心戰場區域——丁字坡支撐點!
今日常規籤到地點已刷新!
籤到成功!
籤到獎勵:磺胺粉(大包裝)x1!醫用繃帶卷x5!軍用消毒酒精x2瓶!壓縮餅幹x10塊!水淨化片x1瓶(50片)!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空間波動在肖凡身後一處相對幹燥、被半塊水泥板遮蔽的角落憑空生成!一個鼓囊囊的軍用帆布醫療包、幾個用油紙包裹嚴實的方塊、幾個鐵皮罐頭般的東西以及一個深色玻璃瓶突兀地出現在那裏!
“藥!有藥了!”肖凡猛地轉身,聲音帶着一絲劫後餘生的顫抖!他幾步沖過去,一把扯開那個帆布醫療包!濃烈的磺胺藥粉氣味和酒精的刺鼻味道瞬間彌漫開來!他抓起一包磺胺粉和一卷繃帶,又抄起一瓶酒精和兩塊壓縮餅幹,快步沖到李老栓身邊!
“老李!撐住!”肖凡的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他一把撕開李老栓腹部那早已被血浸透的破布條!猙獰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邊緣翻卷發白,隱隱有膿液滲出!肖凡沒有絲毫猶豫,擰開酒精瓶蓋,將刺鼻的液體直接傾倒在那恐怖的創口上!
“啊——!”劇痛讓瀕死的李老栓猛地弓起身體,發出淒厲的慘叫!
“按住他!”肖凡厲喝!旁邊兩個士兵立刻撲上來死死按住李老栓的肩膀!
肖凡動作快如閃電!用沾滿酒精的繃帶一角粗暴地擦拭掉膿液和污血!隨即撕開磺胺粉包,將大量淡黃色的藥粉如同不要錢般傾倒在傷口深處!再迅速用幹淨的繃帶一圈圈緊緊纏繞!加壓止血!
做完這一切,肖凡已是滿頭大汗。他掰開一塊壓縮餅幹,塞進李老栓幹裂的嘴裏,又拿起那個深色玻璃瓶(水淨化片),倒出一片丟進旁邊一個士兵遞過來的、盛着渾濁泥水的破鋼盔裏。“搖勻!給他灌下去!”
士兵手忙腳亂地搖晃着鋼盔,渾濁的水在藥片作用下迅速變得澄清了一些。他小心翼翼地將水灌進李老栓嘴裏。
奇跡發生了!也許是磺胺強大的抑菌作用,也許是補充了水分和能量,李老栓灰敗的臉色竟然有了一絲微弱的紅暈!急促的喘息也稍微平復了一些!雖然依舊虛弱,但眼神裏那瀕死的絕望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求生光芒!
“神…神藥啊!”旁邊的士兵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語。
“連長…有藥…有水…”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瞬間傳遍了整個小小的陣地!絕望的陰霾被這突如其來的希望狠狠撕開了一道口子!士兵們看向肖凡的眼神,不再是單純的敬畏和恐懼,更添上了一層近乎狂熱的崇拜!這已經不是“撿的”能解釋了!這簡直是老天爺派來的救星!
“趙大栓!分發藥品!重傷員優先!輕傷員自己處理!壓縮餅幹每人半塊!水淨化片按人頭分!動作快!”肖凡迅速下達命令,聲音沉穩有力,帶着一種掌控全局的自信。
“是!連長!”趙大栓的聲音洪亮,充滿了幹勁!他立刻組織人手,有條不紊地分發物資。陣地上第一次響起了帶着希望的低語聲。
肖凡則走到陣地最前沿,透過沙袋縫隙觀察着前方死寂的焦土。日軍反常的平靜讓他心頭警兆大生。他深知,剛才那輛坦克的毀滅和陣地的短暫穩固,只會引來更瘋狂的反撲!而他們這點人,這點彈藥,根本經不起消耗戰!
“系統…籤到…還能給什麼?”肖凡的意念在腦海中翻騰。
叮!檢測到宿主成功穩定防線並救治傷員,觸發特殊成就籤到:堅守的基石!
籤到獎勵:戰場動態感知地圖(初級)x1!《土工作業強化指南(初級)》技能書x1!
一股更加清晰的信息流涌入腦海!肖凡感覺眼前的世界瞬間變得不同!一副極其簡略、如同水墨暈染般的半透明地圖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地圖範圍大約覆蓋了以丁字坡爲中心的方圓五百米區域!地圖上,自己所在的陣地被標記爲一個閃爍的藍色光點!而在陣地前方大約三百米外,幾處被硝煙籠罩的廢墟陰影裏,赫然出現了幾個極其模糊、但帶着明顯敵意的紅色箭頭!箭頭指向的方向,正是丁字坡陣地!
敵軍滲透!小股精銳!目標是側翼薄弱點!
肖凡瞳孔驟然收縮!冷汗瞬間浸透後背!如果沒有這張地圖預警,等敵人摸到眼皮底下,他們這點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所有人!停止手上工作!立刻進入戰鬥位置!”肖凡的咆哮如同驚雷炸響!“趙大栓!帶你的機槍組!去左翼那個被炸塌的磨坊廢墟後面!快!有鬼子摸過來了!從那邊上!”他精準地指向地圖上紅色箭頭出現的方向!
“陳癩子!”肖凡的目光猛地掃向後方彈坑裏那個依舊一臉怨毒的老兵油子!“腿廢了!手沒廢吧?!滾過來!帶兩個人!去右翼那個大彈坑!那裏是死角!鬼子肯定想從那裏爬上來!把你們身上所有手榴彈!都給老子集中起來!聽我命令再扔!”
陳癩子被點名,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閃過一絲掙扎。但看到肖凡那雙冰冷得如同深淵的眼睛,再想到自己那條幾乎廢掉的腿和對方神鬼莫測的手段,他咬了咬牙,猛地從彈坑裏撐起上半身,嘶啞地吼道:“操!老子去!誰跟我?!” 兩個之前跟着他的老兵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爬了過去。
肖凡不再看他,目光死死鎖定在腦海中的地圖上!那幾支模糊的紅色箭頭正在緩慢而堅定地朝着陣地側翼移動!距離越來越近!兩百米!一百五十米!
“趙大栓!目標!左前方!磨坊廢墟後!距離一百二!覆蓋射擊!打!”肖凡的聲音如同冰冷的刀鋒!
“突突突突——!!!”早已嚴陣以待的趙大栓猛地扣動扳機!捷克式那狂暴的怒吼再次響徹戰場!密集的彈雨如同潑水般狠狠潑向那片看似平靜的廢墟!瞬間!幾聲壓抑的慘叫和悶哼從廢墟後傳來!兩個試圖借助斷牆掩護突進的土黃色身影被打得翻滾倒地!
“右翼!彈坑!手榴彈!三!二!一!扔!”肖凡的指令毫不停歇!
“去你媽的!”陳癩子臉上橫肉一抖,用盡全身力氣,將三枚捆在一起的邊區造手榴彈(拉火管被他用牙齒咬掉引線)狠狠掄圓了胳膊,朝着右翼那個巨大的彈坑邊緣砸了過去!另外兩個士兵也奮力投出!
“轟!轟!轟!”
劇烈的爆炸在彈坑邊緣猛烈炸開!煙塵碎石沖天而起!幾個剛剛從彈坑邊緣探出頭、正準備架設擲彈筒的日軍士兵被炸得血肉橫飛!慘叫聲不絕於耳!
“打得好!”肖凡的聲音帶着一絲激賞!這老油子準頭真不賴!
突如其來的精準打擊徹底打懵了滲透的日軍小隊!他們沒想到自己的行動路線會被如此精準地預判和打擊!左翼被機槍死死壓制,右翼被手榴彈炸得人仰馬翻!指揮官氣急敗壞的日語吼叫在硝煙中響起!
“八嘎!火力點!拔掉它!”一個日軍軍曹指着趙大栓的機槍位狂吼!
“咻——!”
一發精準的擲彈筒榴彈帶着尖嘯,劃破硝煙,朝着趙大栓藏身的磨坊廢墟狠狠砸來!
“小心!”肖凡在地圖上看得清清楚楚!厲聲預警!
趙大栓反應極快!抱着滾燙的機槍猛地向旁邊一個翻滾!
“轟!”榴彈在他剛才的位置猛烈爆炸!碎石泥土如同暴雨般砸落!趙大栓被氣浪掀翻,灰頭土臉,但機槍保住了!
“陳癩子!十點鍾方向!那個土包後面!擲彈筒!手榴彈招呼!”肖凡的指令如同手術刀般精準!
“收到!”陳癩子這次沒有絲毫猶豫,抓起最後兩枚手榴彈,看也不看,憑着感覺朝着肖凡指示的方向猛地甩了出去!
“轟!轟!”爆炸聲響起!雖然沒有直接命中,但飛濺的破片和沖擊波還是將那個剛剛裝填完畢的日軍擲彈筒小組逼得縮了回去!
肖凡如同戰場上的幽靈指揮官,憑借腦海中的動態地圖,將日軍每一次微小的調動、每一個火力點的位置都洞若觀火!他的指令簡潔、精準、致命!趙大栓的機槍如同長了眼睛,每一次點射或掃射都打在日軍最難受的位置!陳癩子帶着傷兵組成的手榴彈投擲組,成了最靈活的機動火力,專打日軍的軟肋和集結地!
滲透的日軍小隊被打得暈頭轉向,傷亡慘重!他們引以爲傲的夜戰和滲透戰術,在這片小小的陣地上徹底失效!對方仿佛開了天眼!每一次反擊都打在他們的七寸上!
“撤退!撤退!”日軍指揮官終於扛不住巨大的傷亡和詭異的被動,發出了絕望的撤退命令!幸存的鬼子兵如同喪家之犬,丟下十幾具屍體,狼狽不堪地消失在硝煙深處。
短暫的戰鬥結束。陣地上再次陷入寂靜,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傷員的呻吟。但這一次,寂靜中帶着一種劫後餘生的振奮和難以置信的狂喜!
“打退了!真他娘的打退了!”一個士兵激動地拍打着身邊的沙袋。
“連長神了!簡直神了!”另一個士兵看向肖凡的眼神充滿了狂熱。
趙大栓抱着發燙的機槍,看着陣地前橫七豎八的日軍屍體,再看看毫發無損的自己(除了被碎石擦破點皮),又看看後方被磺胺粉救回來的李老栓,最後目光落在肖凡那依舊挺立、如同定海神針般的背影上,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和敬畏充斥胸膛!他猛地站直身體,用盡全身力氣嘶吼:
“肖連長萬歲!!”這聲嘶吼,發自肺腑,帶着最純粹的崇拜和忠誠!
“肖連長萬歲!”
“萬歲!”
短暫的沉寂後,陣地上爆發出參差不齊卻充滿力量的歡呼!連癱在彈坑裏的陳癩子,都下意識地抬起了頭,看着那個背影,眼神復雜,但那股怨毒和不服,似乎被剛才那精準到恐怖的指揮和那包救命的磺胺粉沖淡了許多。
就在這時,一個負責在後方警戒的士兵連滾帶爬地跑過來,臉上帶着驚疑不定的神色:“連長!抓…抓到一個活的!鬼子!好像是個軍官!”
肖凡眉頭一挑。很快,兩個士兵拖着一個被炸斷了一條腿、渾身是血、穿着土黃色尉官軍服、眼神渙散的日軍中尉來到陣地前。
那鬼子軍官似乎被剛才的戰鬥徹底打懵了,嘴裏無意識地念叨着日語。當他的目光掃過這片小小的、由殘兵敗將和簡陋工事組成的陣地,掃過那個站在陣地中央、渾身浴血卻眼神銳利如鷹隼的年輕軍官時,渙散的眼神裏陡然爆發出極度的恐懼和難以置信!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掙扎着抬起沒斷的那只手,顫抖地指向肖凡,用生硬的中文嘶喊道:“魔…魔鬼…羅…羅店的…鐵…鐵壁…肖…肖…”話未說完,便因失血過多昏死過去。
“鐵壁?肖?”趙大栓愣了一下,隨即猛地反應過來,臉上爆發出巨大的狂喜!“連長!他…他說你是‘羅店的鐵壁’!肖鐵壁!鬼子在叫你的名號!”
“鐵壁肖?”士兵們面面相覷,隨即爆發出更大的歡呼!“鐵壁肖!鐵壁肖!”
肖凡站在硝煙彌漫的陣地上,聽着士兵們狂熱的呼喊,看着地上那個昏死的日軍軍官,再感受着腦海中那副依舊在微微閃爍、標注着更遠處幾個更大規模紅色威脅箭頭的動態地圖,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鐵壁?不,這只是開始。在這血肉磨坊的中心,他肖凡的名字,才剛剛開始用敵人的血來書寫!而系統籤到給予的《土工作業強化指南》技能書,正化作一股暖流融入他的意識——是時候,讓這片死亡之地,真正變成一座讓敵人撞得頭破血流的鋼鐵堡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