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鍾的“滴答”聲像重錘，一下下砸在心上。我裹着被子縮在床頭，眼睛死死盯着門縫那道微弱的光線，連眨眼都不敢太用力。
窗外的風還在刮，玻璃“嗡嗡”的震動聲，混着走廊裏偶爾響起的聲控燈“滋滋”的電流聲，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剛才瞥見的那個晃動的影子，總在眼前飄，說不清是真的看到了，還是自己嚇自己。
我抬手看了眼手機，凌晨兩點四十分。還有十分鍾，鬧鍾就該響了。
手心全是汗，把被子攥得發皺。我調整了下姿勢，讓自己離床頭櫃更近點，確保能清楚看到手機屏幕。攝像頭已經對準了門縫，角度反復確認過，應該能拍到走廊的全貌。
時間過得又慢又快。每一聲“滴答”都像熬了一個世紀，可轉眼再看手機，只過了兩分鍾。
“嗡——”
手機鬧鍾震動起來，沒有聲音，是我提前設置好的。我趕緊伸手按掉，指尖碰到屏幕，冰涼的觸感讓我打了個哆嗦。
兩點五十分。
我深吸一口氣，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雙眼睛。房間裏的燈全亮着，白熾燈的光線刺眼，卻照不進心裏的恐慌。我把手機屏幕調到最暗，只留一點微光，避免反光影響拍攝。
眼睛在門縫和手機屏幕之間來回切換。門縫裏的光線還是細細的一道，紋絲不動。手機屏幕上，相機預覽界面裏，走廊一片漆黑，只有樓梯口那點微弱的天光，像一塊模糊的灰白印記。
心髒越跳越快，撞得胸口發疼。我屏住呼吸，盡量讓自己的動作輕一點，再輕一點，連呼吸都改成了小口的淺呼吸。
兩點五十八分。
走廊裏的聲控燈突然又亮了一下，橘黃色的光線透過門縫照進來，在地上投出一道細長的光影。我趕緊盯緊手機屏幕，預覽界面裏，走廊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燈滅了，一切又恢復黑暗。剛才的光線像幻覺，只亮了一秒就消失了。
我攥着被子的手更緊了，指節泛白。
兩點五十九分五十秒。
我死死盯着手機屏幕上的時間，秒針一點點往前走。每走一格，心裏的弦就繃緊一分。
三點整。
沒有任何預兆，一聲清晰的“吱呀——”聲，從門外傳了進來。
比昨晚的聲音更清楚，更貼近。像是有人就站在門外，用手慢慢轉動了門把手，老舊的鎖芯被帶動，發出的摩擦聲，尖銳又刺耳。
我渾身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血液好像都凝固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手機屏幕的預覽界面，連呼吸都忘了。
“吱呀——”
聲音又響了一下，比剛才更重一點。緊接着，我感覺到一股冰冷的風，順着門底的縫隙鑽了進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冷，帶着濃鬱的黴味，還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淡淡的腥甜氣。
腳底板一陣發麻，寒意順着腳踝往上爬，瞬間傳遍全身。我把自己縮成一團，牙齒控制不住地打顫，上下牙碰撞，發出輕微的“咯咯”聲。
就在這時，床頭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
不是預覽界面的微光，是相冊新增照片的彈窗提示，白光在黑暗裏格外扎眼。
來了！
我心髒猛地一縮，顫抖着伸出手，指尖剛碰到手機，又縮了回來。不敢看，又不得不看。
深吸一口氣，我閉上眼睛，在心裏默念了三遍“別怕”，才再次睜開眼，指尖劃開彈窗。
最新的照片加載出來，還是走廊的視角，角度和昨晚那張一樣低，像是有人蹲在地上拍的。畫面依舊模糊，帶着顆粒感，但比昨晚那張清楚了一些。
我的402房門在畫面中央，門把手上，好像有一道模糊的黑影，像是有人的手搭在上面。
我滑動屏幕，把照片放大。目光死死盯着畫面的右下角——昨晚那團黑色的陰影還在，而且，它動了。
不再是蜷縮在走廊角落，而是朝着我的房門，慢慢移動過來。陰影的輪廓比昨晚更清晰了，能明顯看出是人的形狀，低着頭，雙臂下垂，拖在身體兩側，像是沒有力氣一樣。它的移動速度很慢，每挪一步，下半部分的陰影就會在地上拖一下，像是拖着什麼沉重的東西。
我盯着照片裏的黑影，渾身發冷。手機在手裏抖得厲害，差點掉在地上。
我猛地抬頭，看向門縫。外面還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我又趕緊低頭看手機預覽界面，界面裏的走廊依舊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東西，只有那片漆黑的背景。
怎麼回事？
照片裏有黑影在靠近，可現實中，走廊裏什麼都沒有？
我揉了揉眼睛，再看照片，黑影還在慢慢移動，已經離我的房門很近了。預覽界面裏，還是空無一人。
恐懼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我把手機扔在一邊，用被子蒙住頭，不敢再看。
門外的“吱呀”聲停了。可那股冰冷的風還在往房間裏鑽，黴味和腥甜氣越來越濃，嗆得我鼻子發酸。
就在這時，一聲輕微的“嘆息”聲，從門外傳了進來。
很輕，很細，像是女人的聲音，帶着無盡的委屈和哀怨。聲音貼着門縫鑽進來，落在耳邊，像有人在耳邊輕輕呼氣。
我嚇得渾身一僵，蒙在被子裏的身體開始劇烈地發抖。冷汗順着額頭往下滑，流進眼睛裏，又辣又澀，可我不敢抬手去擦。
“呼——”
又一聲嘆息。這次更近了，好像就貼在門的另一邊。
我死死咬着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牙齒咬得太用力，嚐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時間好像靜止了。我在被子裏縮了不知道多久，感覺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門外沒有再發出其他聲音，那股冰冷的風好像也小了點，黴味和腥甜氣也淡了些。
我慢慢放鬆了一點，剛想掀開被子透口氣——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全屋的燈瞬間滅了。
突如其來的黑暗，把我嚇得尖叫出聲。可聲音剛到喉嚨口，就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只發出一點微弱的“唔”聲。
跳閘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手機屏幕也黑了。應該是剛才扔得太急，碰到了關機鍵，或者是沒電了。
房間裏徹底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連門縫裏那道微弱的光線都消失了，整個世界好像都被墨汁染過一樣，黑得讓人窒息。
我僵在被子裏，一動不敢動。窗外的風聲好像更大了，吹得窗戶玻璃“哐哐”響。走廊裏的聲控燈也滅了，沒有一點光線。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就在這時，一聲沉悶的“咚”聲，從頭頂上方傳來。
是閣樓的方向。
聲音很沉，像是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從閣樓的高處掉了下來，砸在地板上。回音在空曠的閣樓裏蕩了一下，然後消失在黑暗中。
我猛地想起房東的警告——不準去閣樓。
可現在跳閘了，電閘在哪裏？
腦子裏突然閃過房東租房時說的話：“電閘在上面，但沒我允許，別上去。”
“上面”，就是閣樓。
閣樓方向又傳來一聲輕微的“譁啦”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被碰倒了。
我抱着被子，渾身發抖。黑暗裏，那股黴味和腥甜氣好像又濃了起來，從門縫裏鑽進來，還夾雜着一絲閣樓特有的、灰塵的味道。
去，還是不去？
不去，就只能在這片漆黑裏等着，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而且手機也黑了，連點光亮都沒有。
去，就要違反房東的警告，走進那個神秘又詭異的閣樓。剛才那聲“咚”響，還有“譁啦”聲，裏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我攥緊了被子，指尖冰涼。耳朵豎得老高，聽着外面的動靜。除了風聲和自己的心跳聲，什麼都聽不到。可越是安靜，心裏的恐懼就越強烈。
黑暗中，我好像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盯着我。不是從門外，而是從頭頂上方，從閣樓的方向，透過天花板，死死地盯着我。
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慢慢掀開被子。冰冷的空氣立刻裹了上來，讓我打了個寒顫。我摸索着下床，腳剛碰到地面，就感覺到一陣冰涼的觸感，像是踩在了冰上。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想找到手機。指尖碰到了床頭櫃，又劃過桌面，終於摸到了手機。按了按開機鍵，沒反應，應該是真的沒電了。
我把手機揣進兜裏，扶着牆，慢慢往門口走。每走一步，地板就發出一聲“吱呀”的響聲，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刺耳。
走到門邊，我停下腳步。手搭在門把上，冰涼的觸感讓我又打了個哆嗦。
閣樓的門，在走廊的盡頭。
我咬了咬嘴唇，慢慢轉動門把，“咔噠”一聲，鎖開了。
門外的黑暗比房間裏更濃，一股混合着黴味、灰塵味和腥甜氣的冷風，撲面而來。
我站在門口，猶豫了。
就在這時，閣樓方向又傳來一聲“咚”的悶響。
這次的聲音，比剛才更清晰，更靠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