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看着這一張張質樸的臉，忍不住想起初來桃香村，當時的她真的只是一個凡人。
六七月份的時候肚子很大，籮筐裏的橙子滾散到地上，她想撿橙子，卻多次彎不下腰，可能是孕期激素高漲，她當時就急紅了眼，是陳嬸子路過幫她撿了起來。
從那以後，每天都會有一位大嬸來她家幫她搭把手。
八月份之後，她去鎮上不方便，村裏的叔伯去鎮上總要來問一聲她需要帶什麼。
她對於生產的過程以及所需要東西不太熟悉，也是陳嬸跟王嬸親自過來教她。
甚至在她臨產期的時候，陳嬸子更是借口跟老頭子吵架，搬過來她這裏住，半夜爲她接生，照顧她月子。
姜姒眼眶有些熱，她笑了笑，“菜什麼的我都收了，但魚啊，雞鴨的就不收了，帶不了活物啊阿嬸阿伯。”
村民們有些失望，但想想他們一路趕路，確實也不太方便，也只能作罷。
“那你把東西收起來吧。”陳嬸壓低聲音。
她用手遮住眼睛，偷感十足地瞄了一眼存在感特強的柳如雪三人，“我聽說啊，他們有那什麼儲物的，可以裝好多東西呢，你都可以帶走，是不是啊？”
姜姒噗嗤一笑。
柳如雪是修仙者，這麼近的距離，再低的聲音都能聽到。
姜姒也不遮掩，除了雞鴨魚等活物，其他的都收入自己的儲物袋裏。
村民們看得一愣一愣，眼睛都瞪圓了，嘴巴張得能塞進個雞蛋。
姜姒見此，忍不住笑彎了眉眼。
當然，在他們看來，這只是儲物袋的神通。
裏正並沒有把姜姒是修仙者的事告訴大家，在所有村民眼中，她還是那個好吃懶做的凡人姜姒。
“那我走了，叔伯嬸子們。”
柳如雪一揮衣袖，地上憑空出現一只飛舟，越漲越大。
飛舟外觀簡單，跟凡人的烏篷船類似，通體漆黑泛着瑩光，一看就不是凡物，看大小約可容下六人左右。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
幾人登上了飛舟，飛舟漸漸飛上半空，姜念也紅了眼。
桃香村口，整個村的村民仰着頭望着她們，眼中的不舍如有實質，幾個嬸子忍不住按了按溼了的眼角。
“孩子，記得回來看看。”王嬸子喊出的聲音有些哽咽。
“阿姒啊，這裏永遠是你的家，苦了累了就回來，嬸子會照看好你的屋子的。”
“念念也要常回來看看奶奶。”
陳嬸子也紅了眼，當初姜念是她親自接生的，姜念沒有奶，念念吃她的奶長大的，相當於她半個孫女。
許是離別氛圍過於濃重，細妹跟二狗突然哇哇大哭起來，想跑過去，卻被父母抱住了，只能伸着手想要拉住自己最好的朋友。
村裏的其他小朋友也跟着哭了出來。
“念念，念念你要想我啊。”
姜念也跟着哭了，她趴在飛舟上伸出手，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啪嗒啪嗒落在細妹跟二狗的小手上。
“嗚嗚，細妹，二狗我會回來看你們的，等我玩夠了，我就回來看你們，我會給你們帶禮物的，還會帶你們出去玩。”
柳如雪三人看着這一幕都有些愣神。
這種場面在修仙界是很少見的，甚至在某些強者眼裏，這是軟弱的表現。
右雨以前在蒼家的那些凡人奴仆身上也曾看過這種場面，以往她見了總要停下來嘲笑幾句，笑她們軟弱笑感情無用。
但不知爲何，此時喉嚨像被棉花堵住，說不出話來。
仿佛受到感染，此間的天氣仿佛都變暖了，一種玄妙的感覺從靈台蕩開，全身的毛孔打開，暖洋洋的仿佛回到母胎之時，是一種眷戀而放鬆的姿態。
耳邊響起輕輕的咔的一聲。
右雨猛地瞪大眼睛，“夫人，我突破了……”
卻見柳如雪身上的氣勢陡然一變，威壓感更勝從前，望之令人生畏。
右雨倒抽一口氣，扭頭看向左雲。
左雲從前是築基初期，她是築基中期，而此時左雲正閉着眼睛，身上的威勢卻如竹節層層攀升，從築基初期攀上中期，從中期直到後期才堪堪停下。
右雨倒抽一口冷氣。
正常築基突破一小階往往需要耗費幾年甚至幾十年以上的時間，資質下等的甚至耗盡兩百年壽元也無法突破。
她本以爲自己突然飛升至後期就已經是奇幻之事，沒想到左雲竟然一口氣升了兩小階。
令她震驚的是左雲突然如此迅猛，周身的氣息卻極爲穩定，遠勝於那些服用丹藥不穩定的境界。
雖她不知道夫人如今境界，但卻知夫人定然也突破了！
這全都是因爲——
右雨看向姜姒，心底涌上深深的敬畏。
繼而，她看向下面的螻蟻，不，是這群凡人，心頭極其復雜。
她眼底的輕視一掃而空，看向他們的眼神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俯視。
她資質在整個修仙界也只是中下資質，不理解其中的奧妙，但她慕強，知道跟隨強者的腳步。
她不理解此次突破的奧妙，但也知道玄機定在這群凡人身上。
一群她往日看不起的凡人，卻助她突破了快十年都無法突破的境界，這感覺真的是五味雜陳。
若說右雨此時心態復雜，那麼系統此時的心態就是快要崩了。
天知道他在宿主的識海裏待得好好的，突然天降火雨是什麼體驗。
密密麻麻如火點突然從靈台飛進來，系統清楚地看到這些火點是從這群村民身上飛出來的，每人身上飛出來一朵，有強的有弱的，最後漂浮在識海半空。
其上散發的氣息讓系統整個統身都不穩，平日裏隱去的數據鏈此時無法控制地顯現出來，忽閃忽閃的。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啊！
系統想尖叫想呐喊，卻害怕驚動這莫名的東西。
它有預感，這些火點對它有着致命的危險性。
系統盡量縮小自己的體積，如一枚鴨蛋，線圈般的四肢纏繞在橢圓形的身體上，兩根天線耷拉下來，瑟瑟發抖躲在一旁，眼睜睜看着這些火點在識海上匯聚成一盞幽藍色的燈芯，微弱而渺小。
系統忽地想起了什麼，瞪圓了一雙小豆眼，數據手因爲激動恐懼發出噼裏啪啦的幽光。
“萬家燈火照天穹，一念心光照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