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是滾燙的，現實卻布滿荊棘。
兩人開始了真正的“優劣互補”。周明宇收起了所有玩心，把林溪的錯題本奉若聖經，用紅筆密密麻麻標注，連標點符號的錯誤都不放過，課間追着她問：“這裏爲啥用逗號？是不是又走神了？”林溪則負責幫他梳理文科知識點，畫好思維導圖，逼着他背記。
晚自習後的操場散步，內容從閒聊變成了抽背古文和英語單詞。香樟樹下，他給她講運動學定律，她給他分析閱讀理解。薄荷糖依舊是提神利器，只是有時吃着吃着，兩人會看着對方沾着糖粉的嘴角，忍不住傻笑，然後又趕緊板起臉，繼續啃下一道題。
成績似乎有了回升的跡象。幾次小考，林溪止住了下滑的趨勢，周明宇的語文英語也破天荒地被老師表揚。他們像是並肩作戰的戰友，在硝煙彌漫的高三戰場上，守護着同一個關於未來的約定。
然而，傾斜的天平並非那麼容易扶正。林溪的基礎更扎實，但心緒的波動總在暗中作祟。一道復雜的物理題，周明宇在她的點撥下很快能抓住關鍵，而她有時卻會卡在一個曾經熟練的知識點上，反復演算不得其解，焦躁和挫敗感如影隨形。她在他面前掩飾得很好，只是刷題到深夜時，眼淚會無聲地砸在草稿紙上，暈開墨跡。
更大的風暴，在他們以爲一切向好時，猝不及防地降臨。
那個周末，林溪像往常一樣去周明宇家找他一起復習。剛走到樓道口，就聽見他家傳來激烈的爭吵聲，瓷器摔碎的脆響格外刺耳。
“……我不管你們怎麼想，我就是要和林溪在一起！我們已經說好要一起考同一座城市！”周明宇的聲音憤怒而堅定，穿透門板。
“你現在正是關鍵時期，怎麼能因爲一個女孩子分心？你看看你的成績，最近是不是又波動了？你還想不想考好大學了？”周明宇父親的聲音嚴厲，不容置疑。
“我的成績我自己負責！我和林溪在一起不會影響學習，我們在互相鼓勵，一起進步！”他徒勞地反駁。
“你別天真了！你們現在還小，根本不懂什麼是愛情！等考上大學，進入社會，你就會發現，現在的一切都只是過眼雲煙！”周明宇母親的聲音帶着哭腔和一種過來人的語重心長。
林溪站在門外，像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渾身冰冷。那些話語像刀子一樣扎進她心裏。原來在他們眼裏，她只是影響他前途的“絆腳石”，他們熾熱的感情只是“過眼雲煙”。
她沒有勇氣敲門，只是默默地轉身，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孤單。
那天之後，一切似乎沒變，又似乎都變了。他們依舊一起學習，周明宇卻偶爾會走神，眉宇間藏着一絲煩躁和陰鬱。他絕口不提那天的爭吵，林溪也假裝什麼都沒聽見。只是，那份曾經毫無保留的信任和篤定，悄然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高考的壓力和來自成人世界的否定，像兩片沉重的磨盤，緩緩擠壓着他們看似堅固的聯盟。
約定的未來依然掛在嘴邊，卻仿佛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天平的兩端，一邊是懵懂卻真摯的情感，一邊是沉重而現實的期望，正在劇烈地、無聲地搖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