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嘯院事件如一塊巨石投入池塘，在外門激起千層浪。
趙虎被廢的消息傳開時，起初無人相信——一個煉氣六層、有管事叔叔撐腰的外門精英，被一個剛晉升的、據說只有煉氣四層的前雜役弟子廢了？笑話！
但很快，執法堂的通報證實了一切：陸離斬殺“黃泉引路人”，獲五千貢獻點，憑功晉升外門弟子。而趙虎，此刻正躺在丹堂病床上，四肢盡碎，丹田受損，即便用上品丹藥救治，未來道途也已斷絕。
一時間，外門弟子議論紛紛，看向陸離臨時洞府方向的目光充滿驚疑、敬畏，還有……幸災樂禍。
誰都知道，趙坤不會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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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門管事院，正堂。
趙坤坐在太師椅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他四十餘歲模樣，面白無須，一身錦袍，看似儒雅，但眼中偶爾閃過的厲色顯示此人心機深沉。煉氣九層的修爲雖不算頂尖，但在外門經營二十年，根基深厚。
堂下跪着三個虎嘯院的跟班，戰戰兢兢地復述着當時情景。
“……那陸離出手極快，我等根本看不清動作，趙師兄就……”
“他說……說讓您想報仇，他等着……”
趙坤面無表情地聽完，揮了揮手。三人如蒙大赦，連滾爬爬退下。
堂內只剩他一人。
“陸離……”趙坤低聲念着這個名字，手指輕敲扶手，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難明的情緒。
憤怒？當然有。趙虎雖不成器，終究是他親侄，代表他的臉面。
但更多的，是警惕和……一絲恐懼。
十六年了。
那個人的兒子，終究還是回來了。而且以如此強勢的姿態。
當年之事，若被翻出……
趙坤眼中殺機一閃，但很快斂去。他不能親自出手——陸離剛立大功，宗門正關注。而且，那小子背後是否有人指使？蘇瑤？還是其他對頭？
他沉吟片刻，取出一枚傳訊玉符，打入數道法訣。
“去，查清楚陸離這半個月所有行蹤，接觸過什麼人，兌換過什麼資源。另外，給‘影樓’下單，五千靈石，要陸離的人頭。”
玉符化作流光飛出。
做完這些，趙坤閉目養神，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但外門的暗流，已開始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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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洞府內，陸離對外界的紛擾置若罔聞。
他將洞府陣法全開，又在內部布下幾重預警禁制，然後開始清點此次荒原之行的收獲。
引魂燈（破損）、攝魂鈴、十二顆陰魂珠、三塊幽冥鐵、《黃泉引魂錄》玉簡，以及最珍貴的九幽還魂草。
“引魂燈燈芯尚存，其中蘊含一縷‘幽冥鬼火’本源，對鬼修是無價之寶。你若吞噬，可補全混沌靈力中的陰屬性。”太初點評道，“攝魂鈴是下品法器，專攻神魂，配合你的暗影潛行，暗算偷襲時效果奇佳。”
陸離拿起那卷《黃泉引魂錄》，神識探入。玉簡內記錄着一門完整的鬼道傳承，從煉氣期的御鬼、養屍、煉魂，到築基期的鬼域、陰兵，直至金丹期的黃泉真身、幽冥鬼王。其中還附有數種鬼道秘術和法器煉制之法。
“魔道功法，邪異歹毒，但其中對神魂的運用、對陰氣本質的解析，確有獨到之處。”太初道，“你可取其精華，融入《吞天訣》。但要小心，莫被其中怨念戾氣侵蝕心智。”
陸離點頭。他自然不會轉修鬼道，但知識本身就是力量。尤其是其中關於“煉魂”“搜魂”的部分，對他日後追查父親下落或許有用。
他將注意力轉向九幽還魂草。漆黑草葉上凝結的露珠般液體，散發着沁人心脾的陰涼氣息，只是聞一聞，就覺得神魂清明。
“此草需配合‘凝魂丹’丹方，再尋齊其他輔藥，才能煉制。”太初道，“丹方可去宗門藏經閣二層兌換，至少要築基期權限。你如今貢獻點足夠，但修爲不夠。”
陸離將靈草小心收好。這是他爲築基準備的重要底牌之一。
接下來，他開始吞噬陰魂珠。
第一顆陰魂珠入手，運轉《混沌吞天訣》。精純的陰魂之力涌入經脈，冰涼刺骨，帶着無數殘破的怨念嘶嚎，沖擊他的識海。
陸離固守心神，混沌漩渦全力運轉，將陰魂之力碾碎、提純。雜質和怨念被排出體外，化作淡淡的黑氣消散。最精純的那一縷陰屬性本源，則沉入丹田，與之前吞噬沼澤陰氣形成的“陰屬性靈力”融合。
一顆，兩顆，三顆……
當吞噬到第六顆時，丹田內那縷陰屬性靈力終於凝聚成第四滴本源——陰之本源！
米粒大小，漆黑如墨，靜靜懸浮在土、水、風三滴本源旁，散發着幽深寒意。
陸離沒有停下，繼續吞噬剩餘六顆陰魂珠。陰之本源逐漸壯大到黃豆大小，與其他三滴本源形成微妙的平衡。
至此，他丹田內已有四滴本源：土、水、風、陰。混沌漩渦在四滴本源的滋養下，旋轉速度加快，靈力越發精純浩蕩。
修爲，再次突破。
煉氣七層！
水到渠成，毫無滯澀。他甚至感覺，若非刻意壓制，直接沖到煉氣八層也有可能。但根基必須扎實，他強行壓下繼續突破的沖動，開始鞏固修爲。
三天後，陸離睜開雙眼，眸中精光內斂，氣息沉凝。
煉氣七層中期，四滴本源穩固，混沌漩渦壯大三成。《影殺九式》前六式已徹底掌握，後三式雖未練成，但已明其意。
是時候了。
他起身，撤去洞府禁制，推門而出。
門外，陽光正好。
但院中，已站着三個人。
兩個外門執法弟子，煉氣八層修爲，身着黑袍，腰懸戒尺。爲首的是個中年女修，面容冷峻，築基初期氣息毫不掩飾——正是執法堂執事，柳如霜。
“陸離？”柳如霜聲音冰冷，“跟我們走一趟。”
陸離神色平靜：“敢問執事，所爲何事？”
“有人舉報你修煉魔功，殘害同門，證據確鑿。”柳如霜一揮手，兩個執法弟子上前，“若反抗，格殺勿論。”
陸離笑了。
來得真快。
“我若修煉魔功，執法堂爲何不查我在枯骨荒原斬殺邪修之事？我若殘害同門，趙虎欺辱雜役弟子時，執法堂何在？”
柳如霜眼神微閃，但語氣不變：“是非曲直，執法堂自會查明。現在，束手就擒。”
兩個執法弟子已到身前，伸手抓向陸離肩膀。
陸離沒有動。
就在兩人手指即將觸及時，他忽然開口：“柳執事，你可知道……趙坤十五年前，做過什麼？”
柳如霜瞳孔驟縮！
兩個執法弟子動作一滯。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陸離動了！
不是反抗，而是——從懷中掏出一枚留影玉簡，靈力激發！
玉簡投射出光影，正是當日虎嘯院情景：趙虎欺凌女弟子，陸離出手，廢其四肢，丟下靈石……畫面清晰，聲音可辨。
“趙虎欺凌同門在先，我出手懲戒，合情合理。”陸離聲音平靜，“至於魔功……柳執事不妨看看這個。”
他又取出一枚玉簡——這是從《黃泉引魂錄》中截取的一段關於“搜魂煉魄”的邪惡法門，與陸離的吞噬之力截然不同。
“這是我斬殺黃泉引路人後，從其儲物袋中所得魔功。若我修煉魔功，爲何會將此物上交執法堂？”
柳如霜沉默了。
她當然知道這次“抓捕”有問題。趙坤暗中施壓，許以重利，她才勉強走這一趟。但陸離的反應，遠超預期。
此子心思縝密，早有準備。
更關鍵的是，他提到了“十五年前”……那件事，是禁忌。
柳如霜深吸一口氣，揮手讓兩個執法弟子退下。
“此事我會再查。”她深深看了陸離一眼，“但趙坤不會罷休。你好自爲之。”
說完，帶人離去。
陸離站在院中，目送她們走遠，眼中寒光閃爍。
試探結束了。
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面。
他沒有回洞府，而是直接去了外門坊市最大的酒樓“醉仙居”。在二樓臨窗位置坐下，點了一壺靈茶，自斟自飲。
他在等。
等趙坤的下一步棋。
半個時辰後，樓梯響起腳步聲。
一個穿着華貴、搖着折扇的錦衣青年走了上來，身後跟着四個氣息彪悍的護衛，皆是煉氣八層。
青年看起來二十出頭，面色倨傲，煉氣七層修爲。他掃了一眼二樓，目光落在陸離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就是陸離？”青年徑直走到陸離桌前，“我乃內門弟子周雲，趙管事是我表叔。聽說你打傷了我表弟？”
陸離抬眼：“有事？”
周雲折扇一收：“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自廢修爲，去趙虎床前磕頭認罪，我或可饒你一命。第二……”
他俯身，壓低聲音，眼中閃過殘忍：“我親自打斷你全身骨頭，抽魂煉魄，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陸離放下茶杯。
“我選第三。”
“嗯？”
“打斷你的骨頭，然後去找趙坤。”
周雲愣了一瞬，隨即暴怒：“找死！”
他折扇一揮，四道風刃激射而出！同時四個護衛同時出手，刀劍拳掌，封死陸離所有退路！
一出手就是殺招，根本不給辯解機會！
二樓其他食客驚呼退散。
陸離坐在椅上，紋絲不動。
直到攻擊臨身前一尺，他才動了。
沒有起身，只是右手在桌面輕輕一拍。
“嗡——”
混沌靈力透過桌面震蕩而出，化作一圈肉眼可見的灰色漣漪擴散！
風刃觸到漣漪，瞬間崩碎！四個護衛的攻擊如同撞上銅牆鐵壁，全數倒卷而回！
“什麼？！”周雲駭然變色，急忙後退。
但晚了。
陸離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他面前，左手扣住他手腕，輕輕一擰。
“咔嚓！”
腕骨粉碎！折扇落地。
右手並指如劍，點在他丹田三處大穴。
“噗！”
周雲噴出一口鮮血，感覺丹田靈力如開閘洪水般外泄，修爲從煉氣七層直線跌落至五層、四層、三層……最終停留在煉氣一層！
廢了！
不是暫時的，而是永久性的根基損毀！除非有元嬰大能出手，否則終身難有寸進！
“你……你竟敢廢我修爲？！”周雲癱倒在地，面容扭曲，“我叔父是內門長老周遠山！你死定了！你全家都死定了！”
陸離看都沒看他，轉身看向那四個嚇呆的護衛。
“帶他滾。告訴趙坤，下次派點像樣的來。”
四個護衛如蒙大赦，抬起慘叫的周雲，狼狽逃竄。
酒樓內死寂一片。
所有食客看陸離的眼神，如同看怪物。
煉氣七層？剛才那輕描淡寫的一掌，那鬼魅般的身法，那廢人修爲如飲水的手段……這至少是煉氣九層，甚至更高！
陸離丟下幾塊靈石付賬，緩步下樓。
他知道，事情鬧大了。
周雲是內門長老周遠山的親侄，雖不成器，但打狗看主人。廢了他，等於當面打周遠山的臉。
但陸離不在乎。
有些事，必須做。
有些人，必須打。
打到他們怕，打到他們不敢再伸爪子。
他走出酒樓，陽光刺眼。
遠處，一道白衣倩影立在街角，正靜靜看着他。
蘇瑤。
四目相對。
蘇瑤眼中閃過復雜之色，有擔憂，有疑惑，還有一絲……欣賞？
她嘴唇微動，傳音入密：
“今夜子時，後山聽竹軒。有事相告。”
說完，轉身離去，衣袂飄飄。
陸離望着她遠去的背影，眉頭微皺。
蘇瑤……她知道什麼？
夜幕降臨。
陸離沒有回洞府，而是在外門區域閒逛。他能感覺到，暗中有數道目光在窺視，有好奇，有惡意，有貪婪。
但他不在乎。
他走到外門任務殿外的廣場，那裏立着一塊巨大的石碑——風雲榜。記錄外門弟子實力排名，前百名每月可領額外資源。
陸離的目光落在榜首：
第一名：楚狂，煉氣九層巔峰。
第二名：林雪，煉氣九層後期。
第三名：趙坤，煉氣九層中期。
……
第五十七名：周雲，煉氣七層（已廢）。
陸離笑了。
他走到石碑前，伸手按在碑面。
靈力注入。
石碑光芒大放！他的名字如流星般飆升，從無到有，瞬間沖入前百、前五十、前三十……最終，停在第三名的位置！
“陸離，煉氣七層，戰績：斬殺半步築基邪修，廢趙虎、周雲。”
全場譁然！
煉氣七層，排名第三？！越兩階壓過煉氣九層的趙坤？！
這風雲榜由陣法自動判定，綜合修爲、戰力、戰績，絕無虛假！
這意味着，在陣法判定中，陸離的真實戰力，已超越絕大多數煉氣九層！
無數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震撼、嫉妒、恐懼……
陸離收回手，轉身離開。
他知道，從此刻起，他再也無法低調。
但，那又如何？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讓所有人都看到，讓暗處的敵人掂量掂量，讓那些魑魅魍魎……不敢再輕易伸爪。
夜色漸深。
陸離如約來到後山聽竹軒。
這是一處清幽竹舍，月光灑落，竹影婆娑。
蘇瑤已等在軒中，石桌上擺着兩杯清茶。
“坐。”她示意。
陸離坐下，沒有碰茶：“蘇師姐找我有事？”
蘇瑤看着他，沉默片刻，緩緩道：“我查到了些東西，關於你父親，也關於趙坤。”
陸離心頭一緊，但面色不變：“請講。”
“十五年前，你父親陸青雲與趙坤、還有另外兩人，奉命執行一項絕密任務：探索‘幽冥裂隙’深處的一處上古遺跡。”蘇瑤聲音壓低，“任務內容無人知曉，但結果是：一人當場戰死，一人回來後瘋癲暴斃，你父親重傷修爲跌落，只有趙坤……完好無損，且不久後修爲突破至煉氣九層，獲任外門管事。”
陸離手指微微收緊。
“更奇怪的是，”蘇瑤繼續道，“任務卷宗被列爲最高機密，唯有掌門和幾位核心長老有權查閱。我托了關系，也只看到一句話：‘幽冥裂隙，黃泉現世，封。’”
黃泉現世？
陸離想起黃泉引路人，想起引魂燈，想起枯骨荒原……
“還有，”蘇瑤看着他，“趙坤這些年，一直在暗中收集與‘幽冥’‘黃泉’相關的古籍和寶物。他私下與鬼煞門有過接觸，但執法堂沒有證據。”
線索串聯起來了。
趙坤、幽冥裂隙、黃泉引路人、鬼煞門……
“你懷疑，趙坤與那邪修有關？”陸離沉聲問。
“不止。”蘇瑤眼中閃過一絲寒意，“我懷疑，十五年前那場任務，趙坤……背叛了你父親和其他同伴，與‘黃泉’勢力做了交易。而你現在，擋了他的路。”
陸離沉默。
月光透過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光影。
許久，他開口：“爲什麼告訴我這些？”
蘇瑤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因爲我不想看到一個天才，不明不白地死在小人手裏。也因爲……”她頓了頓，“我欠你父親一個人情。”
陸離抬頭。
“十年前，我初入宗門時遭人陷害，是你父親路過，一語點破真相，救了我。”蘇瑤眼中閃過追憶，“他那時已修爲跌落，沉默寡言，但我記得他的眼神……和你很像。”
陸離心中微震。
“小心趙坤，也小心內門的周遠山。”蘇瑤起身，“周雲雖不成器，但周遠山極其護短，且與趙坤交好。你今日廢了周雲，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她取出一枚玉符，放在桌上：“若遇生死危機，捏碎此符，我可出手一次。”
說完，她轉身離去，消失在竹影中。
陸離拿起玉符，入手溫潤。
他望向夜空，星辰寥落。
父親，你當年究竟經歷了什麼？
黃泉現世……又意味着什麼？
他握緊玉符，眼中寒芒如刀。
不管前路有多少魑魅魍魎。
他都會一刀刀，斬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