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922年8月的一天,夕陽正在西落,譚統南一個人騎着馬,正從東蘭縣大同區往永安村家裏趕。利用暑假時間,他今天到大同區參加一個重要會議。大同區府在一個低窪的盆地裏,往四周任何一個方向走都要爬坡,坡度陡得馬腿發抖。

正走到納遠這個小屯子附近時,突然,譚統南看到半裏開外有兩個黑色的影子急匆匆地往他這裏趕,他心裏一陣緊,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行走速度,是極爲罕見的。他判定這兩人不是一般人,絕不是地裏幹活的農民。

這二人是沖着他來的嗎?他不確定。憑着他這幾年在農會做事的經歷,他馬上有一種警覺,他要先避開二人,看看情況再說。

他立即從馬上跳下來,趕緊牽着馬閃到路邊的小樹林裏,離路邊有五六十米,傍晚的樹林裏已經很暗了,蚊子在四周翁翁地叫,他用右手在馬的後腹股溝那裏揉一下,馬就四肢跪下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左手在馬脖子上來回搓擦,馬靜靜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靠着馬伏下來,眼睛盯着大路上。

“咦。剛才明明看見他到這裏了,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真是見鬼了。”一個黑衣人說道。

“你注意看看四周,我們剛才在那邊看到的人,可能不是我大哥。我大哥不會這麼膽小的。”一個高瘦的小夥子說道。

樹林裏的譚統南看清了這二人,光聽聲音他都知道其中一個人是他小弟譚統華。他十五歲的幺弟做事風風火火,天不怕地不怕,他突然來這裏幹什麼?

那二人停下來,在四處觀看,他們還沒有發現譚統南,譚統南心裏突然想搞一個惡作劇,嚇這兩個年輕人玩玩。

他用手在馬的下巴附近輕輕一捏,那馬突然就“嘢”的一聲長鳴從小樹林裏發出,從地上猛地站起來。一個年輕人被嚇得魂飛魄散,趕緊閃到路邊的草叢裏。

只有十五歲的譚統華站在路中間一動不動,不知道他是真沒被嚇倒還是裝出來的。

“大哥,你出來吧。我看到你了。”譚統華哈哈一笑道。

“小弟,你們這是要去哪裏?天都這麼晚了。”譚統南從樹林中牽着馬走出來。

“大哥,我們兩人就是特意過來找你的,有急事。”譚彩華頭上還冒着汗,氣喘籲籲地說道。

“有什麼事非要到半路來找我?兩天前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今天回家嗎?晚上就回到家了。到家了再說也不遲呀。”譚統南不解地問道。

“大哥,如果沒有十萬火急的事,我們也不會突然跑來找你,我們就知道你今天回來,路過這裏,就到半路截留你,把重要的情報帶給你。晚了就來不及了。”譚統華還顯得有點焦急。

“有什麼重要情報帶給我?請說吧。”譚統南問道。

“上星期大哥帶領農會的幾十個兄弟起來反抗地主覃福滿,他們對你恨之入骨,巴不得馬上把你給殺了。”譚統華急匆匆地說道。

“就這些?這算什麼情報。我們起來幹革命,這些大地主惡霸肯定是想要剝我的皮吃我的肉,這還用你說嗎?我早知道了。”譚統南淡淡地對他小弟說道。

“當然還有,弄安的老土匪覃立光昨天晚上趕街回來,路過我們家那裏,看到我們家有小豬仔,當場就想搶走兩只,他說這個豬仔做紅燒很好吃。二哥那人軟弱怕事,說立光想要就給他吧。我警告立光那個野仔,他根本就不聽,我上去就給他一個掃堂腿,放倒了他,他喝過酒的,我根本不怕他。他被我打得鼻子出血了,就罵罵咧咧地說,你以爲你那個大哥是農會的頭頭我覃立光就怕你嗎?我告訴你,我和覃福滿早就計劃好了什麼時候幹掉你大哥了。你家六兄弟,也就你大哥現在牛逼一點,把你大哥的頭割了,其它幾個我們根本不放在眼裏,你以爲我們怕你們嗎?幾個窮泥腿子有什麼卵用?我覃立光在這一帶怕過誰?”譚統華越說越激動。

“覃立光這個老土匪,他們真是一幫軟蛋,眼光太差了,譚統南這個家,最厲害的並不是老大,老五老六以後更加厲害,本事遠在老大之上。”譚統南說。

譚統南知道在永安村一帶,他們家六兄弟目前確實很風光,沒人敢欺負他們。老大譚統南現在是永安村農會組織的領導,和東蘭縣農會的領導韋拔群聯系緊密,經常組織農民兄弟起來反抗地租,反抗壓迫,和當地的土豪劣紳們經常鬥爭。雖然譚統南一家勢力強大,但是他們從來不欺負窮苦人家,只會帶領他們起來反抗地主的壓迫,給他們灌輸革命思想,把他們渙散的力量組織起來,在當地逐步形成一支力量強大的正義力量。

“大哥,昨天覃立光被我打以後就威脅說,今晚他們要帶十幾號人馬殺到我們家來,把我們家殺光,他說地主惡霸覃福滿從九圩那邊請來了兩名殺手,武功很高強,這兩個野仔在我們這一帶已經殺過很多牛人了。所以,娘心裏害怕,把我叫過去說,老五,你趕緊去大同找你大哥,告訴你大哥,今晚有人來我們這裏抄家,叫你大哥今天先不要回家了。只要你大哥不在家,他們就拿我們沒辦法了,你大哥也安全了。”譚統華如實說道。

“小弟,我們娘真是太心急她大兒子的生死,但是我們娘太善良了,她以爲我不在家,他們那些惡霸就肯放過我們一家人嗎?那簡直是幻想。狼的本性是要吃肉的,狼要吃羊,並不在乎有多少只羊在場。越是這種時候,我越要回到家裏來,才能保護我們全家人的安全。這麼關鍵的時候,我作爲家裏的老大,我怎麼能夠不在家呢?”譚統南說起話來,聲如洪鍾,面無懼色。

譚統南從包裏拿出紙和筆,在本子上匆匆地寫了幾行字,然後撕下來三張紙,交給他小弟譚統華說:“小弟,你趕緊騎着我的馬,把這個情報趕緊給我送到位,先去離我們隊最近的弄以屯找譚先民,把紙條交給他,他是我們永安農會的副主任,他接到通知後知道怎麼辦。然後你再去唐朝隊,把消息送到譚美德手裏,他是我們家族的得力幹將,他會馬上再安排人送消息到庭洪隊,那是我們譚家的大本營,力量大得很呢。去吧,馬上出發。我走路回去,我到家的時候,應該他們也到了。”譚統南臨危不懼,把事情安排得有條有理,真是一位農會組織的得力領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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