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斯樾要親自帶她來醫院。
餐桌上,溫梨悶聲說着,“我不想去醫院。”
梁斯樾放下手中的金融時報,抬眼看她。晨光透過落地窗,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淡淡陰影。
“理由?”他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
溫梨盯着碗裏晶瑩的燕窩,指尖微微發白,“我沒病,不需要檢查。”
“只是常規體檢。”他語氣依舊平淡,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定論,“你最近臉色不好。”
“我臉色不好是因爲累!”溫梨忍不住抬高了聲音,迎上他的目光,“排練很辛苦,你明明知道…”
“所以更應該檢查。”梁斯樾打斷她,“確保我的太太,在‘辛苦’之餘,身體不會出任何差錯。”
“可是我現在不累了,我不用去醫院檢查了。”
梁斯樾根本不去看她,拿起咖啡喝着,“檢查一下,沒壞處。”
溫梨看着他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眼淚落下,不是那種梨花帶雨的啜泣,而是孩子似的、不管不顧的抽噎,肩膀一聳一聳的,看着可憐極了,“我不想去、我不想去…”
她反復念叨着,聲音被淚水浸得模糊不清,手指緊緊攥着桌布邊緣,骨節發白。
梁斯樾看着她這副模樣,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見過她很多樣子,清冷的、倔強的、甚至是帶着刺的,卻很少見她這樣毫無形象地哭鬧,帶着一種近乎蠻橫的委屈。
“哭什麼?”
“一管接一管的抽血,萬一不合格,我就要吃一堆又一堆的藥,打一堆又一堆的針,我才不要!”溫梨越說越委屈,眼淚啪嗒啪嗒掉進燕窩碗裏,“那些藥都好苦,針頭那麼粗,看着都好疼…我害怕,我就是害怕去醫院...”
此刻的她就像個怕疼怕苦、耍賴不肯去打針的小孩。
梅姨在一旁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勸說。
“只是抽血和常規檢查。”他的聲音沒什麼溫度,但語速放緩了些許,“林醫生技術很好,不會太疼。”
溫梨抬手擦了把眼淚,雙手合十求着他,“你找別人吧,我求你了,我真求你了,我真做不到…”
梁斯樾聽着她的話,眸色微冷,“去給太太拿件外套。”
“……”
溫梨吸了吸鼻子,收起淚,猛地起身,也不裝了,“你狠!我記住你了,姓梁的,你給我等着!”
她撂下這句毫無威懾力的狠話,眼淚還掛在睫毛上,配上那副氣鼓鼓又狼狽的樣子,實在沒什麼氣勢。
梁斯樾聞言,終於正眼看向她,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勾了一下。
“好,我等着。”他語氣平淡,甚至帶着一絲幾不可察的玩味,“現在,可以走了嗎?梁太太。”
最後三個字,他刻意放緩了語速。
“哼!!!”
溫梨氣沖沖的朝外走。
梅姨拿着外套匆匆跟上,小聲勸着,“太太,您慢點,小心腳下…”
梁斯樾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這才不緊不慢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
…
私立醫院走廊安靜得過分,消毒水的氣味無孔不入。
溫梨跟在梁斯樾身後半步,看着他挺拔冷硬的背影,手心沁出薄汗。
林醫生早已等候多時,客氣地將他們引到診室。
一系列檢查繁瑣細致。
溫梨像個提線木偶。
做B超、測量各項指標,輪到抽血的時候,她臉上寫滿了抗拒。
“那個針能給我換成最小的嗎?”
醫生微笑着解釋,“最小的都是嬰兒用的,成年人要用標準型號的。”
溫梨看着那明晃晃的針頭,臉色更白了幾分。
冰涼的消毒棉球擦拭過皮膚,她渾身一顫,肩膀縮得更緊,下意識的縮進站在她旁邊的梁斯樾懷裏。
梁斯樾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依賴撞得微微一滯,下意識的伸手攬着她的肩膀,“別怕,很快就好。”
旁邊的醫生護士都識趣地移開目光,假裝沒有看到這一幕。
抽血的過程其實很快,但對溫梨來說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等針頭拔出,她心中鬆了口氣。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
她沒去辦公室裏聽,反倒是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吃着放在兜裏的小方糖。
“太太身體狀況沒什麼,就是有些氣血不足。”
辦公室內,林醫生謹慎地繼續說道:“梁先生,如果是從優生優育的角度考慮,確實建議先將身體調理到最佳狀態。氣血充足,母體狀態好,更利於受孕和胎兒發育。”
梁斯樾目光落在報告單的幾項數據上,指尖在桌面輕敲了兩下,神色莫辨。
“調理需要多久?”
“如果嚴格按照方子,配合飲食作息,一到兩個月應該能看到明顯改善。”
“嗯。”梁斯樾淡淡應了一聲,收起報告,“藥方和注意事項發給我助理。”
“好的,梁先生。”
梁斯樾走出辦公室,看到溫梨還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微微歪着頭,小口小口舔着小方糖,側影看上去有幾分難得的安靜和沒心沒肺。
仿佛剛才那個怕打針怕到往他懷裏鑽的人不是她。
他腳步微頓,隨即走了過去。
陰影籠罩下來,溫梨抬起頭,看到是他,她下意識地坐直了些,迅速將剩下的糖塞進嘴裏,臉頰鼓起一小塊。
“可以走了?”
她含糊地問,試圖讓自己看起來鎮定。
“嗯,回去好好吃藥。”
“我真有病?”
“氣血不足,需要調養兩個月。”
梁斯樾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溫梨愣了一下,隨即眼睛微微亮起。
兩個月…
這意味着短期內不用再面對“繼承人”的壓力。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追問,“那這兩個月我們是不是就不能那什麼?”
梁斯樾的腳步頓住,側過頭來看她。
他聽懂了這話的意思。
“在床上是一回事,你喝藥調理身體是另一回事。”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低沉而清晰地補充着。
“別以爲這兩個月就能高枕無憂。把身體養好,是你的責任。至於其他的…”他頓了頓,直起身,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看我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