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
身爲每年都在商場消費千萬級別的貴婦,沈母很少來逛線下,都是由工作人員送上門的。
可是她第一回和自己兒子出來逛街,就遇到了和平時一點也不一樣的場面。
各個店的店長乃至區域經理都給驚動了,無論是SA還是陳列師都如臨大敵,比平時還要嚴肅千百倍。
那些SA們藏着掖着必須要配貨足夠才肯拿出來的高奢包包也給擺了出來。
但自然不是真的要賣的,而是小心保護着去了哪裏,大概是一樓,那裏有一個最大的私密貴賓室。
沈母沒有去過,但不妨礙她聽說過。
究竟會是誰呀?
其他富人顧客那樣子也都不了解怎麼回事,有涵養地交頭接耳。
她也拉着兒子說話:“煜風,你說這來的會是誰,這麼大陣仗,結交的話,會不會對你的事業有幫助啊?”
“大概吧。”
沈煜風回答的語氣有些敷衍,從一開始來的時候他就心不在焉的。
“你是不是覺得我讓你從玉惜的訂婚宴上離開不開心了?她都要嫁人了,和你又有什麼關系?”
“嗯。”
他只點頭,不想被看笑話因此盡量維持情緒穩定。
“快點挑吧。”
沈煜風指尖點了點櫃台的玻璃,示意導購拿自己指的那個。
“若若喜歡鑽石,看看這個藍鑽吧,合適的話就用這顆給她定制首飾。”
沈母看了眼,有些遲疑:“這個七百萬呢,又不是選婚戒。”
即使是他們這種體量的家族,700萬現金流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來的,而且後續還要選婚戒等等一系列流程。
一個改口禮……
“那就選那個便宜一些的。”
“不太好,這樣有些不夠重視了。”
“那媽你自己選吧。”
貴了不是便宜也不是,當初她對玉惜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別說是幾百萬了,就連幾萬塊都吝嗇,要拿配貨去搪塞她。
玉惜是白家大小姐,又是自己能賺錢的大畫家,哪裏看得上那些,但還是違心說喜歡。
她失明之後,母親就連裝都懶得裝了。
沈母看出他想法,表情又是一變:“你幹嘛這麼不耐煩,我是因爲你喜歡她才愛屋及烏,你可別扯玉惜。”
“行,慢慢選合適的。”
沈煜風不想和母親又因爲玉惜吵架。
他們在這因爲價格掰扯的時候,另一個貴婦人假裝偶遇,捂嘴開口:“這不是沈夫人和煜風嗎?”
對方慢悠悠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幫忙提購物袋的工作人員,她身上穿的都是c家新款,雍容華貴。
是周夫人,她和沈母經常暗中較勁。
前者說自己女兒周安蓉投資聖手、白手起家,後者說女兒嫁出去就像潑出去的水,哪有兒子好,沈煜風才是真正的商業新貴、天之驕子。
總之,兩個人一見面就有濃濃的火藥味。
“沈夫人也逛珠寶呢?我剛剛好像聽見你們在說什麼貴不貴的。”
沈母立刻如臨大敵,撫了撫鬢角,優雅微笑:“你聽錯了,我們只是在挑哪個更適合我兒媳婦罷了。”
“是嗎?”
周夫人走過來,看了看那顆藍鑽。
“這顆確實很美,你們看中的另一顆是哪個?”
沈夫人自然不會說是那個便宜了一半的,指了指同價位的另一顆鑽石。
對方專注欣賞,什麼也沒說,仿佛要等他們選好哪顆買下。
沈母更煩了,偏偏又不好發作。
她裝模作樣挑選起來,不想買這麼貴的,卻也不想被死對頭瞧不起。
攀談着自然又免不了說到玉惜。
“哎呀,玉惜失明之後是不是都不怎麼出門了?沒想到會嫁給賀越淮。”
沈母沒好氣回答,“能嫁給賀總是她的福氣。”
周夫人看了她一眼。
“哎喲,你們是不知道,我那些圈子裏的小輩一個個之前都在打聽她的婚事,偏偏呢她又和煜風關系好,除了煜風,身邊連個男孩子都沒有。”
“這孩子從小就愛黏着煜風,是她不想嫁。”
“我只是替那些小輩可惜,現在她要成爲賀夫人了,不知道多少人傷心呢。”
周夫人捂嘴笑,狀似不經意提起,“對了,你們知道賀總對玉惜怎麼樣嗎?”
“還能怎樣?就是像傳言的一樣唄,籤婚前協議,雖然沒錢又見不到丈夫,說不定也是好事。”
沈母不太在意,之前看見兩人擁抱的恐慌已經被遺忘,指揮這個導購把剛剛看中的藍鑽再拿上來給她好好端詳。
然後就聽見旁邊的周夫人笑出聲。
“你們不知道嗎?”
在旁邊聽他們談話的沈煜風忍不住開口:“知道什麼?”
周夫人沒回答,因爲突然有店長造訪。
“Maria,還有Olivia。”
踩着矮高跟穿着高級工作制服的領導突然出現,店裏所有工作人員都正色起來。
“派人去保險庫拿我們店裏儲備的裸石還有合適圈口的戒指,只要收藏級。”
“好的總監。”
那邊的兩個店員彎腰應答,其他人當然也準備了起來。
店裏很快開始繁忙。
招待他們的導購向他們微笑致歉。
“顧客們請多包涵,店內收藏級以上珠寶暫時無法挑選,需要稍等一段時間。不過剛剛顧客看中的這款也很不錯的哦。”
店員們有條不紊兩人護送一個托盤,暫時離開,這陣仗大得讓沈母都眼紅了。
最讓她氣不過的是,他們剛剛猶豫不想選的那款,居然都不配被帶出去給別人挑選。
周夫人笑呵呵的,心裏不知道該怎樣嘲笑她。
“算了,我們先看看其他的。”
沈母拉着自己兒子離開,周夫人也說着陪他們逛逛跟上去。
他們在其他店也遭遇了同樣的狀況。
連沈煜風都無法再假裝雲淡風輕了。
無論是誰,遇到這種碾壓級別的財力也會感到無力的。
更何況他如今的事業蒸蒸日上,給他足夠的時間和機遇,去到金字塔間與賀氏並肩也不無可能。
今天是他第二次感到被碾壓,感受到了白天面對賀越淮一樣的低人一等和喘不過氣。
他們都迫切想知道是誰。
偏偏周夫人在那賣關子,不說,非要和他們一起去看。
裝潢高奢的一層外廳。
車子緩緩駛入無關人士不允許進入的輔路。
泊車的侍者制服筆挺,正在貴賓入口門口等候着。
與此同時等候的還有各家品牌的SA,早已準備在此迎接貴賓。
司機小跑着過來把後面的車門打開,先是有人早就被交代過要來的賀總。
身高極有壓迫感,一眼驚豔的容貌都讓他們不太敢看,眼眸淺淡近乎於深灰,只投來一瞥都讓人忍不住低頭。
男人才站定就轉身去扶車裏的人,對方腳還沒沾地,就被他公主抱了起來。
他們很少有見到能與賀總的樣貌氣質般配的女孩,但現在就見到了。
禮裙華麗不如她容貌萬分之一,可惜,一雙漂亮的眼睛卻沒焦距,一看就知道不能視物。
這難道就是那位……未婚妻?
大家心裏諸多猜測,但還是跟上前方的人。
玉惜全程都是被抱着的。
賀越淮似乎把她當做了什麼脆弱的瓷器,舍不得她多走兩步。
玉惜靠在他充滿安全感的肩上,小聲提出:
“我可以自己走。”
“你對這裏不熟悉,會撞到。”
她的發頂被溫暖的手安撫地拍了拍。
玉惜不免想起所謂愛她的沈煜風。
車禍以後正是白玉惜最脆弱的時候,沈煜風卻覺得她變了,變得更任性,性格也糟糕了許多。
而且她居住的別墅總有一些沈家那邊的極品親戚經常過來,不是打秋風就是明裏暗裏貶低她。
他都不知道,只是一味勸她出去透透氣就好了。
可是她不出門是因爲她不喜歡被別人當成異類看待,而且即使有人幫忙引導,她也總會撞得到處是傷。
就連賀越淮都能看出的事,和她認識了這麼多年的沈煜風卻不知道。
他的愛果然可笑。
那賀越淮呢?他有愛她一點嗎?但是這樣還不夠。
她要更多。
更多。
眼前漆黑不能視物,玉惜對外界無法感知,於是把男人抱得更緊。
喜歡他環住自己的手臂、讓人安心的氣息、還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眼神。
就是這樣,只看着她。
菟絲花最喜歡這樣的宿主。
賀越淮不知道玉惜在想些什麼,如果知道,大概會因爲被如此需要和依賴而興奮得戰栗。
他腳步平穩把她抱去目的地。
兩個人姿態親昵,只有後面跟着的助理江桉看似平靜實則一陣恍惚。
他那365天、天天都在工作的機器人老板居然推了工作?
這不是商業聯姻嗎?可是現在,他居然帶人去選鑽戒,還一直都把人抱在懷裏。
出現在普通未婚夫妻身上正常的事,在賀越淮身上簡直像天方夜譚。
準備好的婚前協議也沒用上,當初說好的不會給任何人花一分錢,現在光是要選婚戒估計都得花難以計數的金錢。
江桉恍惚,而有人比他還要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