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裏,夜色正濃。
陸小佳掛斷電話,看着對面一臉震驚與茫然的蘇晴,緩緩放下了茶杯。
“走吧,蘇警官。”
他站起身。
“帶我去見見你的那位朋友。”
“去哪裏?”蘇晴下意識的問道。
“我的別墅。”陸小佳的回答簡單明了,“我請的那位‘時間’專家,現在就在那裏。”
蘇晴的大腦還有些轉不過彎來。
時間專家?
這是什麼稱呼?
但她沒有多問,作爲一名優秀的刑警,她知道什麼時候該閉嘴,什麼時候該行動。
二十分鍾後,蘇晴開着她的警用吉普,載着陸小佳,再次回到了紫金山莊的樓王別墅。
客廳裏,燈火通明。
林初雪依舊是一身素白的衣裙,安靜的坐在沙發上,膝上放着一本線裝的古籍。
她仿佛與周圍這現代奢華的環境格格不入,自成一方清冷的天地。
聽到開門聲,她緩緩抬起頭,清冷的目光掃過陸小佳,最後落在了他身後的蘇晴身上。
當看到蘇晴身上那股正直銳利的“官氣”時,她的眉毛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
鬼谷傳人,向來與體制保持距離。
“這位是市局的蘇晴警官。”陸小佳介紹道,“也是這次事件的委托人。”
他又轉向蘇晴。
“這位是林初雪,林小姐。我跟你提過的,‘時間’方面的專家。”
蘇晴看着眼前這個美得不像話,氣質清冷得如同仙子般的女人,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她無法將這個看起來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和陸小佳口中那個神秘的“專家”聯系在一起。
“林小姐,你好。”她伸出手,出於職業習慣。
林初雪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並沒有與她握手的意思,目光重新回到了陸小佳身上。
“你說,你遇到了一個只屬於我的‘時間’?”
她的聲音依舊清冷,但陸小佳能聽出,那冰層之下,隱藏着一絲極大的興趣。
“沒錯。”
陸小佳沒有廢話,他將蘇晴帶來的那份案卷,推到了林初雪的面前。
“一個糾纏了上百年的,血脈詛咒。”
林初雪的眼神,終於變了。
她放下手中的古籍,接過那份案卷,開始仔細的翻閱。
她的閱讀速度極快,幾乎是一目十行。
但她的表情,卻隨着案卷內容的深入,變得越來越凝重。
當她看到那張全家福照片時,她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好濃的‘死氣’……”她輕聲自語,聲音裏帶着一絲驚異,“而且,這股氣,是從命格深處滲透出來的。”
她抬起頭,看向陸小佳,那雙清冷的眸子裏,第一次帶上了真正的鄭重。
“你判斷的沒錯,這確實是‘咒’。”
“而且,是玄門中最陰毒的‘絕嗣咒’。”
蘇晴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
“林小姐,”她忍不住問道,“這個……真的有這麼玄嗎?詛咒……還是會遺傳的?”
林初雪瞥了她一眼,沒有回答,仿佛跟一個“凡人”解釋這些,是一件很多餘的事情。
還是陸小佳開了口。
“蘇警官,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種遺傳病。只不過,它不是寫在基因裏,而是刻在‘命格’裏。”
“現在不是解釋這個的時候。”林初雪打斷他,“人命關天。醫院裏的那個男人,命火隨時都會熄滅。”
她站起身,清冷的目光掃過陸小佳。
“走,去那棟別墅。”
“我要親自看一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土壤’,能讓這顆埋藏了百年的種子,重新發芽。”
……
城西,月湖小區。
一棟普通的聯排別墅前,蘇晴的吉普車緩緩停下。
已經是深夜,整個小區都陷入了沉睡,唯獨這棟別墅二樓的窗戶,還亮着一盞昏黃的燈。
一下車,一股陰冷潮溼的氣息,就撲面而來。
明明是初夏的夜晚,這裏的溫度,卻比別處低了好幾度。
“就是這裏了。”蘇晴指着別墅,臉色有些發白。
陸小佳和林初雪沒有說話,兩人一前一後,徑直走向大門。
在陸小佳的風水寶鑑視野裏,這棟別墅的上空,籠罩着一層濃鬱的,肉眼可見的灰色死氣,如同一個巨大的墳包,將整棟房子都壓在下面。
而林初雪,則是閉上了眼睛。
她的身上,散發出一股玄奧的,與陸小佳截然不同的氣息。
如果說陸小佳的“氣”是向外擴散,感知空間。
那她的“氣”,就是向內收斂,洞察時間。
“沒錯……”她喃喃道,“這片土地的時間流裏,殘留着大量的,關於‘死亡’和‘怨恨’的碎片信息。”
蘇晴聽得一頭霧水,但還是硬着頭皮,上前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女主人王麗。
幾天不見,這個原本溫婉的女人,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
她的頭發枯黃,眼窩深陷,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和麻木,仿佛一具行屍走肉。
“蘇警官……”看到蘇晴,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別怕,我們是來幫你的。”蘇晴安慰道,“這兩位,是我請來的專家。”
王麗的目光,落在陸小佳和林初雪身上,那空洞的眼神裏,閃過一絲疑惑,但更多的是絕望下的死馬當活馬醫。
三人走進別墅。
一進門,那股陰冷壓抑的感覺就更重了。
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像是泥土混合着腐爛東西的怪味。
陸小佳只是掃了一眼客廳的布局,就微微搖了搖頭。
風水上確實有些小問題,但都不足以致命。
問題的根源,不在這裏。
“孩子呢?”林初雪冷冷的問道。
“在……在樓上睡覺。”王麗指了指樓上,聲音都在發顫,“他最近總是睡不安穩,老是哭着說……說有哥哥在床邊拉他……”
林初雪不再多言,徑直走上了二樓。
陸小佳和蘇晴也跟了上去。
兒童房的門虛掩着,裏面透出昏黃的床頭燈光。
那個叫張小寶的六歲男孩,正躺在床上,小臉蠟黃,眉頭緊鎖,睡夢中都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林初雪走到床邊,伸出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男孩的眉心輕輕一點。
隨即,她閉上了眼睛,開始起盤推算。
她沒有用紙筆,而是以自己的手指爲筆,以虛空爲盤,雙手快如幻影,結出一個個玄奧復雜的法印。
蘇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而陸小佳,則是在踏入這個房間的瞬間,就開啓了風水寶鑑,目光如電,掃視着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他能看到,一股股比客廳濃鬱十倍的灰色死氣,正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的朝着床上的小男孩匯聚。
而那股死氣的源頭,似乎並不在這個房間裏。
“找到了。”
就在這時,林初雪突然睜開了眼睛,她那張清冷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駭然的神色。
“他們張家,從曾祖父那一輩起,每一代的男丁,都活不過四十歲。而且,都是死於非命。”
“他們的命格裏,被人強行釘入了一顆‘絕嗣釘’!”
“這條‘絕嗣凶線’,在他們的血脈裏,已經流傳了近百年!”
“而這個孩子,是他們張家,最後一根獨苗了。”
蘇晴聽得毛骨悚然,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那……那怎麼辦?”
“想要拔掉這根釘子,必須找到詛咒最薄弱的時間節點,和它在現實空間中的‘錨點’。”林初雪看向陸小佳,眼神無比凝重,“時間,我可以算。空間,就要靠你了。”
陸小佳點了點頭。
這正是他所想的。
他不再猶豫,催動風水寶鑑,將自己的感知力提升到了極致。
整個別墅的立體結構圖,瞬間在他腦海中呈現。
每一絲氣流的走向,每一個能量場的分布,都清晰可見。
他順着那股死氣的源頭,開始逆向追蹤。
那股死氣,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別墅的牆體和地板之間穿行,最終,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個地方。
一樓,客廳,那面掛着電視的,看起來再也正常不過的承重牆。
“在這裏。”
陸小佳的聲音,低沉而肯定。
他快步走下樓,來到那面牆壁前。
在他的視野裏,這面牆的內部,被一團濃鬱到化不開的,純黑色的“怨氣”所包裹。
所有的死氣,都是從這裏散發出來的。
“這裏?”蘇晴和王麗都跟了下來,滿臉的不可思議,“這只是一面普通的牆啊。”
林初雪也走了下來,她看了一眼牆壁,又掐指算了算。
“沒錯。這裏是這棟房子的‘死門’方位。詛咒的錨點,一定就在這牆裏面。”
“把牆,砸開。”
陸小佳對着蘇晴,下達了指令。
蘇晴雖然滿心疑慮,但出於對陸小佳的信任,她還是從車裏找來了一把消防斧。
“真的要砸?”她最後確認了一遍。
“砸。”
蘇晴不再猶豫,深吸一口氣,掄起消防斧,狠狠的朝着牆壁砸了下去。
“砰!”
牆皮碎裂,露出了裏面的紅磚。
“繼續!”
“砰!砰!砰!”
蘇晴咬着牙,一斧又一斧的砸下。
終於,在一聲悶響之後,牆壁被砸出了一個大洞。
一股更加陰冷,帶着濃重腐朽氣息的黑氣,從洞裏狂涌而出。
蘇晴被這股氣一沖,忍不住連退幾步,感覺一陣頭暈目眩。
王麗更是直接尖叫一聲,嚇得癱軟在地。
陸小佳和林初雪卻是不退反進,兩人同時湊到了洞口前。
借着手電筒的光,他們看到,在牆體的夾層之中,赫然塞着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陸小佳伸出手,將那個包裹拿了出來。
包裹很沉,上面沾滿了灰塵和已經幹涸的,暗褐色的血跡。
他緩緩的,一層一層的,解開那早已腐朽的油布。
當裏面的東西,徹底暴露在空氣中的那一刻。
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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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清朝樣式的,孩童壽衣。
壽衣通體玄黑,上面用金線繡着詭異的符文。
在壽衣的胸口位置,還用朱砂,寫着一個鮮紅的“死”字。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和怨毒,從那件衣服上,瘋狂的散發出來。
“百怨童子衣……”
林初雪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顫抖。
“以枉死孩童之怨氣,混以其親生父母之精血,煉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
“這件東西,就是‘絕嗣咒’的根,是那顆釘在張家血脈裏,近百年的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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