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梯的虛影,在黎明前的夜空中,如曇花一現,轉瞬即逝。
但那一道沖天而起的赤金光柱,卻已經像一枚烙印,刻在了玄霄宗無數雙眼睛裏。
後山禁地,雲傾顏正沉浸在修復通天梯第一階陣眼的喜悅中。
“傾顏姐姐,你看!它動了!”阿竹指着陣眼中緩緩旋轉的赤金光點,興奮地叫道。
雲傾顏臉上也難得露出一絲笑意。這是御靈宗失傳已久的“引靈陣”,她只是根據傳承中的模糊記載嚐試修復,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就在這時——
“轟隆!”
禁地外,傳來一聲巨響,緊接着是山石崩裂的聲音。
雲傾顏臉色一變,立刻沖了出去。
只見禁地入口處的巨石,被人一掌轟得粉碎,煙塵彌漫。
七八個身穿玄霄宗內門服飾的弟子,正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爲首一人,正是之前被雲傾顏當衆羞辱過的執法長老之子,劉坤。
他手中拿着一柄折扇,臉上掛着譏諷的笑容,目光輕蔑地掃過修復了一半的主殿,最後落在雲傾顏身上。
“喲,這不是我們玄霄宗的‘英雄’雲傾顏嗎?”劉坤陰陽怪氣地說道,“聽說你在這裏裝神弄鬼,引得天降異象,宗主特命我等前來查看,是不是有什麼邪魔外道,混進了我玄霄宗!”
他身後的弟子,立刻跟着起哄。
“就是!一個剛剛入門不久的外門弟子,也敢自稱重建什麼御靈宗,真是笑掉大牙!”
“我看她就是個妖女,說不定雲婉柔師姐的死,就和她有關!”
“劉師兄,別和她廢話,把她抓起來,送到執法堂審問!”
阿竹氣得小臉通紅,擋在雲傾顏面前:“你們胡說!傾顏姐姐才不是妖女!”
劉坤看都沒看阿竹,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雲傾顏:“雲傾顏,你可知罪?私闖禁地,妄動宗門陣法,引動天象異變,擾亂宗門秩序!今天,我便要替宗門清理門戶!”
他一揮手,身後的弟子立刻將雲傾顏和阿竹團團圍住。
這些人,都是玄霄宗內門的精英弟子,修爲最低的也是煉氣八層,而劉坤,更是已經達到了煉氣大圓滿,只差一步就能築基。
他們身上的靈壓,如潮水般向雲傾顏壓去。
雲傾顏臉色凝重,將阿竹護在身後,眼中赤金火焰紋若隱若現。
她剛剛修復陣法,消耗不小,此刻面對這麼多人的圍攻,勝算渺茫。
但她絕不會束手就擒。
“劉坤,這裏是後山禁地,是御靈宗的遺址,不屬於玄霄宗!你們無權幹涉!”雲傾顏聲音冰冷。
“御靈宗?”劉坤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那都是幾百年前的黃歷了!現在,這裏是我玄霄宗的地盤!我說它屬於誰,它就屬於誰!”
他獰笑着,一步步逼近:“識相的,就乖乖跟我們走,說不定我心情好,還能給你留個全屍。不然……”
他目光淫邪地在雲傾顏身上掃過:“不然,可就別怪師兄我不懂得憐香惜玉了。”
“你無恥!”阿竹氣得渾身發抖。
“嘴巴還挺利索。”劉坤眼神一冷,“先把這個小丫頭抓起來,我看她還嘴不嘴硬!”
他身側一名弟子,立刻獰笑着朝阿竹撲了過去。
雲傾顏眼中殺機一閃,正要動手。
忽然——
“嗡——”
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憑空出現在那名弟子面前。
他甚至沒有看清對方是如何出現的,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襲來,胸口一痛,整個人便如破麻袋般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昏死過去。
全場,瞬間死寂。
所有人都驚駭地看着那個突然出現的人。
他一身玄色長袍,衣袂飄飄,銀白色的長發用一根玉簪隨意挽着,幾縷發絲垂在額前。他的面容俊美得近乎妖異,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一雙深邃的眼眸,仿佛蘊藏着星辰大海。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眼下方,一顆淡金色的淚痣,在晨光中,熠熠生輝。
他腰間,懸着一柄無鞘古戟,戟身古樸,刻着兩個小字——燼玄。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卻仿佛與天地融爲一體,一股無形的威壓,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呼吸困難。
劉坤臉色煞白,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是誰?”
男子沒有理他,目光越過人群,落在雲傾顏身上。
當他看到她眉心那枚若隱若現的赤金月牙印時,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無人察覺的溫柔。
雲傾顏也正看着他,心中巨震。
雖然容貌不同,氣質不同,但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卻和那個在幻境中自稱“夜燼玄”的男子,一模一樣!
尤其是他腰間的古戟,和幻境中那柄斷戟,如出一轍。
男子對她微微頷首,隨即,緩緩抬起手。
“滾。”
一個字,如驚雷炸響。
劉坤等人只覺得腦海中“嗡”的一聲,一股無法抗拒的威壓,如山嶽般壓在他們身上。
“噗通!”
“噗通!”
他們雙腿一軟,竟齊刷刷地跪倒在地,渾身顫抖,連頭都抬不起來。
劉坤更是不堪,臉色慘白如紙,額頭冷汗涔涔,眼中滿是恐懼。
他想不明白,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人。
僅僅一個字,就讓他這個煉氣大圓滿的修士,毫無還手之力!
男子不再看他,轉身,走到雲傾顏面前。
他比她高出一個頭,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目光深邃。
“小丫頭,”他開口,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帶着一絲熟悉的沙啞,“這次,換我護你。”
雲傾顏怔怔地看着他,心跳莫名加快。
她張了張嘴,想問你是誰,卻發現自己喉嚨幹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男子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眉心的赤金月牙印。
一股溫熱的氣息,順着他的指尖,涌入她體內,瞬間驅散了她所有的疲憊和傷痛。
“我名……”他凝視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夜燼玄。”
夜燼玄。
這三個字,如一道驚雷,在雲傾顏腦海中炸響。
幻境中的低語,眼前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還有那柄名爲“燼玄”的古戟……
一切都對上了。
他就是那個在幻境中出現的夜燼玄,那個自稱是她“命中的劫,也是破劫的刃”的男人。
他,真的來了。
“夜……夜公子?”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說出了之前對師父的稱呼。
男子微微一愣,隨即,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夜公子已逝。”
他收回手,目光望向遠方,仿佛穿透了無盡時空。
“我,只是一個……尋找歸途的旅人罷了。”
就在這時,聞道長老的聲音,從禁地外傳來。
“雲傾顏,宗主有令,讓你……”
聞道長老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看着禁地中的一片狼藉,看着跪倒在地、瑟瑟發抖的劉坤等人,最後,目光落在了那個玄衣銀發的男子身上。
他瞳孔猛地一縮,臉上露出了無比震驚的神色,隨即,竟不顧身份,快步上前,對着男子深深一拜,聲音中帶着難以掩飾的激動與敬畏:
“前輩!您……您終於來了!”
夜燼玄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聞道長老卻絲毫不敢怠慢,他直起身,對着雲傾顏恭敬地說道:“雲傾顏,宗主有令,三日後,天驕大會,特邀你與……夜前輩,一同參加。”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夜燼玄一眼,見他沒有反對,才如蒙大赦,對劉坤等人怒喝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滾!”
劉坤等人如獲大赦,連滾帶爬地逃離了禁地。
轉眼間,禁地中,又只剩下雲傾顏、阿竹和夜燼玄三人。
晨風吹過,帶來一陣花香。
雲傾顏看着眼前這個名爲夜燼玄的男子,心中百感交集。
她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出現,將會給她的命運,帶來怎樣的改變。
但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世界,將不再一樣。
夜燼玄轉過身,看着她,目光深邃如海。
“天驕大會……”他低聲念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也好,也該讓某些人,看看你的……翅膀,到底有多硬了。”
他沒有解釋,只是轉身,走向那尊澹台燼的雕像。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着雕像的底座,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雲傾顏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個男人,似乎與這座雕像,與這片土地,有着某種她無法理解的深刻聯系。
阿竹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問:“傾顏姐姐,他……是誰啊?”
雲傾顏看着夜燼玄的背影,輕聲說:“一個……很重要的人。”
夜燼玄似乎聽到了她的話,他回頭,對她微微一笑。
陽光灑在他身上,左眼下方的那顆淡金色淚痣,閃閃發光。
那一刻,雲傾顏竟看得有些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