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雲城進入了高速運轉的備戰狀態,格物院就是其中的核心。
老墨徹底瘋了。他把行軍床搬到高爐旁邊,每天只睡兩個時辰,赤着膀子,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盯着新式投石機的零件。在他的催促下,工匠們三班倒,生產效率提到了最高。
“都給我打起精神!尺寸錯了一根頭發絲,我就把你們的腦袋塞進爐子裏去!”
格物院最裏頭的一個獨立院落,味道比茅廁還沖。
林川正捏着鼻子,小心的將一勺淡黃色粉末倒進一個陶碗裏。
草,這土法提純硝石,簡直是生化攻擊。
他面前擺着十幾個瓦罐,裏面是不同配比的硝石、硫磺和木炭粉末。這東西的威力,關鍵在於純度和配比。只要差一點,就可能是啞炮,或者把自己送上天。
“得再加一道酒精提純的工序……沒有蒸餾設備,只能先用土法對付了。”
他正低聲盤算,一個親兵快步走進來,遞上一份用油布包好的文件。
“先生,石門城送來的急報。”
林川展開一看,是蕭遠派人送來的。
行啊,這小子。
他接管石門城才幾天,就抄了家、清丈了田畝,還推行了新稅法,一套操作有模有樣。那些被抄家的大戶,家產充公,土地分給了沒地的農民。手段雖然還有些嫩,但政策給力,石門城已經初步穩住了。
這還不算。
林川往後翻了翻,看到了他親手制定的新軍功體系的實施報告。
“格物院匠人,改良生產工具,計小功一次,賞錢三百文,記五百工分。”
“勞改營戰俘,超額完成城牆修建任務,全員晚飯加餐,記功者可兌換肉食。”
“蒙學學員,考核優異者,可提前結業,進入政務廳實習。”
好家夥,卷起來了,全都給我卷起來!
從軍隊到工匠,從官員到戰俘,整個孤雲城的人都被利益驅動起來。想過好日子?可以,拿你的勞動和功績來換。
他甚至看到了陳平的名字。
那個固執的老將軍,如今正帶着新老士兵,熱火朝天的演練着“步炮協同”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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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門外,一支風塵仆仆的商隊正在排隊入城。
秦蒼穿着一身半舊的皮襖,混在護衛中間,不動聲色的觀察着眼前的一切。
城牆更高更厚了。牆體是一種他沒見過的青灰色,像是用什麼特殊的泥漿澆築的,異常堅固。
城門口的守衛,也不再是以前那些懶散的老兵。他們穿着統一的軍服,拿着雪亮的長槍,眼神銳利,一絲不苟的檢查着每個進出的人。
最讓他感到震撼的,是城內傳來的聲音。
城內傳來一陣噪音,裏面混着口號、讀書聲和金屬敲擊聲,聽起來很有活力。
這不像一座被圍困的孤城,反倒像個全力運轉的戰爭工廠!
他的目光掃過城牆,忽然,秦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川。
那個在演武場上,用“三段射”戰術讓他大開眼界的年輕人。
此刻,林川正從城牆上走下來,像是在巡視城防。他身後只跟着兩個親兵。
就在這時,林川的目光也掃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秦蒼的心髒猛地一跳。
那是一雙很平靜的眼睛,像頂級的獵人在評估另一頭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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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夥不對勁。
林川停下了腳步。
商隊護衛?這身板,這氣勢,說是西秦州哪個部族的百夫長都信。
尤其是那雙手,虎口和指節上全是厚繭,握過刀,更握過弓。還有他的眼神,太穩了,穩得像塊石頭。
這是個狠人。
林川沒有聲張,只是朝城門官遞了個眼色。
他緩步走到秦蒼所在的商隊前,目光看似隨意的掃過貨物,其實一直在觀察秦蒼的反應。
“查仔細點,尤其是兵器。最近城裏不太平,別讓什麼可疑的人混進來了。”林川的聲音不大,但秦蒼聽得清清楚楚。
秦蒼的身體瞬間繃緊,但很快又放鬆下來。他和其他護衛一樣低着頭,裝出一副恭順的樣子。
有點意思。
心理素質不錯。
林川笑了笑,轉身離開。
放他進來。正好讓他看看什麼是工業化,什麼是全民總動員。回去好好寫個報告,給你老板來點小小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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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城主府的書房裏,燈火通明。
蕭遠看着桌上堆積如山的文書,一臉疲憊,眼神茫然。
他拿起那塊被林川還給他的龍形玉佩,玉佩在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
血海深仇……復國……
這些字眼讓他心裏很沉重。
蕭遠起身走出書房,不知不覺的走上了城牆。
林川正在牆頭,對着夜風,似乎在思考什麼。
“先生。”蕭遠走到他身邊,低聲開口。
“睡不着?”林川沒有回頭。
“先生……你說,我真的能行嗎?”蕭遠的聲音裏帶着一絲顫抖,“孤雲城越來越大,要做的事越來越多。我每天都在批復文件,任命官員,可我總覺得心裏沒底。我怕我做不好,辜負了先生的期望,辜負了全城百姓的性命。”
又到了主角定番的迷茫期了?
也對,一個小年輕,突然從守城模式切換到爭霸模式,壓力能不大嗎?是時候給他上點強度,打打雞血了。
“行不行,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
林川轉過身,指着下面燈火點點的孤雲城。
“你看到格物院的爐火了嗎?它能決定我們的輸贏。你聽到蒙學裏的讀書聲了嗎?它也能。你分下去的那些田地,明年會長出金黃的麥子,那些麥子,更能決定一切。”
他拍了拍蕭遠的肩膀,語氣變得嚴肅。
“你的仇,不只是你一個人的事。你想復國,光靠恨意,屁用沒有。你要做的,是建立一個比你仇人更富強、更先進、也更得人心的國家。一個讓所有人都願意爲你賣命的國家。”
“到那時候,不用你親自動手,天下人會幫你把仇報了。”
蕭遠呆呆地看着林川,眼裏的迷茫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勁頭。他重重的點了點頭,正要說話。
突然,一陣急促混亂的腳步聲從城牆下傳來!
“快!快讓開!”
林川和蕭遠的臉色都變了,立刻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個負責監視北燕大營的斥候,渾身是血,被人架着,踉踉蹌蹌的沖上城頭。
他胸口有個大血洞,眼看就不行了。
他看到林川和蕭遠,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啞的喊道:
“地道……將軍……他們挖了條……能……能並排跑開三匹馬的地道……”
“已經……快到我們腳下了!”
話音剛落,斥候的頭就垂了下去。
城牆上一片死寂。
蕭遠臉色煞白,旁邊的親衛們也都愣住了。
操!還是來了!地鐵二號線都修到臉上了!
林川的臉瞬間冷了下來,眼神裏透着一股殺氣。
他一把推開擋路的親衛,聲音冰冷的命令道:
“敲響警鍾!全城戒嚴!”
“通知陳平,帶上所有能動的人,立刻到格物院集合!”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