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沖天火光很快驚動沈府衆人。
“不好了...... 走水了......”
沈照雪本就睡得不安穩。
聞聽動靜，立即翻身下床。
推開門的刹那，火光映入眼簾。
那是......
祠堂的方向！
沈照雪心底一緊。
快步朝祠堂方向走去，祠堂外已經圍滿了人，人影竄動，但凡能用來裝水的家夥事兒都被用上，一盆接一盆的水往火中撲去，卻是杯水車薪。
暴雨早已停歇，加之今夜狂風呼嘯，水還沒來得及潑進去，就在半空被火舌烤成了水汽。
“承霄！” 沈照雪猛地瞥見祠堂內一道人影倒在火海中，下意識就要沖進去。
卻被人扯住衣袖，她回頭，老國公不知何時來到祠堂外，滿臉驚懼。“這麼大的火，你不要命了！”
沈照雪目眥欲裂。“承霄還在裏面，我要救他出來！”
老國公攔在她身前。“沈府走水，京城的救火隊很快就會來，現在火勢正旺，你就這樣沖進去，豈不是送死嗎！爹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不能再失去你了！”
看着父親鬢邊斑白，沈照雪猶豫了。
姐姐死在自己眼前的景象再度浮現，爲了姐姐的死，父親險些哭瞎了雙眼，她不能再讓父親白發人送黑發人。
可是。
承霄怎麼辦。
老國公緊緊握着她的手，生怕她再沖動闖進火海。“承霄吉人自有天相，想必能撐到救火隊來時，府中出了這麼大的事，你該好好陪在縛蒼身邊。”
話音落，姜縛蒼姍姍來遲。
沈照雪雙唇抿成一條直線。
“鶴兒......” 姜縛蒼柔柔開口。
“是我不好，我不該讓法師爲我測算，更不該留妹夫在祠堂，妹夫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便也隨妹夫去了......”
沈照雪將他扶進懷中，低聲安慰。“不是你的錯，別想太多，承霄他...... 會沒事的。”
沈照雪自己也沒有把握。
她想起燕承霄渾身是血的模樣，驀地後悔。
或許她不該讓燕承霄驅邪，至少，應該將人送回院子，而非任由他在祠堂 “懺悔” 罪過。
燕承霄昏迷不醒，又身負重傷，如何逃得出這滔天火海？
沈照雪越想，便越是心悸。
大火整整燒了兩個時辰，直到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這場熊熊大火才被徹底撲滅。
祠堂被燒得只剩框架，連着兩側罩房燒了個幹淨。
一具通體焦黑的屍體，被抬了出來。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誰都不敢相信這是他們溫和端莊的妹夫。
沈照雪更是眼前一黑，竟生生噴出一口鮮血。
她腳下如有千斤，每一步都沉重不已。
她不信，明明不久前，燕承霄還好端端地在她眼前。
爲什麼，轉眼就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骸。
噴出的鮮血濺在姜縛蒼素白的手帕上，染紅一片。
他想上去拉住沈照雪，卻被女人反手一推，險些跌在地上。
沈照雪發瘋般沖到屍骸前，她想找出能證明這具屍體不是燕承霄的證據，可她甚至連觸碰的勇氣都沒有。
她很想告訴自己，這不是燕承霄。
可，記憶裏那道在祠堂裏渾身是血的身影卻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這就是燕承霄。
是她不能相認的丈夫。
“爲何起火。” 沈照雪聲音沙啞，眉心悲愴。
自從 “沈棲梧” 死後，燕承霄屢次尋死，爲了防止悲劇上演，燕承霄的院中都是由丹砂時時刻刻看顧，連剪子都被沒收了去。昨夜離開後，她還特意吩咐人將祠堂的蠟燭滅了，防的便是燕承霄縱火自殺。
沒有火，祠堂又是爲何起火的？
負責看管祠堂的嬤嬤顫巍巍跪出來，手心捧着一只已經燒得焦黑的火折子。
“奴婢已經按大小姐吩咐，將祠堂的蠟燭都吹滅了，這點火的火折子都是隨時帶在奴婢身上的，奴婢實在不知啊......”
沈照雪眸光一凜。
果如她所言，那這場火災，不是天災。
而是人禍。
而且極大概率，是燕承霄自己縱火。
一閃而過的念想讓沈照雪怒氣更甚，一腳踹在嬤嬤胸口。
這一腳力氣極大，踹得嬤嬤口吐鮮血。“奴婢不知，請大小姐恕罪！”
沈照雪當然知道，嬤嬤沒有騙她的理由，可她現在急需一個發泄口。
想起燕承霄頂罪時不可置信的眼神，雨中被扇到紅腫的臉頰，滾過荊棘床慘烈的哀嚎。
一股寒意從脊背蔓延。
順着四肢百骸，逐漸淌遍全身。
“大小姐，這是，我們郎君給您的信。” 丹砂跪在燕承霄 “屍骸” 身前。
看着丹砂手中薄薄的信紙，沈照雪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接過信，手指不自覺發顫。
信紙展開，紙上赫然只有一句話。
“沈棲梧，以後你就好好做你的沈照雪，再也不見。”
短短一行字。
卻讓她心神巨震。
他怎麼會知道......
他竟然知道！
原來燕承霄早知她就是沈棲梧。
沈照雪眼前一黑，徑直栽倒在地。
姜縛蒼想上前，卻被老國公搶先一步。
“你身子骨弱，又在冷風口裏站了這麼久，該好好回去歇息，來人，送縛蒼先生回去休息。”
姜縛蒼佯裝沒看見老國公收起信紙的動作，推脫了幾句便離開了。
轉身的瞬間，姜縛蒼眼底浮現笑意。
燕承霄死得好啊。
倒省得他動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