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的頭垂得更低了些，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淺淡的陰影，沒有說話。
她早該料到這句話，可當它真的從沈婉婷口中說出來時，心裏還是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扎了一下，泛起細密的疼。
“我知道，你可能覺得我是因爲門第之見，覺得我勢利、刻薄。”
沈婉婷端起咖啡杯，輕輕抿了一口，動作優雅得無可挑剔，語氣卻帶着一種不容置喙的篤定，
“不可否認，這是一部分原因。我們江家在這座城市立足這麼多年，有我們的門風，也有我們對子女的期望 ——江辰要找的妻子， 不是說要多富貴，至少要能在同一個層面上，彼此扶持，而不是拖後腿。這不是針對你個人，林微，這就是現實。”
“阿姨，”
林微終於抬起頭，迎上沈婉婷的目光，盡管那目光像帶着重量，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可她還是想把心裏的話說出來，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很堅定，
“我和江辰是真心相愛的，我們在一起四年了……”
“四年？”
沈婉婷聽到這兩個字，輕輕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卻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小姑娘，你太年輕了。四年在漫長的人生裏，算得了什麼？不過是一段短暫的青春悸動罷了。現在你們覺得有愛就夠了，可等激情褪去之後，剩下的就是現實。你和江辰，從小生活的環境天差地別 —— 他吃的、穿的、接觸的人，你未必能適應；你習慣的普通日子，他也未必能長久忍受。你們接受的教育、形成的世界觀、甚至連消費習慣，都存在着巨大的差異。這些差異，在戀愛時可能是新鮮感，是彼此好奇的點，但到了婚姻裏，就會變成無窮無盡的矛盾和摩擦，最後把那點愛意磨得一幹二淨。”
林微握着杯子的手指緊了緊。
“我們可以磨合……”
林微的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微弱得像風中搖曳的燭火，連她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
她知道這句話有多蒼白，可除了這三個字，她想不出任何能抓住的東西。
“磨合？”
沈婉婷放下咖啡杯，杯底與桌面碰撞發出一聲輕響，在安靜的咖啡館裏格外清晰。
她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像兩道銳利的光，直直落在林微身上，帶着一種洞悉一切的冷靜。
“你以爲婚姻就是兩個人的事情嗎？你太天真了。磨合，說得輕巧，可這背後的代價你承受得起嗎？我們怎麼會允許他找一個與他們階層相差如此之大的女孩嗎？就算我們勉強接受了，以後你在這個家裏又該如何自處？每一次的家庭聚會，每一次的社交活動，你都像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沈婉婷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句句都像重錘一般敲在林微的心上。
林微的嘴唇動了動，想說 “我可以改變”，可話到嘴邊，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沈婉婷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沒有絲毫猶豫，精準地剖開了她一直不願面對的現實 —— 那些她以爲能用愛情填補的差距，其實是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鴻溝，深到看不見底。
與此同時，陳陽正和江辰視頻，看着江辰把自己埋在沙發裏，臉色陰沉。
“我剛聽周敏說，阿姨好像約了林微見面。”
江辰猛地抬起頭，眼裏滿是慌亂：“什麼？她怎麼沒跟我說？我馬上給我媽打電話。”
“你現在打有什麼用？你這通電話只會讓你媽更爲難林微。”
“可我不能讓她一個人面對我媽……”
“我已經跟周敏說了，讓她盯着點，有消息會及時告訴我。你現在能做的，是趕緊跟阿姨好好談談，別讓事情鬧得太僵。”
咖啡店裏。
“我不希望江辰因爲一段不合適的感情，而影響他的未來。”
沈婉婷重新靠回椅背上，語氣依舊平靜，卻帶着不容置喙的強硬，像在宣布一個早已定好的結局，
“他很優秀，從國外名牌大學畢業，以後要接手家裏的生意，他的人生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而不是被一段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有結果的感情所束縛，耽誤了前程。”
“阿姨，您怎麼知道沒有結果？”
林微的眼眶不知不覺紅了，“只要我們努力，只要我們願意一起面對，說不定……”
“努力？”
沈婉婷打斷她，眼神裏的銳利又深了幾分，像要把林微的僞裝徹底撕碎，
“林微，你拿什麼努力？拿你的本科學歷？還是你那個普通工薪階層的家世？或者是你口中不值錢的‘真心’？現實一點吧，孩子。這個世界不是童話，不是有了真心就能解決所有問題。你和江辰之間的差距，不是靠‘努力’兩個字就能抹平的。而且，我要的是一個可以給江辰助力的兒媳婦，你不行。”
林微的指尖冰涼，緊緊攥着衣角，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她看着沈婉婷那張精致卻冷漠的臉，原來在有些人眼裏，她小心翼翼守護了四年的感情，她視若珍寶的真心，竟然如此廉價，如此不堪一擊。
沈婉婷頓了頓，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從隨身的名牌包裏拿出一個的銀行卡，輕輕推到林微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