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是雲菡的女兒。
她爲她取名雲知意,小名穗穗。
“真漂亮。”
雲菡走過去,蹲下身,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細語,笑容溫柔。
看着女兒臉上的笑,她心底充盈着踏實的暖意。
這是她曾經最向往的家。
穗穗三歲了,過幾天要上幼兒園。
四年前,她拖着一條斷腿和一顆破碎的心,懷着腹中小生命,逃離了北方。
延畢一年拿到畢業證後,她帶着襁褓中的女兒,輾轉來到了這個遠離喧囂的江南小鎮——安城,桐林鎮。
憑着外語專業的底子,她在一家旅遊公司做翻譯和文案。
薪水不高,但足夠她和女兒安靜度日。
日子清簡,卻踏實。
女兒的咿呀學語,蹣跚學步,以及如今奶聲奶氣的呼喚,都成了她生命裏最明亮的色彩。
穗穗懂事活潑,是她灰暗過去裏生長出的,最珍貴的奇跡。
她終於有了家人。
血緣連接的家人。
只是四年前那場殘暴留下的印記並未完全消失。
左腿的舊傷在陰雨天或站久了,總會隱隱作痛,偶爾會不自覺地微跛。
她撐着膝蓋站起身,習慣性地用手揉了揉左腿外側。
“媽媽,腿又疼了嗎?”穗穗放下蠟筆,小臉上滿是擔憂。
“沒事,一點點。”雲菡笑着安撫她,拿起桌上的兒童體檢通知單,“明天帶穗穗去體檢,後天就能去幼兒園報名了。”
“體檢?打針嗎?”穗穗立刻捂住小胳膊,大眼睛裏盛滿警惕。
“不打針,就是醫生看看穗穗長多高,多壯實了。”雲菡笑着解釋。
“小舅舅要陪我去嗎?”
“小舅這兩天派件任務比較重,去不了呢。”
“哦,那好吧。”小家夥面露遺憾。
穗穗口中的小舅,是雲菡曾經孤兒院的夥伴,比她小四歲,叫梁桉。
兩年前,她輾轉到安城時,兩人偶然重逢。
後來也是在他的建議下,來的桐林鎮。
……
鎮上的醫院規模不大。
雲菡牽着穗穗的手,排在兒童體檢的隊伍裏。
穗穗好奇地東張西望,小手指了指牆上貼的健康宣傳畫。
“媽媽,那是心髒。”
“對,穗穗真聰明。”
隊伍緩慢移動,雲菡微微調整了下重心,讓左腿稍作休息。
她抬頭看向診室門口的叫號屏,沒注意旁邊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正從診室出來,低頭看着手裏的文件夾,步履匆匆。
兩人在走廊拐角處,險些撞上。
“抱歉。”醫生立刻側身,聲音溫和。
雲菡也連忙後退一步:“沒關系……”
話音未落,她看清了對方的臉。
那是一張算得上英俊的面孔,氣質斯文,眉宇間帶着一絲書卷氣,此刻正流露出歉意。
鬱醫生……
對方也愣住了,目光在雲菡臉上停留了幾秒,似乎在確認記憶。
他看到了她眉宇間沉澱的安靜與溫柔,也看到了她身邊那個正仰頭好奇看他的小女孩。
這與他記憶中那個蒼白、破碎、滿眼絕望的身影重疊,卻又截然不同。
“是你?”鬱哲眼中掠過一絲驚訝,隨即轉爲溫和的笑意,“真巧。身體,都好了?”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她的左腿方向,帶着醫生的職業習慣,也帶着一絲了然。
當年那個急救的夜晚,斷腿的傷勢他記憶猶新。
雲菡心中涌起感激。
是他救了她,也間接救了她的孩子。
她牽起一個真誠的微笑:“鬱醫生。已經好了,當年謝謝你。”
她輕輕拍了拍穗穗的背:“穗穗,謝謝叔叔。”
“謝謝叔叔。”穗穗奶聲奶氣地跟着說,大眼睛撲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