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我的眼!我的眼瞎了!!”
阿彪捂着臉在地上瘋狂翻滾,墨綠色的濃痰就像是最高濃度的王水,不但瞬間灼燒了他的眼角膜,更是順着淚腺和鼻腔,向着他的腦顱深處鑽去。
那一雙手原本用來打人的狠手,此刻在自己臉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但怎麼也摳不出那團如同附骨之疽般的毒液。
監室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那幾個剛剛還在拿着牙刷柄、想要教訓“新來的”的小弟,此刻一個個臉色煞白,背貼着冰冷潮溼的牆壁,像是見了鬼一樣看着那個站在阿彪身邊的人。
張偉。
那個老實巴交、在橋上試圖自焚的造紙廠工人。
此刻,他嘴角的爛肉還在往下滴着那種綠色的涎水。每一滴落在水泥地上,都會發出極其輕微的“滋滋”聲,冒出一縷帶着甜腥味的白煙。
“怎麼?不狂了?”
張偉伸出幹枯的手,拽過阿彪那條原本用來當枕頭的名牌毛巾,隨意地擦了擦嘴。
“我草你媽的!弄死他!給我弄死這怪物!!”
阿彪畢竟是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的狠角色,哪怕雙眼劇痛,依舊憑借着那股凶性嘶吼着下令。
那個染着黃毛的小弟,看着自家大哥慘狀,心一橫,大吼一聲給自己壯膽:“老子捅死你!”
他猛地撲了上來,手裏那根磨尖的牙刷柄,狠狠地扎向了張偉的肚子。
“噗。”
一聲悶響。
並沒有想象中利刃入肉的慘叫。
那根牙刷柄確實扎進去了,直沒入柄。但張偉連眉毛都沒皺一下,甚至低頭看了一眼肚子,那種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蚊子落在了衣服上。
“你……你不疼嗎?”
黃毛的手在發抖。因爲他感覺到,傷口處沒有流出血,反而有一種黏糊糊的吸力,像是要把他的手也吞進去。
張偉咧開嘴,那口綠色的牙齒在昏暗的燈光下森然可怖:
“我兒子死的時候,全身潰爛,連骨頭都是黑的。那才叫疼。我現在這樣……”
“那是福氣。”
說着,張偉猛地向前一步,肚子竟然頂着牙刷柄,硬生生往前頂。
那個牙刷柄是用硬塑料做的,但在接觸到傷口裏滲出的黑色粘液後,竟然像是丟進開水的巧克力一樣,瞬間軟化、甚至開始融化了!
“媽呀!!”
黃毛嚇得魂飛魄散,鬆開手連滾帶爬地退到了牆角,褲襠處瞬間溼了一大片。
這不是人。
這是一具只有軀殼還活着,內裏已經充滿了瘟疫和劇毒的喪屍!
張偉拔出那一截已經融化變形的牙刷柄,隨手扔在地上。那個傷口蠕動着,幾秒鍾內就不再流液,變成了暗黑色的痂。
這就是【Zero】病毒賦予他的能力——痛覺屏蔽,以及爲了傳播而極致強化的機體活性。
“別、別過來……你要什麼?我們都給你!”
剩下的幾個打手徹底崩潰了。他們是流氓,不是敢死隊。面對這種超出認知的生化怪物,他們那點好勇鬥狠的本事連個屁都不是。
張偉沒理會他們。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痛得已經沒力氣打滾的阿彪面前,蹲下身,用那雙還沒徹底爛掉的手,在阿彪的口袋裏摸索了一陣。
很快,他摸出了一部手機。
在這個連監控都壞了的七號監室,擁有一部智能手機,就是阿彪“土皇帝”身份的象征。
張偉按亮屏幕。
壁紙是阿彪抱着兒子在趙家年會上拍的照片,那個被養得白白胖胖的小男孩笑得很開心。
“你要幹什麼?”
阿彪聽到了解鎖的聲音,他忍着劇痛,聲音裏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恐懼,“那是我私人的東西,你敢動趙家的關系網……”
“趙彪。”
張偉打斷了他。
他沒有用阿彪,而是叫了全名。他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種來自地獄的陰冷回響: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阿彪一愣。
這個時間點,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讓他心底發毛。
“九……九點半……”旁邊的小弟戰戰兢兢地回了一句。
“九點半。”
張偉點了點頭,眼神變得有些飄忽,“好時間啊。平時這個時候,我兒子應該剛看完動畫片,吵着要喝牛奶。而你那個兒子……”
張偉把手機屏幕懟到阿彪已經紅腫潰爛的眼睛前,雖然他知道阿彪看不見,但他就是要這麼做。
“聽說你很疼那個胖兒子?”
“還有你老婆,趙家給你們分了一套大平層,日子過得很滋潤吧?”
“你閉嘴!禍不及妻兒,江湖規矩你懂不懂!”阿彪咆哮着,但身體在顫抖。
“規矩?”
張偉笑了,一滴綠色的涎水滴在阿彪的臉上,“把我們當垃圾扔進焚屍爐的時候,你們講過規矩嗎?賣假疫苗給我兒子打的時候,你們講過規矩嗎?”
“來,跟你做個交易。”
“醫生說了,有些病,得一家人整整齊齊的才好治。”
張偉點開了微信,找到了置頂的那個【老婆】的頭像,按下了視頻通話請求。
“嘟……嘟……嘟……”
漫長的等待音在死寂的監室裏回蕩,每響一聲,就像是一把重錘敲在阿彪的心上。
他有種極度不祥的預感。
這種預感甚至超過了雙眼的劇痛。
“接……千萬別接……”阿彪在心裏瘋狂祈禱。
但命運並沒有站在他這一邊。
“咔嗒。”
視頻接通了。
畫面晃動了一下,並沒有出現阿彪老婆那張濃妝豔抹的臉。
出現在屏幕裏的,是一雙穿着破舊膠鞋的腳,正踩在阿彪家那昂貴的大理石地板上。
然後,鏡頭慢慢上移。
一張戴着鳥嘴面具的臉,出現在了畫面邊緣。面具後面,是一雙渾濁、蒼老卻又透着殘忍光芒的眼睛。
是01號拾荒者。
在鏡頭背景的客廳沙發上,阿彪的老婆和兒子正被五花大綁地扔在那裏。
“阿彪?”
手機裏傳來了一個嘶啞的聲音,那是變聲器處理過的,像是兩塊鐵片在摩擦。
但緊接着,01號老頭把手機湊近了沙發。
“爸爸!爸爸救我!好癢!好痛啊!!”
“老公!家裏進蟲子了!那個老頭給我們撒了什麼粉……啊!別撓!兒子別撓!”
尖叫聲、哭喊聲,混雜着指甲抓破皮膚的聲音,通過揚聲器,清晰無比地傳遍了整個監室。
雖然畫面有些抖動,但阿彪能模糊地“聽”出那種恐怖。
而其他圍觀的小弟,卻看得清清楚楚——
視頻裏,阿彪那個七歲的兒子,正在瘋狂地抓撓自己的脖子和臉。他白嫩的皮膚上鼓起了一個個巨大的水泡,每一個水泡裏,似乎都有綠色的液體在流動。
小男孩的指甲抓破了水泡,流出來的不是血,是濃稠的汁液。那些汁液流到哪裏,哪裏的皮膚就開始像被硫酸潑過一樣潰爛。
那種死狀……
和兩天前新聞裏劉志剛主任的死狀,一模一樣!!
“不……不!!!”
阿彪發出了絕望的嚎叫。雖然他看不見,但兒子的慘叫聲讓他心如刀絞。
他想去搶手機,卻被張偉一腳踩在了臉上。
“看着。”
張偉死死踩住他的頭,對着手機另一端說道:
“讓咱們趙大隊長好好聽聽……這就叫報應。”
視頻裏,01號老頭桀桀怪笑起來,他並沒有動手,只是安靜地舉着手機,像一個盡職的戰地攝影師,記錄着那場正在爆發的生物瘟疫。
“張偉!你是人是鬼!!你要什麼我都給你!錢!房子!女人!只要你讓他們停下!快停下!!”
阿彪崩潰了。
他引以爲傲的特權,他在趙家的地位,在這跨越空間傳播的“病毒”面前,脆弱得像一張紙。
他用那只還沒被毒瞎的手,拼命地抓着張偉的褲腳,在地上把頭磕得砰砰響。
“現在求饒,晚了。”
張偉關掉了視頻通話,但並沒有掛斷,而是轉成了語音。
那種撓破皮膚的“沙沙”聲,還在繼續。
張偉看着腳下這條搖尾乞憐的斷脊之犬,眼神中沒有一絲波瀾,就像當初阿彪看他一樣冷漠。
他慢慢從懷裏掏出了那個玻璃瓶,裏面還剩下一半的深綠色液體——那是他入獄前,特意含在嘴裏帶進來的“高濃縮母體分泌液”。
“醫生給的這藥,勁兒大。”
張偉拔開瓶塞,一股奇異的甜腥味再次彌漫開來。
“第一個交易,看視頻,你做到了。”
“現在是第二個交易。”
張偉把瓶子遞到了旁邊那個早已嚇癱了的黃毛手裏,然後指了指地上正在潰爛的阿彪。
“你是想變得跟他兒子一樣……”
張偉笑了笑,牙縫裏滲出綠色的血絲:
“還是……幫我把這瓶藥,喂他喝下去?”
“我給你們十秒鍾選。”
“十……九……”
黃毛握着那瓶綠色的液體,看着地上一臉膿包的阿彪,又看看像惡鬼一樣的張偉。
在這個趙家重金打造的“避風港”裏,人性的惡,正在被這種叫做復仇的瘟疫,逼出最猙獰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