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
蘇家小院門口就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
與前幾日的混亂不同,今天的人群竟自發地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列。
左邊一列人多,男女老少皆有,眼神裏是純粹對糧食的渴望;右邊一列則全是青壯男子,他們站得筆直,眼神中除了渴望,更多了一抹拼命一搏的狠勁。
“都排好隊!左邊勞工,右邊護衛隊,看清楚了再排!”
“誰敢插隊,今天的米就別想領了!”
錢甜甜叉着腰,站在院門口的石墩上,揮舞着一根長竹竿,嗓門清亮,頗有幾分女將軍的氣勢。
村民們對她又敬又怕,主要還是畏懼蘇塵的武力。
院內,趙蒹葭在小木桌後認真登記。
她今日特意將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雖然穿着粗布麻衣,但那股溫婉端莊的氣質,配上筆下流淌出的娟秀字跡,讓這混亂的招募現場多了一絲秩序與文雅。
看着一個個名字在自己筆下匯聚成冊,她心中涌起滿滿的安全感和踏實感。
“下一個!”
錢甜甜的竹竿在地上敲了敲。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擠到右列隊首,他雖然瘦,但骨架子很大,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一股不服輸的勁兒。
“俺叫狗剩,十六了,想報名護衛隊!”
“行,去大嫂那邊登記領米!”錢甜甜一揮手,眼神裏閃過一絲贊許。
“俺!俺叫二牛!俺也報護衛隊!”
二十多個年輕力壯的漢子,眼神火熱地盯着“護衛隊”那塊牌子,五斤神米,對他們而言,是救活一家老小的希望,更是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蘇塵從屋裏走了出來。
他一出現,喧囂的場面瞬間安靜,所有視線都匯聚到他身上,敬畏、感激、狂熱,不一而足。
他徑直走到護衛隊那二十多個青壯面前,目光如刀,緩緩掃過每一個人。
“想吃我的飯,領我的糧,光有力氣,還不夠。”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蘇塵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在我這裏,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跟着我,把肚子填飽,把腰杆挺直的兄弟。另一種,是混吃等死,爛在地裏的蛆蟲。”
他頓了頓,眼神驟然變得銳利。
“我再問一遍,你們,想當哪一種?”
這番話,比任何訓誡都來得震撼!
蘇大柱第一個挺起胸膛,吼得脖子青筋暴起:“俺要當兄弟!頂天立地的兄弟!”
“當兄弟!”
“我們都聽蘇大哥的!”衆人齊聲怒吼,聲勢震天。
“好。”蘇塵滿意地點頭,“蘇大柱,從今天起,你就是護衛隊隊長。帶着他們操練,巡邏!半個月後,你們有更重要的任務。”
他壓低聲音,將石灰石和幾種鐵礦石的樣貌特征,詳細描述了一遍。
心中暗道:水泥和鐵器,才是我在這亂世立足的根基!
蘇大柱雖聽得雲裏霧裏,但他沒有多問,只是將蘇塵的話死死刻在心裏,用力捶胸口。
“蘇大哥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接着,蘇塵轉向另一邊人數更多的勞工。
“你們的任務,就是繞着這裏,給我挖地基,後期準備修高牆!最終成爲蘇家村堅不可摧的堡壘!”
他用腳在地上劃了一個巨大的圈,將蘇家小院和周圍十幾畝地全都圈了進去。
“活幹得好,神米飯管飽!要是偷奸耍滑……”他沒有說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人群徹底炸了。
“俺的天!”
“神米飯管飽!”
這五個字,像一劑猛藥,讓所有勞工的眼睛瞬間血紅,爆發出驚人的能量。
然而,當勞工們扛着簡陋的工具真正開始動工時,殘酷的現實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這片土地因百年大旱,表層土壤早已被曬得如同鐵板,堅硬無比。
“鐺!”一個村民用盡全力一鋤頭砸下,竟迸出點點火星,地上只留下一個淺淺的白印,震得他虎口發麻,手臂酸痛。
“咔嚓!”另一個村民的木鍬,更是沒用兩下,鍬頭就直接從中斷裂開來。
“哎喲!這地是鐵打的嗎?”
“俺的鍬斷了!這活兒沒法幹啊!”
幾十個勞工忙活了一上午,汗流浹背,卻連地基的雛形都沒挖出來。那股被“神米管飽”點燃的熱情,在堅硬的土地面前,正被迅速消磨。
人群中,一個尖嘴猴腮,名叫蘇癩子的瘦小男人,眼珠子一轉,把破了個口的鋤頭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了下來。
“不幹了不幹了!”
“蘇秀才家大業大,神米都堆成山了,還在乎我們這點力氣?反正都是管飽,幹多幹少一個樣,把自己累死才叫傻!大家說是不是這個理?”
他揉着腰,陰陽怪氣地嚷嚷。
他這話極具煽動性,好幾個原本還在咬牙堅持的勞工,也都猶豫地停下了手,露出了意動的神色。
是啊,反正都是吃大鍋飯,憑什麼我要累死累活?
不遠處,正帶着護衛隊操練隊列的蘇大柱看到這一幕,頓時火冒三丈.
他像猛虎一般一個箭步沖了過來,一把揪住蘇癩子的衣領,將他生生提離了地面。
“蘇癩子!你他娘的說什麼屁話!”
蘇大柱雙目赤紅.
“蘇大哥給咱們活路,你敢在這煽風點火,敗壞人心!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撕了你!”
蘇癩子嚇得魂飛魄散,雙腳亂蹬,卻還是梗着脖子犟嘴。
“你……你憑啥打人?我……我又沒說不幹!我就是歇會兒……大夥都累了,歇歇不行啊?”
“你!”
蘇大柱氣得揚起了砂鍋大的拳頭。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聲音從衆人身後傳來,不響,卻壓過了所有的嘈雜。
“都住手。”
蘇塵不知何時已站在那裏,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蘇大柱立刻鬆開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恭敬地退到一旁。
“蘇大哥,這家夥……”
蘇塵沒有理他,只是邁步走到癱坐在地的蘇癩子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眼神淡漠得像在看一個死人。
“你說得對,”
蘇塵忽然開口,語氣平靜。
“幹多幹少,確實應該不一樣。”
蘇癩子一愣,還以爲蘇塵被自己說動了,臉上不由露出一番得意。
然而,蘇塵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如墜冰窟。
“所以,從今天起,立個新規矩。”
蘇塵的目光掃過所有停下活計的勞工,冰冷的說着。
“幹活的人,吃飯。”
“至於不幹活的人……”
“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