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裴硯修的眼神冷沉,深不可測。
半晌,他淡淡啓唇,聲線低啞卻鋒利:“信與不信,我自有判斷。”
“可是、”
“你退下。”
特助心頭一震,只得咬牙躬身離開。
門闔上的那一瞬,房間再次陷入死寂。
裴硯修合上眼,疲憊與失血帶來的寒意陣陣襲來。
而趴在床邊的溫阮,睫毛卻顫了一下。
她沒睡死。
特助那些字字誅心的話扎進她耳朵裏。
“美人計!”
“敵方的人!”
果然。沒人會信。
這樣荒唐的事,從來沒有人信過。
眼淚越流越快,她竭力屏住呼吸,卻在眼角滾落的瞬間,世界猛地驟然扭曲。
摔碎的玻璃杯。
飛濺的碎片。
蔓延在男人身上的殷紅。
一幅可怕的畫面強行涌入腦海。
無數尖銳的玻璃碎片密密麻麻地刺向裴硯修,劃破他的皮膚,鮮血淋漓!
“啊......”她抑制不住地發出一聲極輕的的抽氣,整個人劇烈地發抖。
“怎麼了?”裴硯修立刻察覺了她的異常,他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溫阮抬起頭,臉色蒼白。
她抓住他的袖口,語無倫次:“玻璃…碎片…小心!”
話未說完,極度的情緒沖擊和本就疲憊的身體讓她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溫阮!”
裴硯修心頭一緊,下意識想起身,卻扯動傷口,悶哼一聲。
他立刻按響了床頭的呼喚鈴。
醫生和護士匆忙沖進來,以爲是他出了狀況。
他卻指着暈倒的溫阮,語氣急厲:“不是我,看她!”
醫生一愣,連忙檢查:“裴爺,溫小姐是發燒了。”
“把她帶回房間,照顧好。”
裴硯修壓下心中的躁動,冷聲吩咐。
男人幾乎一夜未眠。
次日。
傷口仍隱隱作痛。
但更讓他心神不寧的,是溫阮暈倒前那雙盛滿極致恐懼的眼睛,和那句沒由來的警告。
小心玻璃碎片?
荒謬,卻無法忽視。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裴硯修叫來手下,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今天開始,我用的水杯,全部換成金屬或特制塑料的。”
手下雖感詫異,但毫不猶豫地執行:“是,裴爺!”
他起身下地,動作因傷口而稍顯緩慢,但脊背依舊挺直,走向她的臥室。
醫生正在門口,見他過來吃了一驚:“裴爺?您怎麼起來了?您需要休息!”
“她怎麼樣?”他目光投向室內。
“溫小姐還在發低燒,睡得不太安穩。”醫生回道。
裴硯修擺擺手,示意醫生退下,徑直走了進去。
溫阮安靜蜷縮在雪白的床鋪上。
睫毛還掛着細碎淚痕。
脆弱得像一陣風就能吹散。
她睡得並不踏實,眉頭緊蹙,嘴裏無意識地喃喃着什麼。
“渴…好渴…”
裴硯修幾乎是下意識地轉身,看到床頭櫃上放着一杯水。
他伸手就拿起了那個玻璃杯,準備扶她起來喂她。
玻璃杯被握在掌心的那一刻,他猛地怔住。
遲了。
“啪嗒!”
一聲極其清脆突兀的爆裂聲!
他手中的玻璃杯毫無征兆地憑空炸裂!
門外的手下反應極快,立馬推開門。
“裴爺!”
無數碎片飛濺開來,直直朝他身上射去!
一切發生得太快!
但正因爲溫阮提前的預警,裴硯修的神經始終處於一種下意識的戒備狀態。
就在那一瞬間,他反應快得驚人!
猛地向後撤步,同時用手臂迅速格擋在身前!
幾片細小的玻璃渣劃破了他病號服的袖子和手背,滲出血珠。
但絕大部分碎片,都擦着他身體飛過,譁啦啦散落一地。
男人站在原地,呼吸微促。
-
溫阮在一片柔軟和暖香中醒來。
意識回籠的瞬間,她猛地倒吸一口冷氣。
她死了嗎?
一定是被裴爺當成間諜處理掉了…
溫阮絕望地睜開眼,卻瞬間愣住了。
這是哪裏?
映入眼簾的不再是之前那間客房的冷淡風格。
巨大的房間寬敞明亮,地上鋪着柔軟昂貴的奶白色長毛地毯。
陽光透過輕紗窗簾灑進來,空氣裏彌漫着她之前說過喜歡的雪鬆暖香。
最讓她震驚的是,房間一側,一整排衣帽間敞開着。
裏面掛滿了各式各樣精致漂亮的裙子、外套、禮服,色彩柔和,材質一看就價值不菲。
梳妝台上擺滿了她叫不出名字但包裝極盡奢華的化妝品和護膚品。
而正對着床的那面牆上,竟然掛着一幅她非常喜歡的、只在畫冊上見過的小衆名畫真跡!
“媽呀!”
天堂的待遇這麼好的嗎?
還根據個人喜好定制房間?
她懵懵地坐起來,腦子完全轉不過彎。
就在這時,房間門被輕輕推開。
熟悉的女傭端着水杯走進來,看到她坐着,立刻驚喜地叫道:“溫小姐!您醒了!太好了!燒終於退了!我這就去告訴裴爺!”
等等?
天、天堂爲什麼還有裴爺?!
而且這女傭怎麼這麼眼熟???
她眼睜睜看着女傭放下水杯,腳步輕快地跑了出去。
幾分鍾後,房門再次被推開。
裴硯修站在門口。
他換上了一身黑色的絲質家居服,襯得臉色有些蒼白,但身姿依舊挺拔。
四目相對。
空氣安靜了幾秒。
“裴先生?”
裴硯修邁步走進來。
步伐沉穩,卻比平時慢了些,似乎還在顧忌胸口的傷。
他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薄唇輕啓,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醒了?”
溫阮傻傻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周圍夢幻般的房間,下意識地小聲喃喃:“我、我是還在做夢嗎?還是這裏真的是天堂…爲什麼天堂也有你......”
裴硯修靜默了一瞬。
他大概是沒想到會得到這麼一個答案,愣了下。
隨即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但很快又壓了下去。
他彎下腰,臉突然靠近她。
兩人呼吸可聞。
隨即,他伸出手,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臉頰。
“疼嗎?”
他問。
語氣裏帶着一種故意的冷淡。
溫阮:“!!!”
疼!當然疼!
所以這不是夢!
她也沒死!
那這......
她猛地睜大眼睛,看看他,又看看滿屋子的奢華禮物,結結巴巴地問:“這、這些是?”
裴硯修直起身,目光掃過那些衣物和畫,語氣淡然卻拋下了一顆重磅炸彈:“賠你的。”
溫阮更懵了。
“賠?賠什麼?”